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是不是疯了

1939.12.5.

上午九点。

七十六号秘书处大办公室，侯东来难得的来上班。

最近一段时间，他成为七十六号总部里面最不务正业的一个人，整天在外面东游西逛，也不知到底在干些什么，有趣的是，两位主任却不太愿意管他。

“周总编，你就放心好了，东西我一定帮您送到。”侯东来放下了电话，然后笑着对自己的三个手下说道：“我这就去帮《和平画报》的周总编给汪公馆的汪秘书去送礼，一会儿如果主任看到我不在这里，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三个手下都笑着点头，他们虽然年轻，却都不是生手，很会察言悦色的，尤其是“汪公馆”这几个字，他们当然不会不明白，一直听说他们这个“猴儿”科长上蹿下跳，手眼通天，跟日本人和汪精卫身边的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总算见识到了，这个家伙连个电话都不打，就能“直闯”汪公馆，果然有后台，果然有面子。

说话之间，侯东来便打开了大办公室里面他专属的一个档案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巧的首饰盒，然后悄悄出了办公室，三个手下都知道，用这样的小盒子来送礼，里面一定装的是金条，现在这个时候，上海市面上“第二硬”的东西。

而上海市面上“第一硬”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和日本人与汪公馆的紧密关系，侯东来本人，就相当于整箱整箱的大黄鱼，好大的一条“大猴鱼”呀！！

侯东来走了没有五分钟，李主任就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到了秘书处，开门就问：“侯东来呢？”

三个小秘书立刻起立，唯一的一个女秘书战战兢兢道：“报告李，李主任，侯科长他有事情出去几分钟。”

李主任瞪眼道：“他是跟你们请假的？！这个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到底去干什么了？”

男秘书里面岁数较大的一个微笑道：“好像是，好像是去汪公馆一次，替《和平画报》的周总编送礼……”

没人敢在李主任面前说假话，所以，三个秘书实在没办法给他们的科长隐瞒了。

李主任冷笑一声，道：“他还管这个？！还真是个保媒拉纤儿扯皮条的人物！！，不等他了！！你们三个，立刻分别打电话给六个行动大队长，让他们每人挑出二十个好手来，下午三点，到三十六号别墅里等我，我请了日军教官来，搞一次突击集训！！”

三个秘书条件反射一样，抓起了桌子上的三部电话，虽然他们三个“入门”较晚，却都知道七十六号的规矩，最重要的就是两条：第一条，绝对服从命令；第二条，绝对不乱打听。

他们其实不用打听，也能够推断出来，李主任调动了六个行动大队的精英，人数达到了一百二十人，就说明马上就要有大行动了，集合这么多人，绝对不可能是搞什么蛋疼的“集训”，日本人也没有什么耐心帮这些汉奸搞培训的。

当然，如果这三个小秘书足够细心有脑子的话，就能进一步推断出，这次行动必然是一次高级行动，李主任之所以要从六个大队里面同时抽调人员，什么“好手”“精英”都是扯淡；李主任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绕过这六个大队长和行动处，由自己来越级指挥，而他亲自指挥的行动，就绝对不会是针对一般的目标，一定是高价值目标。

侯东来平时，就是这样判断出很多东西的，可惜，今天这场大行动，他却无从知道了，和李主任一样，他的理由也是扯淡。

他几天前与周总编刚刚结识，答应将他引荐给汪锦元，这个周总编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很上道，当即表示要对汪锦元“意思意思”，居然当场先给了侯东来两根金条的好处，这个年头，想在汉奸体系里面继续钻营，不出点儿血，是说什么也办不到的。

侯东来答应帮办此事，他给了周总编几天的“准备时间”，而且让周总编在本日的九点钟，准时打电话到七十六号秘书科来，这样他就又可以“翘班”一天了。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和汪锦元的相互接触显得自然，也是为了给苦战在敌后的新四军和游击队筹措经费；而之所以让周总编打电话到总部来，就是为了降低七十六号对自己的怀疑程度，谁都知道，这位周总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铁杆汉奸，大概没有人会怀疑，他和侯东来是在进行“秘密接头”。

会面在汪公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豪华包间里面进行，周总编这样的小人物，当然不可能进入汪公馆的。

汪锦元见到了周总编的礼物，六根大黄鱼，于是便展现了一个“汉奸红人”的“饕餮无耻”，他受了金条，明确保证，将为周总编谋一个“合适的位置”，而《和平画报》总编的差事，也不会让给别人，周总编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还不忘经过吧台的时候，交给前台两百元钱，满足这两位贵客的一切需要。

“你这无耻的汉奸形象，真让人反胃。”侯东来看着汪锦元，微笑道。

“别说你，我自己也觉得恶心，如果不是这样复杂的社会关系，我宁愿到八路军或者新四军的部队里面，做一个团政委，或者一个营教导员也可以，真刀真枪的杀鬼子，那才过瘾。”汪锦元微笑道。

“算啦，这也只是你的一个美梦罢了。干我们这一行，一般都是借刀杀人，如果真到了亲自动手的地步，恐怕就是生死关头了。”侯东来笑道。

“好了，闲话不能多说，工作要紧；第一件事，”汪锦元微笑道：“侯东来同志，上级批准你和程文芝女士结婚，毕竟她也是在打日本，算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部分；但上级更希望你，能够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将她转变过来，做你的伴侣加同志。”

“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侯东来微笑道：“领导同志，我们的订婚仪式很快就要进行，我需要你，怎么说呢，给我敲些边鼓，烘托一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 ，”汪锦元笑道：“七十六号扩编在即，你必须占据有利位置，才能更好的为党工作，你放心好了，我和日本人，那一天都会到现场，做你坚实的后盾。”

“那就谢谢你了，”侯东来笑道：“不过一定要让日本人给七十六号这边打招呼，让我避开情报处和行动处这样的部门，在这样的部门，我不但搞不到什么真正的情报，反而会大大增加暴露的危险。”

“那是当然，”汪锦元笑道：“现在讨论第二件事，日本同志转过来准确情报，你的同事元修身，现在正在日本城市小仓的一个秘密研究所里面，进行最先进的测谎仪使用和分析训练。”

“他果然不只是去度假的。”侯东来微笑道：“日本人的测谎仪，比我在军统特训班的时候见过的英国货，水平如何？”

“英国货已经过时，那只是早期的东西，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测谎仪。”汪锦元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他变得非常严肃：“侯东来同志，根据情报，这台机器是日本方面最新研制的，与美国人，苏联人的东西并列世界最高水平，它的结构十分复杂，据情报说，测试结果正确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日本人和七十六号高层，是下定决心用它来甄别内部人员了，你要特别小心，给你，这是一瓶特殊药物，你在接受测谎之前服下，通过测谎的概率将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他多给了侯东来一个小小的药瓶，侯东来微笑道：“你是这家药厂的推销员吗？”

汪锦元却没有回应他的笑话，他严肃的说道：“这个笑话不好笑，你不知道，为了搞到这样的药物，至少牺牲了五个同志，当然，也不都是为了你一个人，我们别的系统的同志，也需要这东西；汪伪方面搞到了日本测谎仪，重庆方面则搞到了美国测谎仪，有三个同志已经因为这个暴露了。”

“我最大的遗憾，”侯东来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不知道，这些为了我们而牺牲的同志的名字。”

“这是一场神圣的战争，我们所有的人，都随时做好了为它牺牲的准备。”汪锦元道：“还有，这种药品是根据苏联人的体质设计的，你回去之后，需要将它们磨成细粉，消除上面的俄文标记，重新制作成四分之三大小的阿斯匹林药片，你能够完成吗？”

“小意思啦。”侯东来微笑道：“还有没有第三件事？”

“有，”汪锦元终于恢复了他的微笑，道：“上次我给你布置的任务，干掉卢宗定，怎么军统那边还没有消息？”

“相关情报我已经转给了他们，”侯东来道：“但是因为突击实验室行动，还有后面的大搜捕行动，上海区和特别突击队损失很大，都在重建，短时间内，恐怕还难以展开行动。”

“必须要抓紧呀。”汪锦元道：“汪精卫已经确定，这个月底就要去青岛，会见华北和蒙古地区的伪政权高官，一旦达成协议，他的伪政权很快就会粉墨登场，到那时候，卢宗定的政治价值就会大打折扣，他被击毙，就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了。”

“是呀，一个外交部长，与一个文化部长的政治价值，是迥然不同的。”侯东来道：“我要催促他们，给你，这个东西，请你转给‘四哥’。”

侯东来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汪锦元，汪锦元看了，震惊的说道：“这，这是日军的虹桥机场的简易图？！”

“你错了，这是我们的虹桥机场！”侯东来也收起了微笑，慢慢说道：“日军的机场守备力量十分虚弱，因为他们不相信中国人会袭击这座机场，请把它转给四哥，让他们来决定是否突击！！”

汪锦元看着侯东来，慢慢说道：“侯东来同志，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