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丁主任的“投名状”

1939.12.15.

上午十点。梅机关，影佐将军办公室。

影佐将军将一份《亚美晚报》用力的砸到了桌子上，报纸的头版，刊登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英姿飒爽”的日本高级警官， 满面笑容，意气风发，可惜这个人，现在已经被装进了陶瓷罐子，正被运回日本，将来还要住进一间特大号的“集体宿舍”，什么他妈的“靖国神社”里面去。

照片旁边是醒目的标题：“抗日特工奇袭日租界第一警署，兵不血刃击毙日本署长及警察各一名”，报纸的内容，详细描述了那一晚，一名艺高人胆大的抗日特工，潜入日租界第一警署，兵不血刃，干掉了两名日本警察的“经过”，添油加醋，绘形绘色，好像赵森动手的时候，这位作者先生就在一边亲眼看着一般，所以这一天的这份报纸，销量特别的好，精明的小报童们居然开始坐地起价，两毛钱一份，居然还是卖光了，这都是沾了那位不知名的特工英雄的光。

影佐将军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丁主任，冷笑道：“丁先生，我以为，在上一次袭击报馆事件之后，公共租界的报纸，都已经学到了足够的教训，看来我错了，对吗，丁先生？”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是在责怪，七十六号对报纸打击的还不够，杀的文化人还不够多，这简直就是一只禽兽！

丁主任微笑道：“影佐将军，其实这世界上的事情，绝大多数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您也知道，公共租界里面的报纸，没有一百份，八十份总有，想让他们俯首帖耳，仅靠一次行动，是办不到的。”

“那就是你的的事情了，你可以自己决断，现在我更关心的，是这个家伙。”影佐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画像，递给了丁主任。

画像上面的人物，正是奇袭日本第一警署的中国特工，赵森。

赵森在干掉日本署长之后，从警署后院，杂物仓库的后面，翻越电网而出，正因为这里有电网，所以日本人并没有在这里设置哨兵，这又是一个，由于人的思维定势所造成的错误。

至于赵森是如何翻越电网的，则属于高层次的“专业技术”，影佐的几个高参讨论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影佐恨得牙根痒痒，既恨这个胆大包天的中国特工，也恨自己这一群废物参谋。

赵森翻越出警署之后，两名中国特工，正在附近的小巷里面等着他，他们两个人脸上的伤还没有好，正是那一天在重庆渣滓洞，赵森给他们的“纪念”，现在，他们居然与赵森成了生死与共的战友，也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做何感想。

他们接到赵森之后，立刻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巷，来到一条偏僻的马路，这里停着一辆汽车，三个人上了车，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日本证件，大摇大摆的通过了日本关卡，日本记者川口和两个中国友人，有紧急报道任务，才需要在深夜开车离开日租界；本来关卡的日本小队长有些怀疑，但赵森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封第一警署署长“开具”的介绍信，上面有第一警署的印章，日军小队长立即下令放行。

这一场行动，中国方面，甚至没有使用一发子弹，这让日本方面颜面无存，影佐觉得，这样的惨败，简直可以与中国军统的青岛站那帮蠢驴的覆灭相提并论了。

好在赵森的行动也留有瑕疵，便是那一晚看大门的日本警察，他见过赵森，而且没有被干掉。

这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家伙，描述赵森的相貌概况，还有个人特点，用词准确，紧抓特征，经他描述画出来的画像，与赵森本人的真实相貌已经相差无几。

“这就是那个杀手了？”丁主任看着画像，微笑道：“将军阁下，请将这张画像交给我，我将发动上海各处的青帮弟兄，广泛寻找这个人。”

影佐满意的笑了笑，丁主任果然是个老江湖，自己还没有开口，他便知道自己的用意，主动提出来要帮忙，果然是人中之杰，可惜的是，他对中国人一向不够心狠手辣，而且与军统中统总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影佐一直不肯充分的信任他。

丁先生主动这样做，日本方面，还有影佐本人，就等于欠了他一个人情，如果等到影佐自己开口，那么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情了，而是命令，那就被动了。

“丁先生，我十分感谢您的帮助。”影佐笑道：“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们抓获这个犯人，我将为你请功。”

“立功受奖，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将军阁下，”丁主任笑道:“我只希望，通过这样的合作，能够加强我们之间的友谊。”

“那是当然。丁先生，有时候我常常感觉，你似乎对你的旧日同僚们仍存慈悲之心，或者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於我心有戚戚焉’，你的旧日同僚们，似乎对你也网开一面，连你的侄女婿侯东来这样的小字辈，都受到了他们多次刺杀，而你，却来去自如，无人打扰。”影佐将军看着丁主任，眼神当中别有深意，微笑道：“丁先生，我虽然可以断定你不是对方的人，但我却不能肯定，你是不是在尽心竭力的为新政府做事，你一定懂我的意思，对吗？”

既然丁主任今天主动提及，要加强和影佐之间的“友谊”，狡诈的影佐立刻顺水推舟，明确的向丁主任摆明了自己的态度，直接点说就是，你姓丁的，杀中国人太少，还不够狠毒，还不够残忍，你应该跟李先生好好学一学，和军统中统划清界线，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我的“友谊”。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丁主任不可能不明白了，影佐的意思，简直就是让他“纳投名状”呀，现在李主任不在家，所有杀人的命令就必然由他一个人发出，所以军统，中统，中共，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他丁某人身上，这以后他的日子，可就真的“精彩”了，明知是个黑锅，他却已经不能不背了。

丁主任笑了，忽然起身，拿起了影佐将军桌子上的保密电话，笑道：“将军阁下，我借用一下您的电话，喂，请给我接七十六号办公室，对，我是，传我的命令：情报处长冯南山，立刻负责押解，监督并执行，对七十六号在押的，已经结案的所有犯人的死刑，只要是没有明确表态愿意投诚的，一律处决；执行地点，共党招待所，对，这个电话有录音，可以作为凭证，你亲自放给冯南山听，让他立刻执行，我回去之后再补上签字，六十个人怎么了？执行命令！！”

他放下了电话，向影佐将军微微一笑：“将军阁下，一个电话，六十条人命，这样下来，我能够得到您的信任了吗？”

“雷厉风行，辣手无情，很好，丁先生，我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影佐鼓掌道。

他居然还是嫌弃丁主任杀的人不够多！！

丁主任神色不变，微微一笑，心里面，却骂了影佐十八代祖宗，如果真的有人类，做他们的祖宗的话。

“将军阁下，我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您即将就任汪先生新政府的最高军事顾问，而且将担任中国派遣军的副司令官职务，以少将军衔享受中将待遇，有这事儿吗？”丁主任笑道，他悄然转换了话题谁也没有想到，土肥原在严厉处分影佐之后，居然向日本军部郑重的推荐影佐，影佐即将担任的新职务，已经相当于日本在华特务机关的总负责人了，说他将成为汪伪政府的“太上皇”，也实在并不为过。

他说‘有这事儿吗？’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两人都明白，这当然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是等着宣布罢了。

“你丁先生的门路倒真的很宽呀，我想，这消息，至少也应该是外务省或者陆军省的司长一级官员告诉你的吧？”影佐将军看着丁主任，别有深意的问道。

“是冈田大使亲口告诉我的，当然，您可以去追究他的泄密责任。”丁主任笑道：“还有前天路过上海，只住了一夜的那位将军，他也告诉了我同样的消息，请原谅，按照保密规定，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这个家伙，我就知道他要和你交朋友的，我们是陆大同学，只是他混的比我好，”影佐将军微笑道：“好吧，丁先生，我承认，我将担任你说的那两个职务，希望今后，能够与国民政府特工总部主任，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兼社会部长丁先生，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那就太感谢您了！我正好有事情要求您，”丁主任笑道：“您知道，七十六号和社会部，都想建立一个各自的特别培训班，一个培养情报特工，一个培养正规军官，来更好的推行中日睦邻，共同防共的伟大事业，只是这经费嘛，实在有些……”

既然给日本人办事，帮着他们占领中国，统治中国，杀害中国人民，那么向他们要钱，自然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看门狗想吃骨头，难道还要自己掏钱买吗？！

“这个好办，我可以协调一下，批给你们六……不，九十万日元做经费，不过这只能算是启动资金；以后如果再需要的话，就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我只有一点要求：你的两个培训班，都要至少安排一名日本教官。”影佐将军看着丁主任，忽然笑道：“如果你能答应这个条件，明天侯东来和贵侄女程小姐的订婚仪式上，我会把相关文件和支票给你们。”

“您也会赏脸出席订婚仪式，那太感谢了，这是我们家人的无上荣耀！！”丁主任笑道：“至于您说的日本教官，更是雪中送炭，您真的给我丁某人好大的面子！！”

“哪里哪里，我知道冈田先生也会去，我当然也不能不给你面子，更何况，”影佐将军的嘴角浮上微笑：“侯东来侯君，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已经是忘年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