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高木落入了陷阱

咖啡馆，贵宾包间。

桌上的咖啡冒着香气，两个对坐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好心情，他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此刻却在吵架。

侯东来看着面前异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愤怒的汪锦元，微笑说道：“怎么啦，锦元同志，你怎么这样说话？”

“侯东来同志，你应该知道，革命工作不是儿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更不是意气用事。”汪锦元看着侯东来，慢慢说道：“上次仓库战斗，我们的损失很大，难道你还不吸取教训吗?袭击仓库，我们多少还是得到了一些棉布，可是你现在让部队袭击虹桥机场，我们究竟能够得到什么？！难道能将一架日本飞机扛回根据地不成？”

“锦元同志，请你相信，在这个问题上，我的态度绝对是认真严肃的！！”侯东来的脾气也上来了，他严肃的看着汪锦元，慢慢说道：“这绝对不是意气用事，更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而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你问我，袭击机场究竟能够得到什么，那么我就回答你，袭击机场，我们将扩大抗日的影响，我们将扫除重庆方面和敌人对新四军‘游而不击’的污蔑！！”

“东来，对不起，我刚才失言了。你说的也的确很有道理，可是，”汪锦元眼中满是焦急，声音却压得很低：“你要明白，这里是上海，交通很发达的，敌人援兵的速度很快，你这里刚刚开打，四面八方的日本军队很快就会到达，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包了汤圆，袭击仓库事件，突击实验室事件，我们和军统方面，都损失巨大，就是吃了敌人快速支援的亏，这样鲜明的例子面前，你还要让部队强攻虹桥机场这样的硬钉子吗？！”

“你不了解具体情况，根本不需要强攻，我们可以智取的！！现在国军的冬季攻势正如火如荼，上海的日本驻军，大部分已经调动到了前线，剩下的部队，大部分又集中在市区和铁路沿线，维持市内秩序，距离机场距离相对较远。如果虹桥机场这边打起来， 我们搞掉几架飞机就立刻撤退的话，他们根本来不及支援。”侯龙波耐心的做着汪锦元的工作（他的性格就是只要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底，哪怕会为此冒生命的危险）：“至于虹桥机场的警卫力量，外面看气势惊人，其实只有日军一个中队，机场那么大，他们根本无力充分掌控的；虽然还有一个绥靖军的独立营，但大多数都是新兵，少数老兵也都是兵痞子，战斗力很差，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既不是占领整个机场，也不是歼灭所有的敌人，而是将机场停机坪上的飞机，能搞掉几架就是几架，打了就跑，绝不恋战，我相信，这一次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的。”

他看着汪锦元，又忽然微笑了一下，道：“而且有时候，为了激励抗战民众的民心士气，即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有些事也是一定要做的，你说对吗？！”

“你并没有说服我，”汪锦元看着侯东来，苦笑道：“但我还是会将这份情报传递给‘四哥’，我是个军事外行，最终的作战决心，将由四哥的领导亲自作出决定。”

“那我还是要感谢你，”侯东来微笑道：“锦元同志，这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吵架，但愿也是最后一次。”

“不， 忠言逆耳，我们两个人需要这样的争吵，给对方泼冷水，让对方能够更加清醒，只有这样，才能少犯错误。”汪锦元微笑道：“既然我们吵完了，那就换一个话题：你通过秘密信箱让我调查杭州黑帮贩卖吗啡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杭州市委反馈来消息：你们的买家是杭州青帮的二当家崔九太爷，他给杭州苏州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供应这个东西。”

“为什么要用这个，抽鸦片不是更方便吗？”侯东来微笑道：“而且更省钱。”

“这你就不懂了，注射吗啡的时间很短，只要你不将胳膊上的针眼给人看，别人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偷偷注射吗啡；而吸食鸦片的时间过长，身上的味道有很大，对这些有身份的人来说，实在有损形象，至于金钱，他们都是大人物，自然是不会在乎金钱的。”汪锦元微笑道：“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个秘密：注射吗啡的快感，要比吸食鸦片强烈十倍，这才是那些家伙宁可出大价钱，也要购买这东西的最重要原因。”

“既保密又过瘾，”侯东来笑道：“这的确是个最佳的选择，日本人的眼光真毒，他们……”

“有时候你必须重视你的敌人，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狡猾，而且更加勤奋，梅村他们，甚至专门搞了市场调查，”汪锦元笑道：“还有一个更让人吃惊的秘密：你的情人楠子小姐，就是他们的总供应商。”

“怎么哪里都有她呀？”侯东来微笑道：“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楠子在梅机关和特高课如此吃得开，也的确，只有长野家族的工厂，才有这样的技术力量和机器设备秘密生产吗啡，日本军方高层不知道此事吗？”

“他们不知道，至少目前不知道。”汪锦元笑道：“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不想知道，你知道日本高层的潜规则，每一个想上台的军部和内阁高层，都必须得到像长野家族，梅村家族，渡边家族这样的名门豪族的支持，而且吗啡又不是武器弹药，即便流传到了国府控制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锦元同志，我们的部队，长期坚持敌后战斗，有大量的伤员需要手术，需要止痛，很需要这东西。”侯东来看着汪锦元，慢慢说道。

“不错，这是我们必须要搞到手的东西，你想一个周密的计划，我负责筹措资金。”汪锦元叹了口气：“这东西都是用黄金计价的，我不知道能买到多少。”

“钱的问题我也会想办法。”侯东来笑道：“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一支吗啡针剂，也许就是一个战士的生命。”

汪锦元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同志，拥有极其难得的品质，在他眼中，永远将同志和组织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1939.12.5.

上午十点。日本特高课。

陈修仁专案第三组办公室。

高木中尉将一摞档案放在了桌上，微笑道：“诸君，诸位小姐，现在开始加班，上峰奖励一百日元，我们终于可以有两顿像点样子的加班餐了。”

“组长，据相关情报，这个陈修仁，以前从没有在上海活动过；而我们却要查阅这样多的上海方面的相关资料，难道不是无的放矢吗？”一个手下微笑道。

“吉田君，陈修仁这样的中统重要人物，绝对在上海活动过，上海几乎就是中统的发源地，作为陈立夫的侄子，他不可能没有在这里留下足迹的。”高木微笑道：“这才符合正常的逻辑。我请大家注意，你们一定不要被所谓的情报束缚了思维和手脚，如果一份情报，严重违反逻辑，那么很简单，这是一份假情报，大家认真查阅这些档案资料，如果你们能够从里面找到准确线索，重要线索，那么上面的奖金和勋章，就都是为你们准备的。”

“高木，你这里真忙呀！”门口站着一位少佐军官，笑着对高木说道，却没有走进屋子里来，这是规矩。

“长官！”高木立刻立正，向来人敬了个军礼。

来人正是前几天干掉了威廉总探长的行动科长石原少佐，他笑道：“高木，课长找你，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赶紧去换一套新军装，你的这一套太难看了，对了，请你佩戴上你所有的勋章和记功牌，还要将皮靴擦成镜子。”

高木微笑道：“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屋里他的组员们都笑了，高木这是在故作谦虚，新军装，佩戴所有的勋章和记功牌，擦亮军靴，这是日本军人领取勋章，晋升军衔的标准要求，这个高木，简直是猪鼻子插葱，装象了。

石原笑着捶了高木的肩膀一下，笑道：“我不知道，也许是长官要将你发配到哪个小岛上去看守灯塔呢，高木大尉！！”

他拍了拍高木，然后便走了，高木的手下组员们都鼓起了掌，高木便微笑道：“你们继续给我查资料，我要去看守灯塔了！！”

一片笑声之中，他便走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去换衣服了；吉田悄声笑道：“我就说吧，高木组长不仅要晋升大尉军衔，还要担任第二科的副科长呢；你们不知道，新来的第二科科长田中少佐可是个根子很硬的大家公子，到我们这里只是镀一镀金，很快他就会进入陆军省，高木大尉很快就会接任科长职务的！”

“吉田，就你知道的小道消息多！”

“吉田，如果把你的这份才能用在破案上，陈修仁早就被抓到了！”

……

五分钟之后，高木终于走出了办公室，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崭新的军装，佩戴着七八枚勋章和记功牌，腰间挂着手枪，手中提着军刀，他的靴子，真的擦得能够照出人影来。

“好英俊呀！”两个女组员惊呼道。

高木的脸，居然红了，他想了想，忽然将身上的手枪和指挥刀，都取了下来，放在办公桌上。

梅村不喜欢别人带着武器面见他，这是特高课里面约定俗成的规矩，高木忽然想起来，所以主动交出了武器，作为一名潜伏人员，过分的得意忘形，是最忌讳的事情。

高木走到了梅村科长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喊道：“报告！！”

“是高木君呀，快请进！！”办公室里，传出了梅村中佐热情的声音，高木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听梅村的声音，是一定会给高木授勋的。

高木推开了门，微笑着走了进来，梅村和他身边的两名军官，都笑意盈盈，梅村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勋章盒和委任状，一切都表明，这正是一场授勋仪式。

高木立正，刚刚开口：“报告长官……”

守在门边的一个人，突然扑了上来，两支铁钳一般的手，已经锁住了高木的一双手腕！！！

高木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高手，立刻反击，一脚便踹向这人的小腹！！

还没等他踢到这个人，他的支撑腿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的小腿骨，被这个人一脚踢断了！！

三个日本军官，已经将高木牢牢按住，梅村慢慢站起身来，看着不再挣扎，而是对他们怒目而视的高木，悠然笑道：“高木先生，很高兴我的小小诡计成功瞒过了你的眼睛，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你这个受过重伤的日本军人，究竟是日共，中共，还是共产国际，又或者，三者都是？！”

高木冷笑，没有说半个字，忽然向梅村吐出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