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寻找一条最忠心的狗

大约三十秒钟之后，影佐办公室里的卫生间内，慢慢走出了两个人，特高科长梅村中佐，满铁调查本部上海特别部主任中西功先生，满铁调查本部也是日本众多的情报机关之一，后台是日本内阁，原来他们一直在偷听。

“两位怎么看这两个支那人刚才的表演？”影佐的目光扫过两人，微笑道，刚才他的怒火，原来也是假装的，他需要给丁李两人施加足够大的压力。

对于职业特工来说，这样的即兴表演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报告将军阁下，我们两人观察，得出一致结论，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对方特工。”梅村中佐鞠躬道：“不过我可以断定，这个姓李的，对皇军的忠心，远远超过那个姓丁的！姓丁的很油滑，根本不如姓李的那样奋不顾身，据理力争，坚持原则，李先生才是我们最忠心的朋友！”

“不错，姓丁的对谁都很油滑，对重庆和延安，一定会留有余地，不肯下死手打击的。”影佐点头：“不过姓丁的在中国情报系统里资历很老，心腹甚多，我们还不能现在就清洗掉他；不过，也需要给姓李的，多一点甜头了。中西先生，你的看法呢？”

“将军阁下！我的看法和梅村中佐一样，如果他们两个是潜伏特工，逻辑上说不通。”中西先生微笑道，他留着八字须，慢慢说道：“七十六号派出的特工，他们根本可以一个一个出卖给重庆和延安，以正常暴露的方式逐步解决，哪里需要用这种风险很大的，整体解决的方法来引火烧身呢？”

“分析的有道理。”影佐微笑道：“那你们说，七十六号里面，真的隐藏着这样一个超级特工吗？”

“逻辑上分析，不太可能。”梅村中佐道：“尤其是重庆和延安长期处于面和心不和的状态，他们不太可能展开这个层级的情报合作；他们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脚踩两条船的人物存在的，毕竟两边的意识形态，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逻辑上不可能，可是情报工作并不仅仅只有逻辑。”中西先生笑道：“将军阁下！我还是建议对七十六号人员，尤其是高级人员，进行细致的调查。渡边中尉，实在应该工作的更努力些了。”

他这是在公然责怪渡边的监督工作不到位了，梅村中佐立刻表露出了强烈不满的神情，却被影佐用眼神及时制止了他的发作，满铁调查部不归梅机关直接指挥，是不应该与中西先生争吵的。

“渡边毕竟是日本人，好多支那人的底细他是不清楚的，所以应该在七十六号内部寻找我们的代理人。”影佐将军道：“你们有什么人选吗？”

“报告将军，我有一个人选。”梅村中佐道：“侯东来。”

“侯东来？刚刚被军统袭击的那个秘书吗？”影佐道。

“正是此人，这个人的头脑清晰，而且……”梅村中佐道，通过表弟渡边，他对侯东来很是欣赏。

“据我所知，他只是七十六号里面一个小小的秘书而已！！”中西先生忽然打断了梅村中佐的话：“梅村中佐，我希望特高课以后考虑问题的时候，能够慎重理智一些！！”

“中西先生，请你不要随便打断别人的谈话！！”梅村大怒道：“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梅村中佐，我在退役前是大佐军衔，请你注意你的身份！！”中西毫不相让：“你不应该这样对长官讲话！！”

“够了！！”影佐大怒，怒吼道，这一次他是动了真气：“你们这样互相争斗，难道都被支那人传染了吗？！”

两人立刻都默不作声，日本人很尊重上级，无论受到上级多么严厉的训斥，也都要无条件承受。

影佐道：“梅村，说说你的理由。”

“是！将军，”梅村瞟了中西一眼，道：“侯东来这个人曾经考取过军统特训班第一名，具备良好的特工素质，又身居秘书职务，对整个七十六号各部门的人物和内情都有所了解，方便我们对相关人员的调查。”

“哼，你怎么知道他自己就不是潜伏的间谍？”中西冷笑道。

“理由很多，首先他自己就名列军统暗杀榜，而且刚刚受到过刺杀，三支冲锋枪扫射，受伤处离心脏仅有一小段距离，这总不会是假刺杀吧？”梅村慢慢说道：“而且，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他一直希望跳出七十六号，还为此暗地里向陈公博身边的人行贿，希望能够调到即将成立的新政府实业部任科长，这就排除了他是那个间谍的重大嫌疑。你见过一个潜伏特工，身负重大使命，却千方百计想要跳出去的吗？难道实业部里的情报，会比七十六号里面的更多吗？更何况，他的军统上级会让他如此自作主张，擅自逃离七十六号吗？”

“说得有道理，如果他是那个人，他不会如此自作主张的。”影佐点头，道：“而且，据说他和丁主任的侄女是情人关系，很快就会订婚，这也是我们接近调查丁主任和他的死党秘密的好机会。我看，可以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中西先生，你的意见呢？”

中西先生没好气的说道：“这是贵机关的职权，中西无权干涉；但这一次情报外泄，满铁方面损失了十几名潜伏人员。我希望将军阁下，能在较短的时间里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我会向内阁兴亚院和满铁高层报告此事的。还有，我们也会向七十六号派出特工人员，希望必要时，可以得到贵方的配合。”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你们满铁方面泄露了情报呢？”梅村看这个中西就不顺眼，他仗着兴亚院和满铁面子大，根本不把他们梅机关放在眼里。

“很好解释，梅村君。”中西冷笑道：“如果是我们这方面出了问题，出事的应该只是我们自己的特工，而不会连累别的情报单位的。两位，再见！！”

他向影佐一鞠躬，又狠狠的瞪了梅村一眼，扭头就走，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看他如此气势逼人，影佐气得脸色发白，梅村就更不用提了，恨不能用指挥刀劈了他。

“今晚你就和那个侯东来秘密会面，让他执行这个任务。如果他不答应，或者很可疑，干掉他。”影佐道。

“如果他没有嫌疑，而且也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我们每个月需要向他支付多少津贴，将军阁下？”梅村微笑道，看得出来，他的人选能够被将军采纳，很让他得意。

“那是你的事情。”影佐道：“从秘密经费里面出，我希望他能物有所值。”

侯东来收到了一张日文的明信片，他找了两间办公室，才找到了一个懂日语的，就是情报处的分析员小孙。

“小孙，你给我翻译一下，这张日文卡片到底说的是什么？”侯东来微笑道。

于是情报处办公室的好几个人都凑了过来，围观这张卡片，卡片很是精美，上面印着青山绿水之旁下的大阪楼阁图案，而且还散发着微微的香气，很明显，这卡片是原产于日本的。

有人笑道：“侯秘书，这该不是日本女人给你写的情人卡片吧？”

侯东来笑道：“亏你还是搞情报的！写给情人的信，不装在信封里，却要写在卡片上，难道是要搞得尽人皆知吗？我判断这是一件广告。”

小孙一竖大拇指，笑道：“侯秘书果然厉害！这是一家叫做“羽田洋装”的服装店写给你的，现在他们已经开始预约定做……圣诞新年新装，还定做女士大衣，还恭维你是……‘致力中日和平大业，社会杰出人士’呢。”

“那间店我带着程小姐去过一次，给她买过一件上课时候穿的洋装，里面的衣服可真不便宜，那件衣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却要190块钱呢；然后他们让我留地址方便联系，我就故意留了七十六号的地址，防止他们骚扰我。”侯东来微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这里都寄来了，现在居然还有人真的敢给七十六号发广告。”

小孙笑道：“你只是忘了一点，他们是日本人！别说咱们七十六号，梅机关他们都敢发广告信的，我看你又该给你的心上人破费了。”

“这话说得有理，”侯东来笑道：“既然人家广告做的这么到位，我说什么也得再去照顾一下人家的生意，小孙，这组号码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这封广告的编码，肯定是每个顾客都对应一个这样的号码，以便确认广告的效果；还有，你拿着这份广告卡片，购买他们的服装可以打九折。”小孙笑道：“日本人做事情真认真。”

侯东来说声谢谢，拿着卡片离开了办公室，看样子他心情很是不错，即使是刚刚被人打了一枪，这是个天生没心没肺的家伙。

等他走远，情报处的几个人就开始了议论：“明明不懂日语，偏偏跑到日本人开的服装店里面嘚瑟，有几个臭钱不知道怎么花了！”

“谁让人家现在红的很呢！！你们不晓得，人家一个月，光是外快就……”声音忽然变小了。

侯东来回到了办公室，为了洗脱卡片的嫌疑，刚才他冒了一次很大的风险，他是算准了今天情报处里留下的都是些废物，那个小孙又是个日语二把刀（他跟中国人学的日语，从未去过日本），才把卡片拿过去让他们看的。

卡片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换了任何熟悉日语的人，也挑不出毛病来的。

那组编码却告诉他了一个大秘密，那是日本同志传给他的绝密情报；如果将广告编码的每两个数字和卡片的日期，还有侯东来的“顾客编号”中的每一个数字按照顺序结合起来，就形成了一句日语“三文鱼：特高课将与你合作，追查内奸”。

“三文鱼”是他在日本同志那里的代号，如果卡片暗语里没有这个代号，他就会将这卡片随手扔掉的，假装不认识暗语，因为那可能就是敌人隐藏的陷阱。

他现在已经被元修身监控，发到他住宅的所有信件都会被偷看，所以那个未知的日本同伴就将这封信直接寄到了七十六号，这是出其不意的一招，胆量跟侯东来有的一拼。

七十六号是汉奸大本营，自然对日本人的东西会有一种直接的信任感，而侯东来“不懂日语”，找人翻译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向众人坦白，也只不过是会担上一些“哗众取宠”的骂名罢了。

侯东来只知道给他来信的渠道，却不知道具体的联系人是谁，不过他能确定的是，那家羽田洋装店里面，一定有“自己人”，否则又何以能如此巧妙的安排几组数字组成这句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