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果这不是爱情

1939.12.15.

下午五点。

法租界，一间高档公寓，装饰豪华，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法国运来的，包括法国房东自己。

中统上海党务委员会主任陈修仁先生，此时已经迁居到这里，七十六号抓了他的一个联络员，他不得不转移地点，比起龙蛇混杂的公共租界，法租界就相对安宁得多，只不过有利就有弊，现在他身在法租界，指挥行动就要辗转于各个区域，很不方便。

连陈修仁自己也很奇怪，根据他刚收到的内线消息，七十六号丁主任，居然连详细的审问都没有，便直接将这个联络员枪毙了，看来这位丁先生，是在向中统方面暗送秋波，这是他故意放了陈修仁一马。

但陈修仁却并不打算投桃报李，汉贼不两立，即便他姓丁的是中统的老人，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陈修仁仍然决定，继续执行暗杀丁主任的计划，杀了他能够产生巨大的轰动效应，更何况，杀了他，陈修仁在中统内部的声望，在委员长面前的地位，都将得到巨大的提升，这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中统局未来局长的位置，正在等着他陈修仁。

程文芝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他的房间，在现在的形势之下还要来秘密见他，是因为陈修仁有重要任务交给她，程文芝知道，这并不是陈公子为了见到自己耍的花招，有关工作的事儿，他从来不开玩笑，早就有人开玩笑说，陈公子和蒋公子，是中国最敬业的公子哥官二代，如果昔日的张少帅能有他们一半的勤勉和睿智，现在就不会在囚禁地，整天和监禁他的军统特务们打网球了。

程文芝自然也养成了随时撒谎的本领，她对侯东来说，自己要去日本人的学校处理一些事情，她料定了侯东来不愿意进日本学校里面去，果然，侯东来让她自己乘坐出租汽车去了“学校”。

“程小姐，我首先祝贺你订婚，尽管我不能出席你们的订婚仪式。”陈修仁笑道：“今后有了婚姻作为掩护，更有利于你的工作，根据我们的情报，你的未婚夫侯东来，现在很得日本人的赏识，据说连土肥原贤二都对他称赞有加，他的确是个很成功的潜伏特工。这一点，我们中统就不如军统，潜伏最深的一个，就是我们的英雄苏成明，同时，他也是个混蛋，很难评价他最后的变节是对是错，总之我们潜伏得最好的一个特工就这样从舞台上消失了。现在七十六号已经成型，再想打进高层一个我们的人去，实在太难了，这也是为什么中统高层，破例允许你和侯东来联姻的原因，他算是我们中统的‘女婿’，可以帮我们一些忙，怎么样，你与他合作，还算顺利吗？”

“报告长官，一切顺利。”小小小微笑道，虽然她明知道陈修仁说的“合作”，并不仅仅指的是情报工作，也真奇怪，自己和陈修仁上了几次床，内心深处，却没有特别的厌恶感，根本就没有印象当中的受辱感，甚至还有那么几分激情的享受……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处在刀光剑影随时可能没命的生活当中，所谓男女大防这样的陈旧观念，早就已经被抛至脑后了吧。

“那就好。侯东来已经是汉奸圈子里面冉冉升起的一个强人，现在他的实力，已经足够罩着你了。”陈修仁道：“所以你们去日本之后，我们这边，对姓丁的汉奸，也将会采取行动，我还要谢谢你提供的细节。”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小小小一个立正，虽然她做的并不标准，她收到过很多训练，从无线电一直到如何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比自己强壮得多的对手，却唯独没有队列和军礼训练，这种训练对潜伏特工来说，只有害处，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为了避免她无意当中显露出这些动作，造成突然的“穿帮”，如果一个娇滴滴的音乐女教师，却被人发现能做出标准的军人动作，那简直是不打自招了。

“程小姐，上风提供给你一笔钱，算是给你的旅行费用。”陈修仁递给小小小一个厚厚的信封，笑道：“长期以来，你将自己的很多积蓄，都用来秘密购买了药品资助抗战，这点钱，也算是上风对你的一点感谢吧。”

“感谢长官！”小小小再次立正，向陈修仁微微一鞠躬，双手接了信封。

信封很厚，里面少说也有几千日元，看来，中统这一次对程文芝，还真是“很够意思”的。

当然，也是因为她的上司陈公子面子实在太大，中统总部，对他的要求，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众所周知，陈公子可是一个能与蒋公子‘坐而论道’的角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中统的人情味儿比较浓，这也是公认的评价，相比起来，戴笠的军统就显得十分冰冷，因为戴笠认为，情报机关最重要的就是两样气质：冷静和冷酷。冷静保证了情报工作的准确；而冷酷，会保证情报队伍的绝对服从，他要的就是铁的纪律。

“程小姐，私事说完，现在给你交代任务：既然你和侯东来已经互相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互相防备了，你的任务，可以让他参加，但要跟他说好，这是我们中统的‘项目’，他不能泄露给军统，我想，他会给你这个面子的。”陈修仁道：“你们的任务是，借助在日本旅游的机会，对日本本土的综合情况进行观察，比如民众心理，工业潜力，战争动员能力，本土防空能力等等，都记在脑子里，一个字也不要写出来，回国之后，再整理成文字。”

“长官，我必须向您如实报告，我是行动特工，只受过相应的培训；而这些工作，都属于战略情报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小小小看着陈修仁，如实报告，这是她的职责，接受任务之前，情报人员可以向上级提出不同意见，以利决策，这是情报这一行的规矩。

“没错，你不是战略特工，这也同时是你的优势，没人会怀疑，一对有钱的情侣游山玩水，居然是在收集日本的战略情报；而且，你对战略情报这个概念的理解，恐怕有些偏差。”陈修仁道：“战略情报的收集，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既包括战略格局的判断，核心文件的盗窃，当然也包括了细节的收集，你当然也不会头脑简单到，相信只有你们这一组人，在对日本进行调查吧？事实上，这三年中间，中统先后动用了几十组人马，对日本进行了周密的侦查，调查，分析和判断，我们的很多结论，都已经在战争当中得到了证实，比如，我们的人早就判断出，日本人的装甲车质量很差，难以和老毛子较量，所以在诺门坎，他们被俄国人的坦克打得丢盔弃甲，委员长很为满意，他提供了更多的经费，我们给你的‘礼金’，也是这经费当中的一部分。”

“长官，我有些明白了，那么这一次我们去日本，有没有什么具体目标呢？”程文芝道：“比如说盗窃某种机密文件，或者干掉某一位关键人物？”

“当然不是，我并不是让你深夜潜入日本内阁或者军部大楼，直接去保险柜里面偷出情报和档案，就好像那个传奇版的《田中奏折》一样，这样做就太业余了，而且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作用，简直就是千里迢迢的去送死，我们不会如此浪费特工的生命的。”陈修仁笑道：“我只是让你去日本各地，实地去感受，让那些日本国民生活和经济文化运行的各种细节，在你的头脑中形成一个综合性的判断，那就是一个问题：日本帝国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他们是真的想和中国达成和平，然后就置身于世界大战之外呢；还是得陇望蜀，甚至是未曾得陇，已经望蜀，他到底想不想，对俄国，或者美英发动战争？你们需要判断，以日本的现有国力，在进行充分动员之后，能否彻底的消灭我们？如果日本打算与俄国或者英美开战的话，他有几成胜算？ ”

“明白了，长官，保证完成任务。”程文芝微笑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卑职……”

“文芝，你不要走，再陪我一次，最后一次……”陈修仁看着程文芝，一向气度雍容的他，此时的眼角忽然有一滴泪，他忽然拉住了程文芝的手。

“你怎么……哭啦？”程文芝看着自己的长官，忽然微笑道：“这跟我印象当中的中统特工第一号猛将，好像有些……”

“我哭，是因为这真的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文芝，”陈修仁道：“本来我以为我们只是互相慰藉，互相温暖，谁知道，我已经莫名其妙的爱上了你……”

“你犯规了啊，长官，”程文芝的脸，已经红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却依然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着平静：“我们说好，不谈感情的。”

“我知道，你订婚之后，我绝不会再碰你。”陈修仁道：“文芝，我现在就想要你，我想要你……”

“长官，我不得不说，你是一个……一个……好人，如果没有遇到东来，我一定会嫁给你的。”程文芝也流泪了，她忽然紧紧的抱住了陈修仁，然后吻住了他的嘴唇。

陈修仁立刻同样疯狂的吻上了眼前的美女那两片樱红如火的双唇，舌尖熟练的撑开那两排洁白无暇的贝齿，找到那条滑嫩的小舌头……

两个人就这样疯狂的湿吻着，然后不知怎么，就到了床上，他们疯狂的，一次又一次的，激荡在了危险的激情当中，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现在身处何方……

这是爱情吗？！

这不是爱情吗？！

程文芝此时悸动的心中，根本找不到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