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午，12点。

叶云生在食堂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车站上的景象和货运时刻表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饭菜上闪着。

“想什么呢？”‘老狼’猫一样无声坐到叶云生对面，叶云生吓了一跳。

“‘老狼’啊，最近清闲啊。”

“是啊，你可不清闲啊！最近你和老陆总忙什么？”

“唉，老陆拉点货，挣点小钱，抓我劳工。”叶云生夹了一块柿子往嘴里一送，边嚼边说。

“是啊，忙点好，忙点有钱赚，清闲可不是好事。不过，要是有好事千万挂我一棒儿，让老哥哥也发点财。”

“哪里哪里，郎队长抓几个南京方面和中共的嫌犯钱就海了去了，哪里看得上这点小钱？”

屁，日本人抠嗖地，哪里那么容易赚钱？

“这两天杜处长不着家，看来可能有点事。老叶，你没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这几天杜处长在宪兵队开会，晚上我送他回家，也没什么口风。”叶云生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心里却不停地打鼓：是啊，杜秀峰这两天天天往宪兵队跑，按理说应该有什么大事。一般要是有行动，特调处应该比别人先听到风声，而现在一切平淡如水，很不正常。

“我说真的，你和老陆他们办的什么货？老陆这家伙鬼头地很，从来不透风。老哥说心里话，最近手气背，都输靠墙了，要是有发财路子跟老哥分享一下。”

“这个嘛，要是有小弟一定想着哥哥。”叶云生心想，这赌徒是最靠不住的，拉拢行动队长可以，但这‘老狼’和老陆他们不是一伙人，还是别往一起掺乎的好。

吃过饭，叶云生楼上楼下挨个办公室串，扯个闲皮儿，看看有什么消息。奇怪，特调处上下按部就班，一切如常。叶云生很失落，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下午无事，叶云生昏昏欲睡，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半梦半醒的他。

“小叶吗？把车开到宪兵队接我。”

“是处座！”

叶云生开车来到宪兵队门口，看到宪兵队大院停着好几辆车，挂着的牌子是关东军野战陆军军牌，其中一辆车还悬挂“骑”的牌子。悬挂骑牌的车子浑身泥泞，像似赶了不少路，车轮印上有斑驳的红土，红土之间还嵌着几片枫叶。

叶云生感到奇怪：关东军和宪兵队平时隔阂挺深，素无来往，和骑兵更是风牛马不相及。宪兵军警主要负责城市和外围的治安，骑兵是野战部队，今天怎么会碰到了一起？

不一会儿，杜秀峰和几个日军军官走出来，面色严峻。叶云生仔细看，里边有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日本关东军大佐，还有一位是挎双刀的大佐。这个大佐的马刀格外醒目，叶云生认出这人叫茂田。

为了避嫌，叶云生开车时一句话也不说，杜秀峰更是面沉似水。把杜秀峰送到家后，叶云生回到宿舍。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用记号和图形列出来，仔细研究。

首先，日本方面有重大军事行动：

一、这是一场由特工、警察、陆军、骑兵的联合行动。（宪兵队信息）

二、表面不声张，肯定是秘密行动。（特调处内部信息）

三、中下层侦缉队，高调集合准备行动。（来自马二愣子信息）

四、东站，怪异货物。（来自巧合）

五、也是最耐人寻味的，列车时刻表。（调度室）

叶云生无法入睡，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时间紧迫。在这些资料中缺少一个链接，就是证据链。这个链接究竟是什么呢？关键就在东站货场。叶云生突然想起来搬运药品的宪兵队——所有焦点都集中在宪兵队。

叶云生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到了晚8点30分，不能再安逸了，应该采取点行动。

他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警局。

深秋的夜晚，路上行人依稀，叶云生穿过几个街巷来到秋林路。他走进叶卡娜咖啡馆，这是一个俄国人开的咖啡馆。

叶云生叫了一杯咖啡，然后走到吧台拿起电话。

他先拨通了陆天祥的电话，然后又拨了一个电话。

“喂，李翻译官吗？”

“是啊，你是哪位？”

“我是特调处叶云生啊，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搅你了。”

“哦老叶啊，呵呵，是不是不放心那批货啊？”

“是啊，第一次干，心里总是提心吊胆的，刚给老陆打个电话。你们那边没什么消息吧？”

“放心，老弟，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就好。”

“另外，告诉你一个事情：这几天，日本人把重点放在东北方向的铁路上，西线无战事，这也是天赐良机。老弟大放宽心，睡个好觉吧。”

“这就太好了。山有那拉。”

叶云生放下电话，心脏狂跳，额头也滴起了汗。他顾不及许多，走出咖啡馆匆匆赶往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