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森的第一个作品

1939.12.13.

晚上十一点。日租界。

街道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人互相搀扶，摇摇晃晃，行走在大街之上，其中的一个人，时不时的唱上两句日本民谣，从关东唱到关西，每一首都变了调。

“川口君，你喝的实在太多了。”日本警察谷野扶着《东洋晚报》记者川口，踉跄的走在街道上，他说川口喝多了，其实他自己也没少喝，尤其是当别人请客的时候。

川口看来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乡遇故知，对于谷野这样一个同乡，在这样危险的年代，这样危险的地方相遇，自然有很多共同话题的，尤其是谷野得知，川口也曾经在军队服役，在宛平城下与中国军队激战，也曾经在北平紫禁城太和殿之前参加过光荣的阅兵式，身上有三处战伤的时候，谷野更是肃然起敬。

其实谷野也曾经在军队中服役，参加过淞沪会战，只不过他的经历就没有那么光彩了，在中国军队疯狂的淞沪会战第一阶段进攻当中，他所在的中队长临阵带着他们逃跑，丢失了一个重要阵地，后来海军陆战队上来，在日本巡洋舰和驱逐舰冒着搁浅的危险抵进射击火力支援的情况下，付出了惨重伤亡之后，才从中国军队第八十九师手里硬硬的将阵地夺了回来。

日本驻军司令勃然大怒，那个中队长被执行军法，当众被用日本刀砍了头，整个中队被解散，番号被撤销，所有官兵降低一级军衔，他是下等兵，没有级别可降，于是在战役结束后，就被迫退出了现役，回到日本，在家乡饱受人们鄙视的目光。

后来，他花了不少钱，才打通了关节，漂洋过海来到上海，做了一个日租界里的小警察，现在遇到了一位真正的“战斗英雄”，自然是亲切的很，也惭愧的很。

“谢谢你，谷野君，我要回报社的宿舍睡觉！”川口胡乱的嚷嚷道：“今晚我过得很愉快，以后我们要多聚聚！”

“川口君，这里离你的报社实在太远了，现在也没有黄包车了，你又穿着这样的衣服，这肯定不行，”谷野看了看川口的衣服，穿什么不好，偏偏穿着两支袖子上都缝着“旭日旗”的西装，在这个军统刺杀横行的年代，在这个遍地中国人都在仇恨日本人的上海，这样的装束，简直就相当于找死：“川口君，你到警署我的宿舍里面休息吧，警署离这里很近，天亮了你再走！”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一个大日本帝国的退伍军人，还怕那些卑鄙的支那人吗？我曾经干掉了七八十个支那人！！”川口大声笑道：“我偏要自己走回去，让他们来杀我吧，来一个，杀一个！”

“你就不要逞强了，你现在连手枪都没有，怎么杀人？”谷野大声说道：“川口君，请你不要损害帝国军人和公民的荣誉，请你立刻跟我走！！”

“对不起，谷野君，给你添麻烦了！”川口连连向谷野鞠躬，谷野哭笑不得：“走吧，走吧，你这副模样回报社，你的社长一定会把你赶回日本去的！”

“他可不敢，我是战斗英雄，勋章获得者，我采访过陆军大臣，社长算是什么东西，他不敢！”川口又“发起疯”来：“他要是敢动粗，我就用日本刀劈了他，就像‘二二六’七勇士，刀劈外交大臣那样，一刀劈死他！！”

“好好，你厉害，如果你实在太难受的话，就吐出来吧！”谷野当然知道大醉之后的感觉，所谓“不吐不快”，严重酒醉的人，要在第一时间尽快呕吐，以防止更严重的酒精中毒（各位读者要记住这个方法）。

“你放心，谷野君，我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喝多少酒，都不会呕吐的！”川口笑道，眼神迷离：“我跟你讲，我是绝对不会弄脏你整洁明亮的警察宿舍的！”

谷野苦笑，扶着川口，慢慢走回到了警署，警署门口站岗的警察，听他说明来意和川口的身份之后，依然坚持原则，严格的检查了川口的衣服，日本人的纪律性，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川口眯缝着双眼，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两盒限量版“樱花”香烟，分别塞给谷野和那个警察：“两位，你们一定思念家乡的特产了吧，这可是三十日元还买不到的限量版！！！告诉你们，这可是一个我采访过的大人物送给我的，可是我却不能跟你们讲，这个人到底是谁。。。。。。等他的武器，研究成功了，整个支那的人，都会感染。。。。。。”

谷野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川口的嘴，那个警察和他一到，搀扶着川口，进了谷野的宿舍，两个日本警察相对苦笑，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记者，就会吐真言，没想到连记者也不例外。

川口躺倒在床上，几乎立刻就打起了呼噜。。。。。。

“川口君，你好好休息！”那个警察向川口一鞠躬，便离开了房间，他出了房间，第一时间就急不可待的撕开了那盒香烟，这种来自家乡的限量版名贵香烟，可以勉强安慰一颗离家两年多，时时刻刻都面临着生死危险，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返回家乡的寂寞的心。。。。。。

这位喝醉了的记者先生川口，看来，的确是有些门道，他刚才无意当中泄露的“大人物”，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神秘，在日本的军警宪特这个大圈子里，这个人很有名，却很少见与报纸杂志。

他研究的武器，更是帝国上下寄予厚望的镇国“重器”，他就是石井四郎博士，日本细菌武器的绝对权威，征服庞大的支那，海军的航空母舰和战列舰做不到，陆军的重炮师团也做不到，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人的“细菌大军”了。

川口采访过他，但估计相关稿件被军部的审查人员扣押了，以石井四郎博士的地位，“赏给”采访记者一些名贵香烟，不过是举手之劳。

谷野看着床上烂醉如泥酣睡如猪的川口，笑道：“川口君，你可能是战场上的英雄，却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喝了点酒，就把你的采访对象乱说一气。。。。。。”

他从柜子里取出了被子，走过来，要给川口盖上，这一位“马路上捡来的”同乡和朋友，看来今后还要多多交往，也许他能够给自己带来转机。

说实话，谷野有些怕死，在酒井少佐被人在日租界里面干掉之后，很多日本人都感到不安，谷野也常常睡不好觉。

日本的军警宪特，肯定是对方袭击的优先目标，如果能够搞好与这位川口先生的关系，得到他的引荐，将来进入川口的报社，哪怕只是去做些杂务，也比整天这样在大街上，穿着显眼的制服，充当支那人的活靶子来的好呀。

谷野脑袋里想着这个“宏伟的计划”，慢慢给川口盖上了被子。

突然，床上的川口一跃而起，第一时间捂住了谷野的嘴，谷野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一支钢笔，就已经插进了他的心脏！！

谷野颓然倒下，却被“川口”放在了床上，盖上被子。

“记者川口”，中国军统特别行动组特工赵森，看着瞪大双眼，一脸惊愕的谷野，居然向他行了一个日本人的鞠躬礼：“对不起，谷野先生，我也不想杀你，可是现在是战争时期，你我各为其主，对不起了！！”

他将谷野的尸体用被子盖住，然后打开了谷野宿舍里面的衣柜，从里面取出了一套整洁的警察制服，日本人一向讲究卫生，警察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形象”，更是讲究仪表堂堂，所以赵森穿上了这套制服之后，照了照镜子，自己都觉得很帅，说来残酷，当初她选择谷野作为替死鬼，就是看到他的身材与自己极为相似，他的制服，自己穿上去不会“露馅儿”，就这么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个谷野是个如假包换的热心肠，杀了他，自己心里面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儿。

赵森打扮整齐，又从谷野腰间取下了他的武装皮带，上面有皮质手枪套，子弹盒，由于上海形势日渐紧张，子弹盒里面是三十发子弹，而谷野的左右口袋里面，还各有一个备用弹夹，赵森笑了，这是多么外行的配置，难道军统的行动人员，会跟日本警察来一场“马拉松恋爱”一般的枪战吗？！

赵森忽然打开了子弹盒，将里面的三十颗子弹都倒了出来，塞进了谷野的被窝里，然后合上子弹盒，束好武装带，戴上帽子，信心十足的走向了门口。

走到门口之后，他又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走到了谷野的桌子前面，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然后才重新走向了门口，先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倾听，确认外面无人之后，才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零点，走廊里面当然没有半个人影，赵森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面，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他左顾右盼，慢慢的走过了警察的宿舍区，然后走到了楼梯拐弯，警察办公区，就在眼前，日本警署的署长和总探长，必然有一个在值班，这是规矩，雷打不动，他们两个人当中，注定有一个，会成为赵森的刀下之鬼。

“署长办公室”的牌子就在眼前，房门的缝隙里透出了光线，赵森慢慢走到了门口，将耳朵贴在了门上，里面有人。

赵森立正，喊道：“报告！”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赵森轻轻推开了门，一个日本高级警官坐在办公桌前，摆弄着一把日本短刀。

赵森一个立正，然后鞠躬，道：“长官，我是第二警署警员山下奉贤，奉命向第一警署负责人，递送机要文件，请问长官，您的职务？”

“第二警署的人，从来都是这样死心眼！”那个中年警官笑道：“大半夜的来送文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呀？”

赵森啪的一声，又是一个标准的立正：“长官，请您通报您的职务！”

“混蛋！”那个中年人终于生气了：“你这样的低级警官，敢这样跟我说话吗？！”

“长官，我是奉命问这个问题，请您务必回答，否则，我将携带文件返回。”赵森朗声回答道：“长官，再见！”

“回来，你这个混蛋！！”那个中年人大笑道：“年轻人，好有个性！我是第一警署署长森重浩二，现在请你报告你的情报！”

“是！长官，卑职刚才得罪了！！”赵森深深一鞠躬，双手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去：“这是第二警署发现的军统秘密联络站的情报，卑职不能看的，请您亲自过目！”

森重浩二笑道：“就说你们第二警署神神道道的，既然让你送情报，为什么不让你看呢？对了，你的领章上面的警号，怎么看着眼熟呢……”

他接过了文件夹，刚要打开，赵森已经飞跃过办公桌，抄起了桌子上的那柄短刀，直接刺进了他的第四第五根肋骨之间，手也捂住了他的嘴！！

赵森将断了气的森重浩二署长放回到他的椅子上，轻声笑道：“妈的，差点儿就被你看出来了，你的智力不错，可惜身手太差，老兄，借你点儿钱花花！”

他一手握着谷野的手枪，一手轻轻的翻动着森重浩二房间里的东西，收获还真是不小，日元，金条，钻戒，都被赵森塞进了口袋，虽然他这样做，是严重违反军纪的。

要是守规矩，也就不是他赵森了。

赵森从森重浩二腰间取出了钥匙，悄悄的出了门，从外面将房间锁上了，这样，日本人至少要到明天早上八点钟，才能发现，他们的署长被人干掉了……

就在他们的警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