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约定去旅行

1939.12.9.

下午五点。

侯东来住宅。

激情的缠绵刚刚结束，程文芝坐起身来，穿上侯东来的衬衫，摇着完美的苗条身姿，下起床来。

她先去桌边喝了两口水，又微笑着给侯东来递过来一杯温水，坐到了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喝。

侯东来喝了半杯，笑道：“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你可能每天都要为我倒上一杯温水了。”

“不是‘可能’，而是‘必须’，”程文芝嫣然一笑，道：“侯东来先生，我们是相濡以沫的夫妻，而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组成的临时搭档，这一点拜托你千万不要搞糊涂了。”

侯东来大笑，拉过了美女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然后说道：“坚决服从长官命令！好了，该说正事了：你今天去卢宗定的公馆办理护照，你一定好好参观过了？”

“那是当然了！我看卢宗定这个人的钱，多半都拿去巴结汪精卫了，所以他的公馆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宽敞，只是一座两层洋楼，一楼会客，办公，二楼他们一大家子人起居，他的大公子刚刚担任了外交部的科长，而且据说，汪夫人已经打了招呼，新政府成立之后，他在外交部里面至少还是这个位置。有了皇上皇后做后盾，这位卢公子在外交部里面很吃得开，他们家里，就囤积着很多护照和签证，门庭若市，算得上半个外交部了。”

“这很好理解，新政府即将取代维新政府，所以他们在突击办护照赚大钱，我们不说他这个混蛋儿子，你见到卢宗定本人了吗？”侯东来看着美女，轻轻的捋着她的秀发，嗅闻着她的芳香。

“当然了，我姑父和你侯大处长的面子，他们当然是必须要给的。”程文芝笑道：“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也做不了刺杀他卢大部长的活儿，他在二楼书房接见了我，说话很客气，当然，也可能是你那三根大黄鱼的缘故；咱们去日本的护照签证，通通都已经办妥。不过，他说你是公职人员，还需要……”

“梅机关和七十六号的两份特别通行证，这个我都已经办妥了。”侯东来笑道：“日本人很欢迎我们去日本，按照梅村的说法，就是希望我们去感受一下大和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完美结合；渡边还让我给他的家人，捎去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呀，还要你帮忙？”程文芝笑道：“上海和日本的邮政十分发达便利，他可以邮寄回日本的。”

“当然不是一般的东西，日本军人邮寄物品，需要经过宪兵的严格检查，他担心这些东西被他的同行们扣押私吞。”侯东来恨声道：“这是三件中国文物，最晚的年代，也是宋代的，这些王八蛋，掠夺了我们中国多少东西！！”

“可是，我们带着它们去了日本，过海关的时候，日本人也是要检查的呀！”程文芝看着侯东来，不解的问道。

“这就不能不承认日本人的精明和贪婪了，”侯东来冷笑道：“日本海关的潜规则就是，贵重物品进出日本，宽进严出，进入日本的贵重物品几乎一律放行，更何况，这三件东西，都有梅机关的证明。”

“东来，你知道，我对日本人和他们的国家十分反感，这是一个，怎么说呢，十分变态的国家。”程文芝抚摸着侯东来的手，道：“举个例子吧，我现在任职的那间日本女子高中，刚刚有一个高二的女孩子被查出来怀孕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了，该不是你们学校的哪一位男老师的‘杰作’吧？”侯东来笑道：“这下子学生家长，气急败坏，恐怕会拎着日本刀杀进学校吧！”

“如果是你说的那样，只能说是‘粗鲁’，却也是人之常情，还称不上‘变态’，”程文芝的脸上，慢慢出现了十分厌恶的表情：“在家长和校方的追问之下，女孩子说出了真相，原来并不是某个男教师逾越了界限，而是这个女孩子，非常的‘爱国’，她瞒着学校和家人，会见了一个即将参加重庆大轰炸的同乡飞行员，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礼物，鼓励他去英勇奋战，这个混蛋飞行员，在前几天的一次轰炸任务当中，被苏联航空队的驱逐机把飞机打成了碎片。”

“据我所知，俄国老毛子的飞机是很落后的，居然也能打下日本轰炸机？！我看，他们多半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侯东来笑道。

“你看你，又落了俗套不是？”程文芝笑道：“你们军统的人，向来反共反苏到了骨头里，都成了笑话了，据说你们军统内部，连‘苏联’这个词儿都不能说的，东来，现在人家过来帮咱们打日本，就是咱们的战友，你也不能这样小肚鸡肠了！”

“哼，反正我对中国的，日本的，还是俄国老毛子的共产党，从来都没有好感的，他们和当年祸国殃民的太平天国有什么区别？！”侯东来恨声道：“看不出来，你们中统对他们感觉很不错嘛！”

“时代不同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学会随机应变，我们中统可不像你们这样死脑筋，要真是一根筋，也不会让咱们两个在一块。”程文芝笑道：“再说啦，你可别忘了，太子殿下可是如假包换的‘苏联共产党’，人家和张国焘，在江西搞地方治理，搞得有声有色的。”

听到程文芝的这番说辞，侯东来笑了，他已经知道，他的“表演”再一次成功的骗过了程文芝。

他刚才的那一番宏论，却是别有用心的：首先，表明他坚决的“反共”，甚至是“仇共”的态度，他就是要通过程文芝，将这个情况传递给中统人员，最后还是会反馈到军统方面，如此坚决的反共态度，会给他在戴笠面前加分不少的。

当然，作为一个情报高手，这只是侯东来最基本最初级的水平，侯东来当然还有更为深入的目的，他故意将话题扯到了“共党”问题，就是为了试探程文芝对共产党的态度。

吸收程文芝加入革命队伍，这不仅仅是他本人的意愿，也是汪锦元代表组织发出的命令，侯东来是最高级别的地下党员，担负着最重要的潜伏任务，所以他的身边，他的枕边，必须是一个自己人。

果然如他所料，程文芝的确是个性情中人，尤其是在他侯东来面前，更是直抒胸臆，毫不隐瞒的表现出了对苏联和共产党的好感，这就为争取她加入组织创造了条件，看来这件事儿还是有门儿的。

“好啦，跑题儿啦，我们怎么从少女怀孕这么有趣的事情，跑到太子爷身上去啦？反正那个日本少女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不是太子的，人家的孩子，可是大鼻子俄国女人生的。”侯东来笑道：“书归正传，那个日本少女的事儿最后怎么样处理了？”

“我实在想不到的是：这件事情的‘真相’，在学校传开之后，一时之间，不但没有人进行谴责，居然还被称为美谈！日本师生，人人称赞这个少女是‘为国挺身’，连日本本土的记者，都坐着飞机过来采访；女孩儿的家长决定让女孩暂时休学，将肚子里面的孩子生下来，回到日本认祖归宗，继承他父亲武士的荣誉。”程文芝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理解的苦笑：“东来，你能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中国人身上吗？所以我说，他们实在太过变态……”

“这是他们千百年来形成的传统，只不过借助世界大战的机会，突然集体爆发出来而已。”侯东来道：“每个日本人，都是一个军国主义分子，都是我们在战场上直接或者间接面对的对手。”

“也不一定呀！比如那个到医院里询问过你的高木，就是一个日本共产党呀，他就是坚决反对这场侵略战争的，还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程文芝道：“东来，我还听说，在东北，有一个日本共产党员，开了一辆装满枪支弹药的卡车，行驶到抗日义勇军的根据地里面，由于他不懂中文，竟然自杀明志，后来抗日义勇军发现了他遗体旁边的遗书，才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苏联的中文广播，已经连续播放他的事迹六七天了。”

“他就是斯大林说的那种，用钢铁做成的人。”侯东来微笑道：“文芝，你不要总是说共产党的好话，你别忘了，你是一名国民党员。”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再说下去，你又要给我讲什么委员长的大道理了，东来，我参加中统，是为了抗日，不是为了打共产党；早知道中统军统这么多陈规陋习，我就参加正规军了，哪怕在战场上做一个卫生员，也比跟自己人勾心斗角来的好些。”程文芝扫兴的摆了摆手，道：“明天你好好考察一下上海的各家酒楼，看看我们的订婚宴席摆在哪里比较好。”

“姑奶奶，你还想在酒楼里面摆订婚宴席，你好大的心呀！”侯东来苦笑道：“你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人？一个是七十六号的铁杆汉奸，一个是为日本人服务的汉奸女教师，还有我们的宾客，除了汉奸，就是日本人，你是生怕军统中统不搞破坏活动吗？”

“哼，我巴不得他们‘搞活动’呢，多杀几个日本人和汉奸，该有多好，反正他们又不杀我们两个。”程文芝撅起了嘴巴，她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算啦，这样做太过招摇，而且是一锤子买卖，不利于我们长期潜伏。”侯东来笑道：“还是按丁主任的意见，在他的公馆里面办吧，这样也给他和你姑妈涨涨面子，来的人会更多，我们也能多得些份子钱。”

“哼，我可以断定，你侯东来绝对不是共产党，因为你只认得钱！”程文芝看着侯东来，忽然半真半假的笑骂道。

于是，侯东来的心中只有苦笑，程文芝的这句话，让他的自尊心很受打击，却也实在是对自己潜伏工作最大的肯定，连他最亲密的人，都看不透他的身份，他这个地下共产党员，潜伏得也真是够“到位”的。

“小家伙，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看我收拾你！！”侯东来猛然拉过了美女的一只玉手，轻轻的将美女拉到了身边，自然而然的搂住了美人纤细的腰身......

“你好讨厌，讨厌！！！”女孩儿“气愤”的捶打着男人结实的胸膛，自从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女孩儿对他的爱情，已经到了毫无保留的地步，自然，不可能拒绝面前这个男人如此“狂热”的爱了。

“东来……亲爱的……爱我……”女孩儿轻声的呼唤着，呼唤着她最爱的男人……

床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侯东来闪电一般丢下女孩儿，拿起了电话，程文芝忽然怔住了，这一刹那，她竟然觉得，这个男人对“任务”的热爱，竟然高过了对自己的爱情……

而电话里面传出的声音，却让她如被电击！！

是长野楠子的声音！！

“东来，庆（请）你立刻到梅机关来一下，先（现）在，有重要的事庆（情），庆（请）你帮忙，马上！”楠子的声音今天格外严肃，格外生硬，而且她让侯东来去的地方，也是一个“最不浪漫的地方”，即便让两只发情期的猴子在那鬼地方，它们也不会交配的，因为那里根本就是一座地狱。

侯东来当然不会傻到去问长野楠子到底要做什么，他沉稳的回答道：“好的，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侯东来看着程文芝，忽然笑了：“放心好了，我是去梅机关，所以绝对不是去和她偷情的。”

“讨厌！”女孩儿的神色有些紧张，道：“那如果，如果是他们要抓捕你呢？”

“拜托，程文芝同志，你专业一点好不好？”侯东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着心爱的女孩儿笑道：“他们如果真的要抓我，现在早就破门而入了，还会预先给我打一个电话，让我逃跑吗？”

“可是，楠子又不是梅机关的特工，”程文芝对侯东来的调侃并不感冒，继续着她的分析：“她怎么会让你到梅机关里面去？，是走私生意上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这种生意见不得人，没有人会傻到到日本特务机关里面商量的。”侯东来笑道：“再纠正你一下，程文芝同志，根据我们军统的情报，楠子就是日本特工，而且官阶还并不低呢。”

“那……你有什么判断？”程文芝看着侯东来，她的男人，一秒钟时间，就忽然从狂热的情人，变回了逻辑严密的职业特工，间谍工作，好像永远也不会靠近罗曼蒂克。

“楠子的中文很好，极为熟练，但她今天连续说错了四个汉字发音，而且语句出现了不必要的重复。”侯东来微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此时此刻，一个更大的魔头已经到了上海，要找影佐和梅村的麻烦，她是让我赶去帮忙说好话的。”

“你，你只是一个级别不高的中国人，你有什么资格……”程文芝看着侯东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系鞋带，她的怀疑是很有道理的。

“文芝，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告诉你的长官。”侯东来笑道：“我现在已经进入了日本人的重点培养名单了。”

说完，他站起了身子，拿起了车钥匙，又潇洒的检查了一下他的左轮手枪，把枪放入上衣口袋之后，他就出门去了。

程文芝坐在床上，听到了房门关闭的声音，两滴眼泪，慢慢从她光滑而俏美的脸上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