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清洗名单
在这场平定三总管之乱中,我二哥出尽了风头。
事后杨坚对我二哥说:“尉迟迥倾山东之众,运百万之师,宇文忻用计没有遗漏之策,作战没有全敌之阵,实在是天下的英雄豪杰啦!”
他被杨坚晋封为英国公,增加食邑三千户。从此以后,每每参加谋划,出入于杨坚卧室之中。
在我们那个时代,如果在封爵位的时候,有“食邑”封这么几个字,那么这个人就能得到相应封户的租调税收。
王爷们收拾完了,不服气的封疆大吏也平掉了。小皇上也被怪房子吓得半傻了。
天时、地利、人和。索性自己干吧!
篡位有风险,总得做成天降大任出杨坚吧,该做的表演还是要做的。
于是乎,各地天降祥瑞的通报,密集报向京城。
劝进表雪片一样飞进杨坚的丞相府。
8岁的小皇上也突然想明白了,认为自己能力不行,决定让位给外公。
杨坚一次次地推辞,小皇上一次次地禅位劝进。
外公你就从了吧!
北周大定元年(作者注:公元581年)二月甲子日,40岁的杨坚实在是“推脱”不掉了,被劝得烦了,终于表态同意,接过北周的传国玉玺,正式登基。
原来杨坚叫“随国公”,所以他想叫新的王朝为“随”朝。但他手下的文人骚客却说,“随”字有点随随便便的意思,一个王朝叫这个名,不安稳、犯忌讳。
杨坚一听有道理呀,就发动这帮文人动脑筋、想办法,于是大家就造出来一个新的汉字“隋”,将“随”字的走之旁去掉了,这样江山就不会随随便便跑掉了。
所以新的王朝就叫“隋朝”,改元开皇。大隋定都长安,杨坚立长子杨勇为太子。
杨坚也正式恢复汉姓,自己的名字由普六茹坚,改回叫杨坚。
同时杨坚宣布恢复汉制。原来北周用的是东、西周朝的六官官制,杨坚当上皇上后宣布恢复采用汉朝的官制。大前疑、大冢宰这些奇奇怪怪的官名退市。
汉代这些三师(太师、大傅、太保)、三公(司马、司徒、司空)这些比较传统的官名重新上市。
似乎很平稳,杨坚用了不到九个月的时间创业成功,建立大隋,由北周平稳过度到大隋。
换了新的朝代,北周的大臣基本都变成了大隋的大臣。但是北周的皇亲国戚(宗室)呢?
杨坚觉得,有能耐的宗室不是被周宣帝搞死了,就是被自己搞死了,剩下的有能耐的不多了,也起不了什么大浪。
后来我知道,大臣虞庆则却有不同的看法:大臣是打工的,跟谁混都是样,可以采用怀柔政策收服人心。可是宗室不一样呀,他们曾是是东家,骨子还想着破产后东山再起。所以宗室始终是新王朝的一个威胁,建议杨坚斩草除根,将北周活着的宗室统统干掉。
虞庆则又列举出一串串不斩草除根的后果。杨坚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坚又去问同年兼下属高颎的意见,大隋建立,杨坚任命高颎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进封渤海郡公。
高颎回了两个字:该杀!
要说杀就杀吧,和我啥关系,我虽然也姓宇文,但我只是皇上家的旁支远亲,类似那种我太爷家二儿子的大伯家的六儿子的侄子……这种关系,早已出了五服。
而且,我二哥也和皇上杨坚的关系挺铁,我们家怎么算来也不会有事的。
图7-1 北周皇族世系图(资料图片)
第一批处决名单:小孩儿周静帝先宰了。
第二批处决名单位:北周文帝、孝闵帝、明帝、武帝、宣帝五代北周皇上的后嗣。
大隋开皇元年(注:公元581年),这一年,我已经26岁了,也有了官员的身份,总体来说,我们家混的还是很不错的。
我以为就此风平浪静了。
这一天大清早,天色很是阴霾,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随时一副马上就要垮压下来的感觉,似乎大雨将至。我在屋内摆弄着房子的木样。
“不好了,不好了!”两个下人慌乱地跌跌撞撞跑进正堂禀报。
到底怎么了?此时我们弟兄三个正在正堂商量点家事。
“不好了,禁兵将宇文府团团围住了!”
“这到底是为何?为什……”我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咣当一声,我们家的大门被撞开了。
“宇文氏全家听旨!”呼拉拉院内闯进了数百名禁卫,禁卫似乎已提前做好了分工,一帮人在正堂将我们哥仨围往。另外的人分组赶往我家院落内的各处房屋,然后将我们的家眷赶到正堂前面的院落。
一会儿,院落里挤满了我家上百口的家眷。
“宇文氏全家听旨!”随军的太监再次高声宣旨。
我们弟兄三个、全家人跪在地上。
“……宇文氏藏有异心,多次借机谋害陛下,……现下旨,诛杀宇文氏全族。……”
哭声!全家人哭成一片。
这样的祸事怎么可能落到我家的头上?虽然在北周皇上的指使下,我害过杨坚,可是后来我又救了他几次。而且我二哥是有功于杨坚的呀?这是不是抓错了?叫宇文氏的人很多。
可是不容我们分辩,全家人逐个被捆上押往刑场。
不消半晌的功夫,我们全家被押到长安西南隅独柳树刑场,这一路上,小孩子哭哭啼啼让我心碎。
我已经26岁了,死了就死了,傲世工程此生不能成行,只有等来生,再遇到个好世道了。
只是可惜我的老婆杨寒荷,两个儿子8岁的宇文儒童、6岁的宇文温,她们都要陪死,这让我心痛不已。
小胳膊斗不过大腿,享福受罪全拜皇上分配,是死是生全靠皇上的一句话。
我大叫了一声:“别哭了,既然要死,就死个人样。”
我大哥、二哥一惊,他们抬头望了望我,然后同时点了点头:“嗯!”
一家人安静了下来。
我这才抬头看了看,四面是寸草不生的乱石山围绕,山色暗淡,看不到一丝绿意,给人一种此处无法生存的寒意。
我跪的位置是一块能容纳上千人的平地,我低头望望地面,那土的颜色,发黑、发红,寒意!
“午时三刻已到,准备行刑!”
兵士们三人一组,两个人将我们按住,一个人举着明晃晃的长刀站在我的侧面。我的腿也有点发软了,身子一阵子地筛糠状,但我一声没吭。
小孩子们还是忍不住地又开始一阵啼哭。
我们那个时代,都是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因为午时阳光最强,阳气最重。所说此时杀人,不怕犯人死后有怨气。
可是这一天,天阴沉沉的,像老宅里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在这蛛丝网屋顶的笼罩下,天异常的沉闷,始终阴沉。“准备行刑”四个字刚刚被说出口,天空竟下起了雨。
看来老天也为我们一家哭泣,为我们鸣不平。
我伸长了脖子,反正是一死,就痛快地挨一刀,少受点罪吧。
儿呀、妻呀、两位哥哥呀,就此永别了,到了那边,我们一家人再相会。
刽子手挥手举起长刀,虽然这天没有阳光,我脖子伸着只能看到地面,看不到举刀的影子,但我能感觉到一股带着寒意的东西往上升,在我头颅上方举起。
我闭上了双眼,咬紧了牙关,上下颚的大牙我感觉到就要咬碎了。
“踢踏、踢踏……”
突然从远行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刽子手应该也是一愣,我脖子上的寒意似乎在停顿。
“刀人留人!刀人留人!……”
“圣旨到!”一传旨太监踏马狂奔到近前翻身下马。
行刑官、刽子手也跪地听旨。
“宇文善,宇文忻护国有功,宇文恺有奇才。现赦去宇文三兄弟全家死罪,恢复官职。”
半天的时间,从生到死,现在又从死到生。
此时强作刚强的我却哭了起来。全家人都痛哭起来。领旨谢皇上不诛之恩。
难道我真的就此躲过这个不明之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