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色灰蒙,雾气昭昭。
上午九点,叶云生来到大北监狱。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近五十、掌柜模样的人,这是组织提供的保人。叶云生在接到老董的任务后,立刻向“死信箱”留了信,要求组织提供一个保人,赎金的事他只字未提。叶云生通晓这种捞人技巧和规矩,所以早就事先安排,而“死信箱”的信息很快就传到了。
叶云生到时,大墙外小四已经等候多时。
“快,这事赶早不赶晚,钱带够了吗?”小四问。
叶云生点点头。他们走进大北监狱的东偏门,在门岗上,叶云生拿出特调处的帕子一晃,一路畅通无阻,七拐八拐地来到狱监办公室。
小四跟里边的管事嘀咕几句,就填几张表,然后交钱。保人签字盖章后,管事给里边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两个狱警带出了一个犯人。犯人镣铐已经被摘掉,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只是很消瘦,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看来是受了不少重刑。
叶云生赶紧暗示小四快走,以免夜长梦多。
几个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边有人喊:“桥豆麻代。”
叶云生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开外的矮个子日本人,军衔是曹长。
小四一见这日本人马上点头哈腰地说:“早川太君,这是来保释犯人的。”
早川鼻子哼了一声,走过去看了登记表,然后又看了看那个犯人。
早川眯起眼睛道:“这个犯人,我的知道,他死硬死硬地,有重大的共党嫌疑!”
这半路杀出的鬼子是始料不及的。
小四连忙笑嘻嘻地上前说:“这都是良民,有保释金的,金票大大地!”小四边说变比画。
“不行不行,这家伙嘴太硬,我还要好好审查。”早川摇摇头。
叶云生上前,用生僻的日语说:“早川阁下,这人是良民,被误抓进来。他家里有80岁的老母亲,他媳妇还生病了。家里就这么一个顶梁柱,全家都指望着这个男人回家,否则,这个家就完了。这人是山东人,脾气倔,认死理。听您的口音是札幌人,您家乡的人性格豪爽,脾气倔强、忠孝两全是真正的武士,还请阁下怜惜孤儿寡母,放人回家。”
早川听了叶云生的话,面有缓色,沉吟片刻,说道:“看在你的份上,人可以放,可是保释金要再加200!”
叶云生脸色一变,心中暗骂:狗日的!他怒火中烧,早已忘记了紧张和恐惧。
就在这时,保人连忙点头哈腰堆笑着说:“有,有。”他边说边哆哆嗦嗦地从袍子内襟里,掏出一把零零碎碎的票子和硬币。
“太君,实在是太难了,这是邻里乡亲七凑八凑地给这兄弟媳妇买药的钱,就这多了。”
金额不等的票子和硬币散落了一桌。
早川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和轻蔑,马裤靠近桌角,左手咧开斜裤兜,用右手一搂,钱叮叮当当地全部掉进裤兜。
“开路。”早川说完走了出去,小四朝叶云生一努下巴,也跟着走了。
叶云生三人走出监狱大门,外边的雾霭已经散去,煦暖的日光洒满街庭。
保人把那个大个子送到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然后回来和叶云生握手并低声说:“叶云生同志,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代表组织对你表示衷心的感谢和敬意!”
叶云生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保人从马褂袍子里拿出一个袋子,说:“这是赎金,只剩这么多了,你拿着。”
叶云生知道,这些零零碎碎票子,不知道同志们凑多久才凑起来的,而在东北盘踞着几十万的关东军,再加上数以百万的汉奸,这些抗日武装顶着巨大的压力和日本侵略者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更需要经费。
叶云生用手推过去:“我有钱。把钱留给那些战士吧。”
保人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波澜。
叶云生从保人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丝动容。
保人低声说:“明晚7点,小南街51号,周记杂货铺,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