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周老板打开门，面色惨白的叶云生出现在昏暗的夜色中。

周老板地下经验丰富，还是吓了一跳。

叶云生闪进门。

老周看了看门外，然后把大门紧闭。

昏暗的灯光下，老周的脸铁青：“叶云生同志，你严重违规，你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吗？”

叶云生喘了口气，他尽量平复一下心情，然后轻轻地说：“咱们队伍在清源一带明天下午1点左右是否有重大行动？”

老周眼神怪异，叶云生的话让他吃惊不小：“你怎么知道？”

“时间紧迫，快点说说。”叶云生顾不得礼貌，急声说。

“是有行动，组织得到情报，日军从奉天运送一批军火西药到通化，将于明日中午左右到达清源。组织决定，派出一支精干部队，联合通化抗日自卫队，共计1500余人，在清源前两公里鸡冠山一带设伏进行拦截，这是一次大规模的行动。”

“这是阴谋！”

“你怎么知道？”

叶云生一一列出证据。

老周继续沉吟道：“此项计划，部署严密，所有参战的集结都是极其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的。除了极高级的领导外，没有人知道此项行动的地点和目的，下属各抗日之队之间也不知道这次集结到底是干什么。”

“这是敌人精心谋划的行动，旨在一举歼灭奉天省抗日有生力量。”叶云生坚持道。

“你的证据虽然有，但大多数都是想象，就凭如此想象和简单的推理，就否定了这么大的行动，叶云生同志，我们要慎之又慎啊。”

“老周同志，想象的前提是证据，透过现象看本质才是推理，我现在说几条：

一、根据种种迹象表明，日本方面要在南满铁路东段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

二、在东站军列时刻表中，只有21次班次运行表在一周前突然改动。误点和晚点是常见现象，只要调度按次序调整顺延时间就可以，但改变车次却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十分麻烦。而21次是运输列车，此班车十分特殊，之所以要调整班次，就是要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地点诱敌。纵观奉天到通化的沿线地形，基本都是大平原，只有清源两侧都是起伏山峦，所以只有清源才是打埋伏的最佳地点。21次原本经过清源的时间是半夜，如此改变车次是为了让我军充分暴露的青天白日之中。

三、日军奉天省唯一骑兵旅团——茂田骑兵联队将参与战斗。

四、假如有如此大的军事行动，作为情报机关中心的特调处居然不知道一点风声，说明计划之严密。

五、最重要的证物链——货箱标签。

叶云生说完，等待着老周的反映。

老周：“第一条有道理。”

叶云生回答：“林林总总的情报信息是大量的，但去伪存真却是困难的，第一条只是个大方向。”

老周：“第二条也许是偶然现象。”

叶云生：“是的，如果其他周边情况信息什么都没有发生，它可能就是偶然的，但与其他的信息相结合，这种调整十分可疑。”

老周：“第三条，你怎么知道茂田骑兵联队会参与，难道就凭在宪兵队看到联队队长和他的汽车？”

叶云生：“我在讲武堂时参加过东北军骑兵和茂田骑兵联队的军演，这支部队是驻扎在奉天省的唯一骑兵，是关东军的模范部队，其作战骁勇，按着其战力他们仅凭这千人铁骑就可以把东北军上万东北军打得落花流水。茂田骑兵联队驻扎本溪东部田师付镇，而从田师付镇到清源有唯一一条近路就是碱厂镇，该地盛产红土，碱矿丰富，这里是奉天唯一一个十叶枫和楸核桃树联合生长的地方，是十分罕见的生物现象。在茂田信夫的车轮中就有十叶枫和楸树的叶子以及红土，他们是急匆匆连夜赶到清源集结，而茂田的车一定是从清源集结地来到奉天宪兵司令部做最后的协调准备，现在，茂田已经和他的联队铁骑整装待命，清源一带平原丘陵山地混杂，不适合快速机械化部队行动，所以他们才用骑兵，这正是骑兵擅长的，战斗一打响，茂田骑兵联队将会对抗日武装发动虎狼一样的进攻。”

老周擦了擦汗，继续说：“第四条……”

叶云生：“第四条，正常情况下，这么大的联合行动，特调处应该有点风吹草动，这才是最最正常的，因为树欲静而风不止。但，没有任何动静，就大大地不正常，这是欲盖弥彰。”

老周：“有理。”

叶云生：“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越微小的细节，往往越能暴露出最重大的信息。东站货场两种货，一种是东京都千代田区，日本抗菌素药厂，并且特供军需；另一种是普通的民用药厂的货，并且贴的标签是大大盘尼西林，两种药一真一假，真药又标签很微小，由普通脚力搬运，但假药由日本宪兵押送，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日本工业管理极其严格，这也是日本经济和欧美列强齐名的原因，日本人的军需品工厂管理严格法律森严，民用产品根本不敢冒充军用品，违法是要严惩的，不像内地假药横行。所以，这一大批假药的目的就是诱饵，为了更加逼真，他们用了明显的盘尼西林商标和民用箱子，真药却用不起眼的箱子，有谁会注意到细微日文的标签……”

叶云生还没说完，老周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快，我去传递消息，再晚就来不及了。”老周边说边穿衣戴帽。

“先等等，老周。”叶云生不紧不慢地说道，“根据情报，我有一些想法。”叶云生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日本军事地图。

叶云生摊开地图说道：“现在有几种方案：第一种，就是放弃，这样会让鬼子奸计落空，我们的队伍全身而退；第二种，就是将计就计，根据列车班次表，诱饵21次车是早晨9点半从东站发车，到达清源的时间是12点35分，而真货很可能是也在第一站台发货。在白天长途货运到通化的里程表中只有两趟长途，一是21次到通辽，就是诱饵列车；二是105次车，但105次到达清源的时间比21次晚2个小时。假如我是日本人，一定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两个小时足可以结束战斗，然后105次顺利通过。以日本人的狡诈和自信，他们会一方面诱敌围歼，另一方面安全把物资运到目的地。而我方计划就是，在清源附近，小分队依据有利地形埋伏，多多埋雷，多多燃放炮竹，造成大规模进攻迹象。达到目的后，立刻化整为零迅速转移，而同时，大部队将在两小时之前赶到南杂木劫持105次。南杂木是重站，但守备力量薄弱，只驻扎了两个小队日军和满警一个中队，而此时比21次晚了两个小时的105次正停留在此，迅速发动攻击，速战速决。”

老周看着地图频频点头。

老周忽然疑惑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105次会运送真正的药品？

叶云生说道：“原因就是他们是日本人。”

“哦？”

“日本人军纪森严，战时军需品如果不能按时运到，负责人将要获得重罪，甚至是破腹谢罪，这也正是日本人厉害的地方，军需后勤对战争影响至关重要。通化前段时间战局吃紧，我通化抗日军频频得胜，日军死伤累累，药品是通化战场当前的重中之重，所以，日军根本不敢拖延计划时间，这次阴谋就是日军利用上次在二道河军列被劫案的我军求胜心理和惯性心理，他们在东站大张旗鼓地运送大字商标药品，就是要把所谓“情报”真实性做足。而有微小商标真药和假药在一个车站上，显然，这两批药应该是一起发运的，只是时间不同而已。另外。这次阴谋说明，我们的高层或地下组织内部一定出现了内鬼，所以一切行动，都应该更加谨慎。”

“好，我马上和组织取得联系。”老周带上帽子和叶云生握手告别。

“一路小心。”叶云生在昏暗的街灯下默默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