第一百三十一章 独行杀手与花花世界

1939.12.19.

法租界信义巷。晚十点。

一座精致的公寓楼，跟周围的两座楼建筑结构是一样的，偏偏这座楼的几乎所有房间，从一楼到四楼，房间里都闪烁着霓虹灯，透过窗帘，向大街上放射着粉红色的，暧昧的灯光。

这样的灯光，却并不是为了庆祝圣诞节的到来，事实上，这些公寓房间，一年四季，都是“霓虹灯闪耀”的，对于某些愿意花上一百甚至两百元法币在此“消费”的男人来说，这里天天，都可以是圣诞节。

没错，这座楼就是上海高级妓女的“营业场所”，和那些“堂子”里的低等妓女们不同，这里住的女人个个都花容月貌，很有才艺，她们中的某些人，甚至上过音乐学院，或者练过洋舞蹈，然后，由于某种原因，比如欠下巨额赌债，或者染上鸦片烟，又或者只是为了短时间内获得很多的钱财，才入了这一行，她们依托帮会的保护，每个月，向帮会缴纳“定数”，这也是帮会不小的一笔收入。

而帮会既然收了她们的钱，自然也就保护她们不受骚扰，除了防止嫖客的欺辱之外，帮会上下的任何人，也不准到她们的公寓里来，即使来“消费”，也不可以，用帮会的话来说，就是“生意就是生意”。

她们服务的对象，自然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凡夫俗子，也不可能拿出这样多的钱来。上海滩各行各业的翘楚，甚至洋人，都慕名而来，这一代的公寓楼里面，住着这样的“高级货”达到了二三百人之多，就这样，还不难满足上海滩高端人士的需要，“霓虹区”的规模，还在悄然的扩大当中。

而这些高级客人之所以趋之若鹜，还有一个原因：这些高档妓女都是有“执照”的，租界的卫生局，每个月都带这些美女们进行体检，严防性病，有了这样的保护，自然可以放心“消费”了。

当然，这样的“执照”自然也不是白给的，现在这样的一张执照，已经被炒到了五千块钱，害得要帮会的人出面，找那些大鼻子洋人，让他们吃够了油水，方才能够办成的。

这里的女孩儿们有个规矩，每天的下午，晚上各接客一次（上午用来休息，或者女孩儿聚到一块聊天打麻将），所以当你进入大楼内部，发现某个房间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那就请你自觉的转向下一个房间，不讲规矩，强行闯入的人，是要被帮会的人砍掉一只手掌的。

四楼的一间公寓房间房门忽然打开，赵森西装革履，手持一束玫瑰花走了进来，一个漂亮女孩儿立刻迎了上去：“周先生，周大哥，侬今日可来的太晚了呀……”

“盐务局有点儿事体，要我处理一下，怎么，小桃红，你等不及了吗？”赵森笑道，他已经付给了这个叫“小桃红”的女孩儿一个月的“缠头”，于是这个女孩儿的房门上，整天都挂着那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惹得同楼的女孩儿们，羡慕嫉妒，五千法币，可不是个小数目，刨去给黑白两道的“孝敬”，女孩儿最后能剩下三千块钱，多么惊人的一笔收入！

小桃红立刻扑了上去，两人紧紧拥抱，赵森抱着女孩儿，让她的美妙娇躯，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然后两个人，双双躺倒在了柔软的法国沙发上，热烈的开始接吻。

赵森对女孩儿自称的身份，是江苏省盐务局稽查大队副队长，由于这个身份，他才能出手阔绰，而且能够合理的带枪，也正因为他是伪政府的“吃官饭”的，女孩儿才不会对他起疑心，向黑白两道提醒他的存在。

他的钱，一部分是上峰发给的经费，陈醉本身就是军统总务处长，经费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了，而且陈醉向来是用人不疑，大才大用，他给赵森的经费，居然相当于整整一个小队的经费；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来自于那个被赵森所杀的日本警察局长的办公室，谁能想象，大量的日元，金条，法币，堂而皇之的堆积在他的办公室抽屉和书橱里面，连锁都没有上，于是都被赵森席卷一空，赵森居然带着这么多的财物，还是飞跃了警署的电网，他的身手，恐怕即便是侯东来剑了，也不得不服气的，日本警界早有名言，做一个日租界的警署署长，油水大的，给个大佐也不换的，至于做一个小警察，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赵森拿了那些东西，却没有报告上交上级，他还要用它们来享乐，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就是他的人生态度，更何况，大上海让人销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赵森今天之所以会来晚，是因为他跟踪他的目标已经足足六个小时，终于发现了他的目标的致命之处。

季青云这个黑帮大佬，从还是帮会小头目的时候开始，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隔三天，就会在下午三点，去法租界里面最有名最高档的“波尔图”浴室，安安静静的洗一个澡，然后由那个著名的安南按摩师给他进行按摩，用他自己的话说，按摩之后，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比吸鸦片烟，还要过瘾。

由于现在形势紧张，他尽管仍然前往浴室，身边却带着八个保镖，而且是从后门进出，出了浴室后门，就直接上他自己的防弹轿车。

看上去根本无法下手，对一般人来说，可是赵森，却并不是一般人。

而他仔细观察之下，季青云的那些保镖，却都是一般人，这就足够了。

赵森一边思考着行动的细节，一边感受着年轻女孩子的曼妙身体，带给自己的无比的甜蜜，一个翻身，就骑在她的身上……

小桃红忽然惊叫道：“讨厌，你身上什么东西，这么硬，弄疼我了！！”

“哈哈，怪我，我把它给忘了，要是走了火，你可就真的香消玉殒了。”赵森笑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贝雷塔“掌心雷”，将它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哼，你这么大个男人，用这么点儿一支小枪，不怕人家笑话吗？”小桃红撒娇道：“不如把它给我防身用，好不好啦，大哥？”

“这叫掌心雷，威力大得很，没人敢嘲笑我的。”赵森笑道：“你要枪有什么用，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离这东西远点儿吧......”

他慢慢将身体，压在了身下女孩儿那软玉温香一般的娇躯上.......

不久之后，来自法国的名牌沙发，也开始发出阵阵的颤抖，还有女孩儿动人的歌唱……

其实何止是他们这个房间，如果此时，你站在这座公寓的楼道中间，你就会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美妙的“演唱会”现场，就像比赛一样，公寓楼里的几乎每一个房间，都传出了女孩儿们让人酥麻的动人“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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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季青云的豪宅。

吴阿四满脸微笑，一张胖脸，却也挂着汗珠，都是冷汗。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按摩的季青云，现在容光焕发，他看着吴阿四，忽然冷笑道：“阿四，别的我不多讲，你就说这件事体，怎么交代吧？”

吴阿四拿起桌子上的一份电报稿，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是侯东来从日本横滨电报局发回国内的明码电报，居然是发给季青云的：“太师爷爷安好，弟子侯东来夫妇平安到达日本，回国之后，当重礼拜访尊驾。”

“复习”了一遍电报稿，吴阿四脸上的冷汗，更多了，侯东来这是赤裸裸的挑战。

按理说，侯东来逃过了对方的暗杀，就应该销声匿迹，侯东来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他了解季青云他们这些黑道家伙，这些家伙一向色厉内荏，侯东来必须要向季青云“亮亮肌肉”，你妈的想暗杀我，我也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我回国之后，就有你们的好瞧了！！

季青云道：“我的日本朋友帮我打听了一下，你那三个泥腿子杀手，根本就没有在横滨上岸，也就是说，他们在航行途中，就已经被侯东来干掉了。”

“侯东来在船上杀了三个人，怎么日本警方，也不管吗？！”吴阿四有些痴呆一般的说道，他知道侯东来的手段很强，但没想到，他会强到这个地步，以一对三，这他妈的是钢筋铁骨吗？！

“阿四，你整天抽烟片都昏了头！！”季青云道：“侯东来是坐特等舱的客人，手里又有梅机关的介绍信，日本人会查他吗？！而且我的日本朋友说，是那个日本船长，害怕警方调查会让轮船停运，私自改了旅客登记记录，那三个泥腿子，等于根本没有上船！！”

吴阿四瞪直了双眼，他此时才知道，原来“胆大包天”这样的毛病，不只有中国人才会，日本人也竟然会这样的，那个日本船长，连这样的跨国登记表都敢擅自伪造，也真是要钱不要命了，他却不知道，日本人根本就不会计较登记表的真假，中国人的生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多几个少几个，有多少死在大海里面，根本就无所谓的。

季青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侯东来一定是让其中的某一个杀手开了口，供出了咱们，这方面，他有的是手段，他回来以后，一定会找咱们报复的，凭他跟日本人的关系，他只要跟姓丁的，还要日本人，尤其是那个日本骚娘们儿一说，你就等着被黑龙会的浪人当街砍死吧！”

“师叔，与其那样，不如我们采取主动。”吴阿四能从一个街头小混混，混到现在这样风生水起，自然是很有门路和头脑的，这点风浪，恐怕还根本难不住他：“我们给你的日本朋友寄去一笔钱，两万日元吧，让他送给侯东来，就跟他讲：是李主任让我们派三个人，跟踪监视侯东来，这也是七十六号常用的手段，我们是按规矩做事；没想到那三个家伙见财起意，想要杀害侯东来夫妇自己卷款逃跑，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向他表示歉意，并且赔偿一笔钱，给他压惊。”

“他就那么傻？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季青云冷笑道：“你说这些，你自己信吗？”

“师叔，信不信是一回事儿，给不给我们面子，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吴阿四胸有成竹，笑道：“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今天我杀你， 明天你杀我，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只要干不掉对方，就还可以继续做朋友，侯东来是个体面人，我们开了口认错，他不会不给面子的；如果他要硬来的话，谁怕谁呀，我们保证他回不到中国！！”

“那还不如，再派人，在日本把他做掉……”季青云冷笑道。

“师叔，那可不行，他去日本，还要拜访渡边大尉的家，那可是个侯爵，他要是突然出事，日本人的面子搁不住，是一定要找我们麻烦的。”吴阿四当然已经将七十六号里面的种种玄机都已经参透了，慢慢说道：“更何况，侯东来既然肯直接发电报给你，自然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我太了解这个小赤佬了，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照我看，他肯向我们表达不满，就没有把事情做绝，他还是留有余地的。”

“哼，侯东来是小人得志，舔上了日本人的屁股，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季青云冷笑道：“日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等哪天他的靠山倒了，他侯东来，就连狗都不如！！”

“对呀，到时候我们收拾他，真的不过是像杀一条狗一样，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吴阿四笑道，说实话，胖子一般都不聪明，像他这样狡诈的胖子，确实是“稀有动物”。

“妈的，说到底，都怪你这个猪头办事不力，你就不会找几个像点人样的办事！！”季青云又骂了吴阿四两句，吴阿四却根本不往心里去，从一个街头小混混开始，他挨的骂多了，何止是挨骂，他的老婆至今还隔三差五的被季青云叫过来“打麻将”，在被窝里面打麻将，吴阿四这都能忍，更何况几句埋怨了。

吴阿四靠着戴绿帽子，一路钻营到现在的位置，他却在心里面，恨透了季青云这个老畜生，等到自己的实力再丰满一些的时候，就找机会干掉这个老家伙，对于他来讲，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会让这个王八蛋，死的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