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二哥造反

我的一生致力于营造傲世工程，求得美名流传于世。所以对功名我并不在意，对权力也不甚追求，我只想依附于能执掌天下之人，获得他们的信赖，让我有机会营造更多的傲世工程。

但我二哥与我不同。

二哥宇文忻，孩童时代就喜欢玩排兵布阵的游戏，玩的专业程度就已令大人们忍不住赞叹。

而且我二哥身体极为健壮，具有成为一名武将所必须的身体素质。十二岁时，他就已经可以“左右驰射”，跑得快，动作敏捷，如飞一样。

我二哥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臭毛病——比较自大。

二哥十二岁时，就把古今的名将，如韩信、白起、卫青、霍去病等人都看不在眼里。我二哥曾说过：“我考察这些人的行事，不足以崇尚。假如我与他们同时，定不会让这些小子独擅高名。”

在我哥看来，这帮人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他们比自己牛，而是因为他们生长在英雄辈出的那个大时代！

我二哥十八岁开始从军，因随北周齐王宇文宪讨伐突厥有功，被拜授仪同三司，赐兴固县公的爵位。

韦孝宽镇守玉壁时，二哥随行，骁勇善战，屡有战功，二哥又被升任为开府、骠骑将军，增加爵位到化政郡公，食邑二千户。

周武帝讨伐北齐，二哥随行，攻拔晋州。北齐后主亲自统帅六军，气势很大，周武帝很害怕，想撤军。

二哥劝说道：“凭陛下的圣明英武，乘着敌军的骄纵，哪里不能攻克？假如齐人另外得到好主子，君臣协力，即使是商汤、周武那样的势力，也不易平定他们。现在齐国主上昏暗，臣下愚笨，兵无斗志，即使有雄兵百万，实际上只是送给陛下的罢了。”

周武帝一听有理，听从了二哥的计谋，与敌交战，大获全胜。

等到周武帝攻陷并州时，先胜后败，武帝被齐军围逼，近臣均被杀死，周武帝独自一人逃走，诸将大多劝武帝撤军。

二哥勃然大怒，对周武帝说：“自从陛下攻克晋州，打败高纬，乘胜进军，追击逃亡之敌，这才到这一步。致使伪主齐后主到处奔波，关东响应振动，自古以来用兵打仗，没有像这次这样影响重大。昨日破城时，将士轻敌，只有一点小小的不利，何必挂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死里求生，败中求胜。现在破竹之势已成，为什么弃敌而去？”

周武帝再次接受了二哥的建议，次日复战，于是攻拔晋阳。等到平定北齐，升任二哥为大将军，赏赐布帛上千缎。

不久二哥与乌丸轨在吕梁击破陈国将领吴明彻，二哥又升任柱国，赏赐奴婢二百口，并升任豫州总管。

隋文帝杨坚在北周为官时，与二哥感情很好，杨坚做了丞相后，对我们家照顾得更多了。

尉迟迥作乱造反，杨坚命二哥为行军总管，跟随韦孝宽杀敌。进军到草桥，尉迟迥又拒守，宇文忻率奇兵击破他们，一直追赶到邺下。尉迟迥背靠邺城布阵，与官军大战，官军不利。

当时邺城观战的百姓有几万人。二哥出奇招说：“射那些看热闹的人。”兵士们立即攻击那些观战的人。看热闹的人大乱，互相践踏、哭声如雷。二哥于是命人高喊道：“贼人败走了！”众将士振作起来，齐力拼命攻击，尉迟迥大败。

等到平定邺城以后，因功劳太大，二哥被封为上柱国，赏给奴婢二百口，牛马羊数以万计。

后来杨坚又封我二哥为英国公，增加食邑三千户。从此以后，每每参加谋划，二哥可以随便出入于杨坚的卧室。

周隋禅代之际，二哥宇文忻因支持有功，又被拜授为右领大将军，恩宠更重。

我二哥精通兵法，治军严整，当时六军中只要有一个好办法，即使不是宇文忻所提出来的，部下也会说：“这一定是英国公的办法。”

后来我二哥又被改封为杞国公。

高处不胜寒，功高易震主！

我一直劝我二哥做官要低调些，因为你的官做得太大了，已经封无可封了，皇上总有一天会害怕的，所以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但我二哥似乎对此并不以为然。

有一次我听到传言说，杨坚曾想让我二哥率兵去攻打突厥，但高颎却对皇上说：“宇文忻有异志，不可委以重兵。”最终杨坚想了几想，没有让我二哥领兵。

听到这个传言，我吓出一身的冷汗，但对我二哥讲了这个传言后，他却并不以为然。我劝了几次也没有结果。

或许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或许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糟糕。于是，我也不再劝我二哥了，开始安心研究我的营造。

在莱州，我想安安静静地干些政绩，营修些水利，做些对老百姓有利的事情，造福于民。

我开始做好规划，一步一步在莱州实现我的利民设想。

有一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下人们突然禀报说，有京城的太监飞奔莱州传旨了。

还没等我反映过来是福是祸，太监已经赶到了莱州刺史府。

“宇文恺接旨！”传旨太监急匆匆地边跑边喊。

“经查实，宇文忻谋反大隋，现已明正典刑。犯官宇文忻之兄宇文善、之弟宇文恺及其家人皆被废为庶民，永不录用。”

这真是晴天的霹雳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了解到。和我哥一样，有一个功劳非常大的功臣叫梁士彦。因为功劳太大，杨坚对他既怕又防，没多久，干脆把他调回京师，收回兵权，看着。

梁士彦在家闲居，无事可做。自恃功劳这么大，却被皇上猜忌，慢慢心怀怨恨。于是，开始找同是功臣，且在同一战壕里打过仗的我二哥宇文忻喝闲酒。

在酒桌上，两个不得志的将军，越喝话越多，越聊越投机。

梁士彦说：“皇上也不信任咱们了，咱们就这么等死么？没准哪一天皇上将咱们给宰了。”

我二哥宇文忻和梁士彦是同样的遭遇，因功高震主而不被信任，于是我二哥对梁士彦说：“帝王难道有一定吗？有人扶持他，他就是帝王了。没有扶持他，他什么也不是！”

梁士彦就说：“我打算率领手下的奴仆，等于宗庙祭祀时，趁杨坚的车驾出来之时，图谋起事。然后在蒲州起兵，攻取黄河以北的地方，拿下黎阳关，阻断河阳要道，拦截朝廷征调的布帛去做军需，招募流寇来充当兵士。这样天下定可归我们了！”

我二哥借着酒劲说：“您在蒲州起兵，我肯定征讨。两阵相对，然后相连，天下可以谋取了。”

有人说他们真的想造反。我觉得我二哥是将才而不是帅才，他只是一时不得志，酒后的气话。

大隋开皇六年（作者注：公元586年），隔墙有耳，梁士彦和我二哥的酒话被人告发到杨坚那里。杨坚借谋反的罪名，将梁士彦与我63岁的二哥宇文忻一同诛杀。

我和大哥宇文善，因而受到牵连，被一撸到底，解职归家。

那一年，我3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