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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高木同志的妙计
1939.12.6.
上午十点。
梅机关庞大的的地下迷宫里面,却有一间装修豪华,气氛温馨的房间,这就是梅机关对待特殊犯人的“招待室”,这就是所谓“先礼后兵”的体现。
此时这个房间里面,正上演着与七十六号审讯室里一模一样的戏码,只不过主角,现在换成了被梅村“略施小计”活捉的日共党员高木。
此时高木的腿上已经被固定了夹板,除了这条伤腿,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受到了疯狂的虐待,几十根钢针,已经刺穿了他四肢的肌肉,他脚上的十个指甲,都已经被精巧的手术钳子一一慢慢的拔了出来,现在高木的脚上,满满都是纱布,他连走路都不可能自主了。
关于拔指甲这一项刑讯,日本人的技巧是,慢慢的拔,而且拔出一部分之后,用钳子慢慢的向肉里面塞回去,这样强烈的痛觉,会让人毫不犹豫的薅下自己的头发,塞进自己的嘴里面,理论上讲,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痛苦。
现在的问题是,高木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位专业人士,而且上次在战场上受重伤的经历,让他的痛觉神经大大迟钝,用这些“普通的”刑罚来对付一个这样的专业人士,实在显得非常业余。
所以影佐和梅村,果断的下令停止了这些无用的刑罚,现在他们和高木面对面的坐着,打算好好“谈谈”。
“高木君,你想知道你是怎么样暴露的吗?”梅村微笑道,他对自己那个小小的诡计很是自豪,他成功的利用了人的求胜之心,没有人会对成功充满警惕,这就是那天他能够擒拿住高木的最重要原因。
直接动手的,当然是武田大尉,梅村身边身手最好的高手,他的身手,远比高木更加矫健。
听到梅村的问题,高木却并没有说话,对付心理战术最佳的策略,就是一个字也不说,当然,这是在抗拒人类的本性,因为即便是哑巴,也有强烈的表达信息的愿望,所以做起来很不容易的。
梅村微笑道:“你用了一个很狡诈的办法,就是利用职务之便,邮寄两份一模一样的非机密文件回日本,而在其中一份非机要文件的背面,你用特殊药物写上你们的暗语,你们在外务省里面的同党接到了这两份文件之后,上交那一份没有做手脚的文件;而那一份做了手脚的,只要用碘酒轻轻涂抹,就会显露出字迹来,我现在想说的是,你们的方法已经过时了。”
他端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笑道:“你们不知道的是,为了加强对内阁文件的保护,从上个月开始,我们使用了几条最厉害的小狗,这些小狗都很可爱,它们却拥有这世界上最值钱的鼻子,而且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只要文件上有化学药物的味道,它们就能闻出来,你的密信,就是这样子暴露的。”
“佩服。我的同志横山勇夫,毕竟是个年轻人,经验不足,他一定没有注意到,这封文件,应该比正常时间晚到了半天左右的时间。”高木终于打破了沉默,因为他决定反守为攻,他叹道:“这个小伙子在外务省已经工作了半年时间,却不知道,日本帝国的外交文件和情报文件,是绝对不会允许有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迟到的。”
“这不怪他,为了迷惑他,我们将整批文件统统迟到了半天,而且为了把戏做足,我们还‘逮捕’了文件运输部门的两位科长。”梅村微笑道:“所以横山勇夫这个小伙子,没有半点怀疑。就在他将这份文件偷出了办公室,在卫生间里面涂抹碘酒的时候,我们的人逮捕了他。在特殊的方法之下,他很快就招供了,整个东京的日共第一情报小组,一共九名特工,都被抓捕了。”
梅村看着高木,笑道:“所以,你,才会被请到了这里,高木君,这样说吧,只要你能供出你们那些同志,你就将被调回国内,在一所军事学校里面担任教官,平平安安的渡过整个战争时期,没有人知道你曾经背叛大日本帝国。当然,我们将提供给你十万日元的奖金,有了这笔钱,已经足以让你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分子了。”
“长官,你对我实在有够坦诚,所以,我可以适当向你透露一些我的情况,算是投桃报李了。”高木微笑道:“我是在去年加入日本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的,同时也是共产国际的特别通讯员,我同时隶属于三个支部,从事既简单而又复杂的工作。”
“很好,高木君,看来你也实在很坦荡。”梅村笑道:“这是我们良好的开始,下面,我们来谈一谈和你有关的一些事情: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在重庆和延安,还有中国南方那些潜伏特工的落网,跟你有关,对不对?”
“当然,我当时正在负责机密档案的整理工作,这些特工的名单,都被我用微缩相机拍摄下来,堂而皇之的带出了特高课。”高木笑了,目光盯住了影佐:“还是将军阁下亲自点的将,因为在您眼里,我是一位为帝国大业英勇受伤的勇士,我的鲜血,就是我忠诚的最好证明,将军阁下,你不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愚蠢吗?!”
“混蛋!!!”影佐跳了起来,一柄雪亮的战刀,已经出鞘!!!
就在它即将砍到高木脖子的一刹那,忽然停住了,影佐大笑道:“我居然差点中了你的诡计!!!,高木君,你好高明的激将法!!!佩服!”
“谢谢将军的夸奖。”高木面无惧色,冷笑道:“所以坦白讲,我之所以向你们两个透露这么多,就是因为我早已经料定了,以你们两个的本事,审问不出来我的任何实质性情报了,我将带着胜利者的鄙视,为共产主义事业献出生命!”
“那你不如现在就开始唱《国际歌》。”影佐冷笑道:“看来,你对我们的刑罚还不够了解。”
“看来,你对我们的信仰也不够了解。”高木冷笑道:“苏联红军的战士,在冲锋的时候,喜欢听着高音喇叭播放的《国际歌》慷慨赴死,为了我们心中神圣的信仰,肉体上的一点点痛苦,又能怎么样呢?!”
“你也不用在这里故弄玄虚,高木,这种宗教似的疯狂信仰并不能挽救你的同志。”梅村冷笑道:“我们对你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不用你的口供,我们一样能抓到你的同志,所以你最好是在牢房里面做祈祷,让你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地狱里面施展魔力,能够保佑你的同志,让他们也能像你一样,真正的守口如瓶。”
“了如指掌?!”高木大笑,却突然咳嗽,剧烈的咳嗽,突出了一口带着黑血的浓痰,然后笑道:“请原谅我失去了风度!!因为长官你的笑话实在太好笑了。这些日子,我几乎都在特高课里面工作,偶尔的出门,也都有同事作伴,对了,我最后一次出门,是去尊夫人开办的羽田洋装店购买西装,实话实说,我去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尊夫人接头,她也是我的同志……”
听到高木如此的嘲弄,梅村的脸慢慢变得煞白,他的手慢慢的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却突然被影佐强有力的手摁住了,影佐道:“梅村君,请你冷静些!!!”
梅村的双眼都泛着红色的血丝,死死的盯住了高木,慢慢的,咬牙切齿的说道:“高木,虽然大家不同阵营,但你不可以这样没有风度,我的夫人是一个残疾人,你不可以这样侮辱一个残疾人……”
“残疾人?!你居然会尊重残疾人?!”高木冷笑道:“从七七事变开始,你们在中国,制造了多少残疾人?!你们又给日本,制造了多少残疾人?!你们这些恬不知耻的野狗!!!!”
“把他给我拉下去,用电刑!!!用水刑!!!”梅村大吼道,立刻便有五六个日本特工冲了进来,将高木架出了谈话室,高木大笑,笑声在地下室悠长的走廊里面回荡……
“高木真是个杰出的特工人才,”影佐叹道:“梅村,你到最后还是上了他的当,他成功的激怒了你。”
梅村道:“他对我们太了解了,他知道,我们没有能把让他开口的底牌。他是光棍一根,而且他是日本公民,我们不能像对付支那人一样,折磨他的家人。你我都清楚,像他这样被赋予重任的共产党员,对信仰的狂热是极其可怕的。”
“他一定不会开口了,”影佐看着梅村,眼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他涉及那么多情报的泄露事件,如果将他交给总机关长,到了那里,他随口胡说的话……”
影佐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高木必须处死,而不是按照程序上交给土肥原将军,因为高木在土肥原面前,一定会“有意无意”的说出梅机关和特高课的种种坏事,如果土肥原将军细论起来进行追究的话,这两位仁兄,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长官,如果是高木受不了重刑,突然死了呢?”梅村看着影佐,微笑道,刚才高木侮辱他的夫人,让他对高木恨之入骨,更不用说,现在还必须要彻底封住高木的嘴。
影佐冷笑,看着梅村,慢慢说道:“梅村君,你是认为我们失职的事情还不够多,又想给我们再增加一条,对吗?好,现在大日本帝国驻上海的特务机关,连个正常的刑讯,都无法进行了,对吗?!”
梅村立刻跳了起来,向影佐鞠躬道:“将军阁下,请您原谅!!”
影佐微笑道:“梅村君,我们不必把事情做的如此龌龊,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进行,高木的级别很低,而且到目前为止,上面也没有下达将他送交上级机关或者本土的命令,我们明天就组织一个军事法庭,将他判处死刑,一切都按照程序来走,谁能说出我们的瑕疵?!”
“长官高明!!”梅村鞠躬道,他不得不承认,在阴谋诡计方面,影佐的确是个天才,否则又何以能够搞定像汪精卫这样的大人物,一个小小的高木,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那就这样定了,你立刻联络驻上海各军事机关的大佐级别将领,由他们组织一个五人军事法庭,你亲自担任公诉官,我要求明天上午,就开始这一场审判。”影佐笑道:“我们要赶在上面下达押解命令之前,将高木先生送上绞刑架。”
“报告!”门外传来一名军官的声音。
“进来!”梅村喊道。
一名军官进入了房间,向两人敬礼,然后说道:“报告将军阁下,满铁调查部上海分部主任中西先生刚刚打来电话,他要求参加对高木的审讯,因为他怀疑高木与前些日子的泄密案件有关;他说‘为了防止特高课和梅机关里面仍然有潜藏的共党分子,解救高木,如果两位长官能够允许,他可以将高木收押在满铁调查部’,这是他的原话。”
“哼,他想得真美!!这简直是想在内阁面前丢军部的脸!!”影佐冷笑,道:“你立刻打电话回复他:我们这一边的审讯工作结束之后,我可以将高木交给他。”
“是!”那个军官又再次敬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将军阁下,您这是要……”梅村的脸色慢慢出现了某种忧虑:“满铁调查部后台很硬,实在是很麻烦的,如果我们绕过了他们就处决高木,中西那个家伙一定会向上面报告的!!”
“你就这么点儿胆子吗?!梅村中佐!”影佐冷笑,看着梅村:“难道你真的希望高木落在中西的手里?中国有句话,叫先斩后奏,先杀了高木,中西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是!”梅村一个立正,心里面却忐忑不安,影佐就是个赌徒,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而他自己,却没有影佐这样的疯狂性格,现在不得不上了影佐的战车,也不知这一辆车,到底将冲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