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青岛站的覆灭（一）

1939.12.12.

山东青岛，原国军海军军官疗养院。

此地风景优美，建筑坚固，而且离市区较近，交通便利，有了这些有利条件，所以现在这里便成为七十六号设立在青岛的临时指挥部所在地，李主任挑选指挥部的眼光，也是一流的。

虽然他很不喜欢青岛，青岛的冬天，实在太冷，让他想起自己在苏联的日子苏联的天气更加寒冷，而且食物真的很难吃，最可怕的，是他的同学，老师，经常莫名其妙的就被当众抓出去，从此再没有了消息，他毕业之前，终于见到了一位老师的下场：那是他们的校长，被当众进行了枪决，理由：帝国主义潜伏特务。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曾经在李主任心目中坚如磐石的共产主义信念，忽然开始动摇了。

李主任坐镇于此，负责汪先生参加“三巨头会议”的安保工作，重任在肩，如果成功，便可以扬名在外；如果失败，李主任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

这时候的青岛，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中国各派汉奸特务们的大聚会：来自北平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来自南京的“中华民国维新政府”，还有所谓“蒙疆联合政府”的代表，更不用说声名显赫并且得到日本人支持的汪公馆了，一时之间，大有“群雄会孟津”的气派，再加上最近中国军队的冬季攻势虽有所成果，但没有改变整体战场态势，而日军在广西方向的进攻却连连得手，大有切断滇缅公路的迹象，各派汉奸信心十足，都以为重庆政权难以支撑，现在正好是“改朝换代”的良机，他们沐猴而冠，鸡犬升天，也真是够恶心人的。

各家都带来了大批人马：随从，保镖，记者，甚至妓女，这些人占据了青岛市区的各个宾馆，招待所，大吃大喝，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路人为之侧目，闻之不觉色变。

而日本人，则出动了大批陆军和海军陆战队，还有联合舰队的几艘驱逐舰，在青岛警备司令部的统一指挥下，严密监视着整个青岛市区和郊外几处风景区；而青岛的伪政府，也已经尽数动员，警察，暗探，政府职员，人手一枪，遍布大街小巷，搜寻着可疑人物，日本人少有的大方表态，抓到一个军统中统和中共，就有一千日元的赏金，如此重赏之下，为政府的汉奸们就如同乱飞的苍蝇，疯狂的忙碌着，这些日子，已经抓了三百多名“嫌疑犯”，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可怜的无辜者。

可以说，现在这一场重要会议，已经被密如织网的安防措施所笼罩了。

日本人的保密工作一如既往的非常成功，直到现在，距离会议正式开幕，仅有两天时间，而三巨头举行会谈的具体地点，却仍然秘而不宣，甚至于最重要的汪精卫先生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外界都一无所知。

李主任却能猜出来个大概，只因为他太了解这些人的嘴脸了。

所谓的三巨头，都是如假包换的大汉奸，怕死鬼，他们不信任青岛市内，甚至市郊的任何地点，他们真正信任的只有一处地方，海面上的日本军舰。

这是军统特工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方，而且也是日本人最满意的“监控”场所，在日本军舰这样的密闭空间上，汉奸们的每一句话，都会被窃听器和录音机严密记录，作为衡量他们，是否对大日本帝国忠心的证据。

所以，严格上讲，青岛市区的安保工作并不困难，因为军统人员，找不到目标，也就无从发动袭击了，这样的袭击，根本就是自杀行动。

但李主任，却并不甘心来到青岛，只是做一次无聊的看客，因为此次来监督“青岛会议”的，有好几个日本内阁和军部的高官，李主任非常想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非凡的能力，得到他们的好印象，从而一举扭转自己和丁主任争权夺利当中的不利局面。

现在，他有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一个在青岛赌场里面赌输了的女人，现在就坐在他的面前。

“石一珠，石小姐，幸会幸会。”李主任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年约二十五六岁，化着淡妆，本身的“资本”，还是很不错的。

李主任笑道：“至于我是什么人，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女人的两手已经被捆在了椅子把手上，这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也难怪，现在李主任的大名，从南到北，整个中国，只要是行内人，没有人不知道的，京沪杭地区，更是闻“丁李”二人之名而色变，小儿也不敢夜啼也。

这女人，原来也是行内人，尽管她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的像，一个军统人员，居然出现在青岛的赌场里面，而且出手便是一百两百，输多赢少，却还是乐此不疲，一直玩了四个小时，输了四千多块，居然连眼都不眨；而她一身的舶来品，说话口音带着明显的四川风格，这样的特征，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可能。

赌场的老板，便是青岛的黑帮头目，江湖经验何等丰富，看到这样一个如此扎眼的生面孔，立刻觉得反常，便报告给了警察局；

警察局长却很是“懂事”，紧急联络了李主任，李主任立刻派元修身，带领手下秘密跟踪监控这个女人。

她出了赌场之后，居然还不肯罢休，而是跑到了一家白俄酒吧去喝酒，喝醉之后连走路都摇晃不止。

对于这样的女人，跟踪起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元修身的手下抓了她，送到此地还没有十分钟，李主任就决定亲自提审她，因为他们很轻易的，就从档案里面找到了她。

“石小姐，我知道，你一定接受过很多种，所谓抗审讯的技巧训练，而且我现在时间很紧，事情很多，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我给你三个选择。”李主任微笑道：“第一个选择，把你送到日本宪兵队，然后会有几十个日本宪兵轮番对你施暴，最后，再把你扔进狼狗群当中，把你这美丽的身体，啃咬成一副灰白色的骨头架子。”

随着他的话，女人的身体安生了一阵阵的哆嗦，这让李主任也都大吃一惊，难道情报有误？他还从未见到一个特工人员，什么酷刑都没有受呢，仅仅听了对方几句“很常规”的威胁，就怕成这个样子，这也太业余了。

“石小姐不必担心，我不一定会这样做。”李主任微笑道：“还有第二个选择：我把你送回到上海，在七十六号的地下室里面，有好多种你在训练班里面没有见过的酷刑，会用来招待你。它们会让你，有一种‘我为什么要被生出来’的感觉，对不起，我提前‘剧透’了，你应该知道，就像看电影一样，不应该提前知道剧情的，我来给你说说我们最拿手的钢针刑罚，他们会用几十根粗大的钢针，慢慢刺穿你身体所有的肌肉，然后用打火机，慢慢的烘烤，你会闻到自己身上的肉，被慢慢烤熟的味道......”

石一珠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看得出来，她对狼狗撕咬或者钢针刺，烧，都恐惧至极，问题是，这样的反应是一个正常女人的反应，而绝对不应该是一个职业特工的反应。

“石小姐，我有些蒙了，你的表现，太不专业了，我们根本没有开始对你用刑呀！”李主任哭笑不得，遇到了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居然让这个大魔头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长官，我根本不是什么‘特训班’出身的！”女人突然哭喊道！！

她这种声嘶力竭特别尖利的声音，让李主任和负责记录的两个工作人员，一时之间，都感到心脏像被猫用利爪狠狠的挠一般。

“可是你的确是军统呀，我们的档案里面，有你的一份，你在日本念过女子中学，回国后不久就加入了军统，你不是临澧特训班毕业的吗？”李主任笑道，他搞了这么多次的审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如此搞笑，居然抓到了这样一个“纯职业的”业余选手。

“那都是骗人的，我只是到特训班里面报了个到，然后，然后。。。。。”女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然后什么？”李主任笑道：“这才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你却不愿意说，是想让我帮你说吗？来人，拔她的牙齿，给我用钳子一颗一颗拔下来！！”

“不要，不要！！”女人大哭，哭的李主任无比心烦，真想开枪打死这个愚蠢的女人，也不知道军统高层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派到前方来执行任务！

“那你就说呀，否则，老子真的把你的牙都拔下来！”李主任大怒道，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撒泼的。

“我，我说，我说，”石一珠小姐真的是小姐脾气，她躲避着李主任狠毒无比的目光，终于说道：“我是军统总部财务部主任石江辉上校的女儿，当初加入临澧训练班，只是去充个数，有了这个资格，我就能进军统里面上班领薪水了。”

“也就是说，你一天正规训练都没有接受过？”李主任现在简直恨不得用脑袋撞墙，这个纯业余选手简直就是对特工这个职业的侮辱：“那你他妈的怎么跑到青岛来了？！”

“我，我......”石小姐又开始犯糊涂了，眼泪直流，就是讲不出所以然来，也可能是她喝下的洋酒，让她变成这样子的。

“快说！”李主任大吼道，此时此刻，他真的很为戴笠惋惜，一个袁克让，已经让戴笠丢尽了脸面，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白痴，石小姐的表现，已经足够登报纸当笑话看了。

“是是是！！李先生，这个月初，我陪着我丈夫，也就是军统总部财务处第二科副科长张秋白，来给青岛站送一笔行动经费，是现金。因为他们常常要和山东的游击队打交道，游击队不认银行的，还有青岛的黑市，都必须现金交易。”石小姐道：“我爸爸说，青岛不是斗争重点，没什么危险，所以这次任务很简单；任务完成之后，回到重庆，我就能立功，就能晋升为上尉军衔，有了上尉军衔，他就能把我调进昆明后勤基地，离战场远远的，也不用当军统了。”

“他还真是个好爸爸！”李主任笑道：“他说你不当军统，就不当吗？你不知道你们戴局长立的规矩，生进死出吗？”

“我爸爸和戴局长是结拜兄弟，而且，戴局长还是我的干爹，”石一珠道：“戴局长说，到时候给我办一个假残疾证明，就能退出军统，转到国军后勤基地去了。”

李主任观察着她的表情，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再说到戴笠是她的“干爹”的时候，这位石小姐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很显然，这位石小姐与戴笠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纯洁，怪不得代理居然能够放她出军统，估计她即便退出军统，也不会真的去昆明基地上班，伺候“干爹”，才是她的主要工作。

“我明白了，你们到了青岛，向军统青岛站交了款子，本来应该返回重庆了；万没想到三大领袖的会议突然要在这里进行，青岛进行了整体封锁，盘查十分严密，你们害怕被抓，便不敢返回，只能在这里‘苦中作乐’，对吗？”李主任笑道：“石小姐，你能对我直言不讳，就已经是在和新政府合作了，你放心，我不会让狼狗吃你了。”

“是的，是的，李先生，我答应和新政府合作，一定配合，一定配合。”石一珠连声说道，看来，知道自己能够保住性命，让她的情绪好了很多，至于要出卖多少同事来保住自己的命，这位石小姐，像是在乎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