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星出西方

大家从车上下来，我们正处在一个山谷的最底部，两边的奇峰峻岭相对而出，夹出一条被草木覆盖的山谷。这应该就是我们要穿越的地方。

大家开始从车上搬东西，大家分配了一下袋子，我把背包背上，包有二十来斤，有点沉，但能背还是多背点，毕竟我们已经进入了无人区，路上没有任何的补充。从地图上看，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一个叫九重石海的地方。到了九重石海休整一下，第二天就可抵达长生殿。

“灵运。”唐小七突然朝我招手，“你过来。”

我说：“什么事？是不是包太重了，你拿一些到我这里来吧。”

唐七嫣然一笑，“不是，我背得动。伸手！”

我把手伸出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搓了一下，湿湿的感觉。

唐七笑道：“防晒霜涂多了。”

我的脸一下红了。“谢谢谢谢。”

“你们年轻人会玩啊。”齐老四叹道，一个人拿着开山刀走在最前面。

“等一下！”

孙总突然喊道，我们停了下来。

“先看看地形。”孙总说道，朝着炮哥就吼，“发什么呆，把无人机拿出来。”

“对……对！”炮哥一拍手，又冲我们神秘一笑，“我们有高……高科技！”

炮哥把袋子一拉，取出一个无人机。

孙总说：“大疆的，国产精品！”

乔老四凑过来，用手摸了一下，“这小孩玩具有什么用？”

孙总白了乔老四一眼，“玩具？无人机你懂不懂，不懂别乱摸，现在都是高科技，美国无人机轰炸恐怖组织见过没？一枚炸弹就能灭了一个村子。”

炮哥又掏出一个遥控器，把手机装了上去，递给孙总。

孙总拿着遥控器，“乔老四，你们那望闻问切的老一套效率太低了，看个风水还要爬山，我这一放，什么龙脉什么走势，看得一清二楚。”

宋瘸子冷哼一声。坐在地上休息。

黄教授很感兴趣，“有意思，我也想买一个玩玩，但听说这东西飞不高，顶多五百米，这够吗？”

听到这，我抬头看了一下，我们眼前的大山相对海拔至少一千米以上了，如果不能飞到上面俯看，那意义就不大了。

孙总颇为得意的调试无人机，“我们这个不是市场上买的大路货，是特供的，最高可飞二千多米，遥控距离在二十公里。绝对够用了。”

无人机腾空而去，我们都围在孙总周围。数分钟后，无人机飞到了山脉的上空，从上面看山脉的感觉果然不同，有一种跳出来看世界的感觉。山脉之间的走向特别的清楚。

“咦，这好像是龙脊！”唐小七说道，我一看，还真像，数条山峰连在一起，如巨蛇一样卧在大地上，山峰又瘦骨嶙峋，如同蛇的骨架，巨蛇即为龙，说是龙脊也不为过。

乔老四啧啧称奇，说用这玩意看风水再好不过，什么龙脉龙穴一看就知道，顺手还指着数个地方，说这下面肯定有古墓。

“小心老隼。”乔老四猛地喊道，从一座山峰的侧面飞出一只大鹰来，不知道是不是把无人机当成一只雌鹰了，竟径直飞了过去。

“吓死你！”孙总冲着天空的鹰喊道，不知道按了什么，无人机发出一声怪叫，那鹰跟见了鬼一样的掉头就跑。

“这是北斗七星吧。”黄教授拿着地图，一边看炮哥手中的显示屏，一边看地图。我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仔细一看，七座山峰连在一起，成一个勾状，果然跟北斗七星的图形很像。

“太神奇了！”黄教授激动得唾沫横飞，“中国人讲分野，认为天上的星星在人间都有对应，但这只是一种传说，或者说是一种象征，没想到真的有对应。”

“巧合吧。”我说到，地球上的山这么多，恰好跟天空的某些星图类似，这应该不是什么奇事。

“是吧，黄教授，你也觉得下面有大坟。”乔老四笑道，露出大金牙子。

黄教授瞟了他一眼，“老哥，我是搞研究的，不盗墓。”

“我也不研究嘛。”乔老四不以为意。“咦，这是什么？”乔老四把手往手机屏幕上一指。手把屏幕一半都遮住了。

孙总吼道：“你把手拿开行不行，你手上是什么，油乎乎的，把屏幕都搞黑了。”

乔老四连忙把手拿开，“咦，怎么不见了，刚才还看到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个野人！”乔老四一把抢过摇控器。

“瞎抢什么！”孙总一把夺回遥控器，“哪有什么野人，瞎嚷嚷什么？”

“就在这里啊，咦，怎么不见了，我明明看到一个野人的！有这么高！跟树一样大！”齐老四比划道，脸色都点发白。

其实我刚才也在屏幕上看到一个黑影，但我没往什么野人身上想，我初始以为那是一个突起的巨石，但齐老四一说，还真的有点像一个大脑袋。

“是石头吧。”唐小七指着一角说道。无人机调整了一下角度，停在了半空，下面好像是一个山谷，树木特别的茂盛，地面被一层层的绿色覆盖着，而在树林之上，有一颗突出的岩石，还真的像一个大脑袋。我松了一口气，齐老四却眨巴嘴，非说他看到的是活的，会动的，肯定是秦岭野人，吃人的。一边说还一边用说戳屏幕。

唐小七啊的一声，与此同时，屏幕花了。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动！”乔老四马上把手拿开。

“你让开！”孙总一把推开乔老四，我往天上一看，刚还在天上飞的无人空跟中了箭的鹰一样掉头往下，不一会就摔进了丛林当中。孙总使劲拍了一下，“我靠，两万块钱没了！”

唐小七倒吸了一口气，“刚刚好像有个东西砸中了无人机。”

“是鸟？”黄教授问。

炮哥说道：“好……好像是个石头。有人……有人砸石头。”

孙总一瞪眼，“放你娘的狗屁，那么高，谁砸得下来。”

我挠挠头，“不会是什么古代的机关暗器吧。”

“什么机关，肯定是野人砸的！”齐老四分析道。

我不禁毛骨悚然，如果是暗器，那也太不可思议了，毕竟无人机至少在山顶一百多米的高空飞翔，以前的机关暗器，顶多是触撞了什么翻板之类的，甚至也有声控的，但一百米的高空，再怎么感应，也不容易一击而中吧。

可如果说是野人，就更不可能了，什么样的野人有这样的臂力，能够把石头扔那么高。

“别折腾了，是什么，到了就知道了。”钱瘸子走了过来，我们都有点躲着他，他身上的味，估计也就张锦江这样的受得了。

“一分钱没见着，就砸了两万块。”孙总低声嘀咕。遥控器还舍不得扔，装进包里。

“孙总，也没白看，这山型证实了地图没错，斗为帝车，运乎天中，而临制四方，以建四时。斗星又是聚气辟邪，地图上标的地方就在天玑星，是生气最旺盛的地方，天玑在古人眼里，又代表着财富。这个地方存放黄金再合适不过。”黄教授展开地图，两眼放光，好像前面就是一座金山一般，我凑过去看了一下，基本上看不懂，上面横七竖八还画了很多东西。但大概可以看出我们面前的这座大山是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

我对黄教授说的东西，也是云里雾里，但大家好像一下来了劲，纷纷拿上背包出发。

我有点郁闷，赶情这里面就数我最笨啊。我赶紧背起包，边走边点头，“应该没错，黄教授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紧走两步，走在唐小七的旁边，悄声问道：“刚才黄教授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斗为帝车？”

“哦，北斗七星被认为是天帝的坐驾，天帝坐着北斗七星巡视天下，决定万物生长、五行阴阳等一切。北斗七星里，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是人可以占据的最高等的星星，人踏天璇这颗地星，然后才能登上天枢的天星吧，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唐小七说道。

我连连点头，唐小七又来了一句，“我也不是太懂，我瞎猜的。”

“瞎猜我也会啊。”我没好气说道。又想到黄教授推演什么长生殿开启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理论，我一问，唐小七也摇了摇头。

“要不，你去问问他？”唐小七指指走在前面的黄教授。

问就问，我上去一问，顺便捧了两句，这办法百试百灵，人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肚子装点东西，巴不得你来问，你要不问，他还憋得难受。

果然黄教授说，明天将是五星聚集的日子，一旦聚集，就是长生殿打开的时候。

“五星聚集？”我好像有点印象，“你说的是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吗？”

小七说：“灵运听过五星出东方啊。”

我点点头，这个东西太有名了，在新疆的尼雅古城一个古墓里曾经出土了一块蜀锦护臂，蜀锦上就绣着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八个大字。有意思的是，考古队是中日联合考古队，中方队长就叫东方。

这块东西现在是中国的国宝，禁止出国的文物之一。别的不说，这个东西太吉利了。

“灵运，你懂的真多。”唐小七说道。

“哪里，也就懂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说道，心里有点暗喜。其实我也知道，我知道的东西，唐小七未必不知道。

“那五星出西天呢？”黄教授从后面走了过来，望着我呵呵的笑。

“出西天就利西天呗。”我冲口而出。

“那西天是什么国？”黄教授不急不慢。

我一下愣住了，上面那些东西都是以前写文章时看的资料，我也没深究，谁知道西天什么国，女儿国，狮驼国我倒是知道一大堆。“西域什么国吧。”

黄教授呵呵一笑，“小伙子要好好学啊。东西南北要看背景，汉朝时，汉为东匈奴为西。战国时，齐为东秦为西。商朝时，商为东，周为西，明白没？”

“公元1059年，五星聚于周之分野，那一年，周文王称王，叫受天有大命。”

看我不说话，黄教授又加了一句，“小伙子，看你好学，今天就不收你学费了，明天就五星聚西方的时间点。长生殿如果要开，必定就在明天。”

“你这个说法有点牵强吧。”我不服气的说道。

唐小七凑过来，附在我耳边说道，“海昏侯帛书上写着，五星出西天，长生殿开，只是我们以会是下个月，没想到算错了，就在明天。”

“写明了啊。”我怔住了，终于明白这伙人的套路了，什么事情不明说，扯东扯西说一大通，让你摸不着头脑，但话说回来，他们也能扯得圆乎。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走到后面，大家不像刚才还三三两两聊天，基本都不说话。只有齐老四一个人时不时在前面拿着开山刀边劈东西边嘟喃两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孙总没背东西，东西都在炮哥身上，炮哥的背更驼了，我说帮他拿一下，他挥挥说没事，这点重量不算什么，我看他这样说，就没有再坚持。而孙总，空着手，却悠哉悠哉，拿把开山刀，这砍一下，那砍一下玩。

“灵运，你有没有得奇怪。”唐小七突然悄声跟我说道。

“哪里奇怪了？”我问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说不出来。

“好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唐小七说道。

“嗯，太安静了。好怪。”我说道，也发现这里太安静了，空气湿润却没有流水的声音，也没有动物的声音，没有鸟鸣，没有蝉鸣，完全不像走在一个森林里，四周只有我们走路的声音。

唐小七说：“好像一个动物也没有。”

自从进入这个山谷，什么动物都没有看到，不要说什么大熊猫、金丝猴、羚羊之类的国宝级动物，我看了脚下，连只蚂蚁都没有。但四周又古树参天，林子茂密。我以前也爬过山，也看过诗人写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以前觉得写得太对了。蝉噪鸟鸣说明山里没人，很清静，但如果这么大的山里，竟然没有一点蝉噪鸟鸣，那就不是诗的意境，而是一种诧异的气氛。

“灵运，会不会是树林有什么气味。”唐小七推测道，“我以前听说山东孔府的孔林也是无蛇无鸟，据说是那里的松树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动物都不敢接近。还有人说，是因为孔林下面有一道峡谷，会发出我们人听不到的声音，动物觉得害怕，才会远远避开。我们下面是不是也有什么怪洞？”

“不会吧，应该没什么事。他在前面呢。”我指指前面的乔老四，乔老四绝对是个老狐狸，他又是本地人，要是有什么不对，他肯定很清楚。

唐小七点点头，这种天塌下来，指望别人比自己高的想法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这里有东西。”乔老四在前面大喊，我赶紧走上去，乔老四猛劈了数下，把一堆杂草清理开来。露出了一根一根木头，在杂草中半现半露的延伸到远处。

“这是火……火车！”炮哥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大叫道。这哥们满头是汗，估计做梦都想来辆火车。把路轨说成了火车。

前面一块木头接一块木头，按相同的距离摆放着。可奇怪的是，只有木头，没有铁轨，难道只铺了枕木，没来得及放铁轨？我突然想到一个东西。

“这是秦朝的驰道吧。”

“谢老弟有见识！”齐老四夸道，“这是秦始皇的驰道，秦始皇当了皇帝，要去看他的秦兵打下的江山，嫌路不好走，就修了四通八达的驰道，这是皇帝走的道，老百姓莫想走。你看，这一块块枕头多整齐，咱老秦人聪明着呢，这是按马的步距摆的，跟马小跑起来的步子合拍，马只要上了这个驰道，不用抽鞭，自个就跑起来了。一三跑个八百里不成问题，所以叫八百里快递，天下就秦国有这个水平。别的，想都莫想！”

“这个荒山野岭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驰道？这不是通往汉武帝的长生殿吗？怎么有秦朝的东西？”黄教授面带疑惑的表情，他这一说，我也琢磨着不对劲。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孙总在一边说道，“好多东西都是朝代压朝代，一个好地方，往往历朝历代都有痕迹留下，不信你到开封打个洞下去，从商周到近代的东西，一层叠一层全齐。”

黄教授看了孙总一点，算是默认，估计他心里是不爽的，一个野路子的人竟然对他这个教授指点起来。

黄教授没有理他，而是蹲下来，摸了摸枕木，枕木外面有点发黑，似乎是炭化了一样，但剥开黑色的一层，里面的木头如刚砍下来的一样。

“太神奇了！”黄教授大为感叹，“这是炭化技术，据说古人能够将木头表层进行炭化处理，这样的木头外面极光滑，而且还能形成保护层，使里面的东西经久不坏。我以前也是从古书上看过，以为这是不可能的技术，但没想今天在这里看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黄教授声音都有点发颤了，我看这木头也就普普通通，再好能有金条好？

“这驰道要通到哪？”孙总眯着眼睛看着驰道消失的远处，驰道枕木之间只长了草，还枯黄枯黄的，并没有高大的乔木，我们顺着这个驰道可以看得很远，似乎一直通到了一处峭壁，估计是通到山里面了。

宋瘸子终于赶了过来，看到这驰道也愣了一下，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土。乔老四也照样抓了一下。

“铜路。”乔老四脱口而出，“这下面不会有大墓吧。合计着该我们发了，走路都碰到铜路。”

所谓铜路就是下面有青铜之类的东西，久而久之，青铜上的东西会渗透上来，使土有一股奇特的气味，好多盗墓的就靠闻这种铜土就能知道下面有没有东西，东西在哪个方位，是什么样式的墓。我是半点也闻不出来。

宋瘸子把他的铁拐头一拔，露出一个怪怪的尖头，还真有点像洛阳铲，他在旁边走了两步，来回看了一下，走到一位稍突起的地方，用力往下一插，也不知道他选的什么地方，或者他力气特别大，竟然把一半手杖都插了进去。

钱瘸子一拔，土里竟然冒出一股鲜红的液体来。

“是……是血！”炮哥连连后退，脚绊在一根枕木上，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瞎喊什么！”孙总朝地上的炮哥瞪了一眼，“这是朱砂。宋老，你看这下面是什么？”

“说不好。”宋瘸子摇摇头，“反正是有东西。而且不是一般的东西。”

“那正好啊。”齐老四一拍大腿，“朱砂穴都出来了，还去找什么长生殿？咱把这起开，肯定有好东西！”齐老四扫了一眼，没有人理他，他悻悻说道，“放着现成的宝贝不要，偏要去惹不敢惹的。”

宋瘸子腿一扫，堵住往外冒红水的洞。黄教授则掏出了一个红包金的东西，四下看了一眼，竟然是个罗盘，也不知道这教授是教什么的，不带科学仪器，带这种罗盘。

黄教授抬头看了看，又往驰道的深处望了一眼。

“这不是给活人走的道！”黄教授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缓缓说道，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如果地图没错，这就是我们走的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孙总看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面带不屑的说道，“老子下墓，那个墓道不都是给死人走的？”

“这也不是给死人走的。”黄教授又悠悠然说了一句。

“这个黄什么教，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不是死人走的，也不是活人走的，那难道还是神仙走的不成？”

“你啊，还真说对了。”黄教授把小罗盘收起来，“听过得道成仙吗？这就是成仙的道。”

“成仙！”唐小七咋舌，刚才她一直蹲在地上看枕头，没想到这边说的话一字都没漏的听了进去。“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走对了？汉武帝不就是为了成仙吗？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汉武帝的长生殿？不对啊，汉武帝的长生道，怎么是秦朝铺的？”

“反正我们走对了！我们这条道应该是正确的。”黄教授说道。

大家面露喜色，尤其是孙总，他跟张锦江有点竞争的意思，看到自己走对了路线，难免露出得意之色。

我有些黯然，如果说我们走的路是对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臭臭跟猴子走的那条路是错的？如果他们走的是假的，那可能比我们这边危险的多。难怪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基本没什么事。

“他们未必有事的。”唐小七看我表情不太对，走过来安慰我，“有张总在，肯定没事的，我们张总可不是一般人。”

“既然路对了，那就好办了！”孙总说道，“那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