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翠饭店
我朝猴子使了一个眼色，看来这里不简单，这个饭是非吃不可了。
猴子一屁股坐下来，拿起菜单，点了一堆硬菜。
老板娘拿起菜单，眉头一皱。
“怎么全是肉？你们是多久没吃到肉了。”
猴子愣了一下，他点了这么多年菜，还是第一碰到嫌他肉点多的。敢想回嘴，老板娘往他叠成三层的肚子看了一眼。猴子一下泄了气。
“腊肉不新鲜。夏天不要点腊肉，这个划掉！”
“捆香蹄去给你们上半份，你们就两个人！”
“点了地锅鸡，就不要东坡回锅肉了，肉太多会腻！”
“烧鸡，不要，今天不做！”
“梁王鱼给你们换成炒芦笋！”
“你们不是要开车的吗？还喝酒！喝点茉莉花茶。”
一路下来，猴子点的菜阵亡一大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越点越少的。出去吃饭，老板巴不得我们把厨房的菜一样来一个，哪有嫌我们点多的？
民风淳朴的都不真实了。
不过一会，菜就上齐了，好大一盘。难怪老板娘划掉那么多菜，剩下这些，要不是我俩是食力战将，还真吃不完。
“大姐，你厨艺太好了。”猴子一动筷子就大叫道，我也吃了一惊，味道真的不错，感觉不像普通的路边大排裆。
“那肯定啊，我250食神小翠的名字谁不知道啊。那些年在我这里吃饭的车子在外面排长龙，搞不好会堵路的。现在虽然都走高速了，还时不时有人专门下高速，在我这里吃顿饭再走。”
我能猜到250应该是省道的名称，但说她就是招牌上的小翠，我实在有点接受不了。她这个年纪，我情商高叫大姐，情商低点，叫阿姨完全够得上。
店里就我们一桌，老板娘连服务员都没请，好像这三层小楼就她一个人住着，菜上齐了，也没事干，就坐在一边看我们吃。我这才想明白，她为什么拦路了，不是为了赚点钱，而是无聊。这省道除了附近的人走走，跑长途的人是越来越少。怕她一天也做不了一单生意。
“大姐，你这个手艺在这里屈才了，去深圳开个店，保你一年数钱数到手软，要不要我们合个伙？”猴子一边猛吃，一边猛夸。
“你们从深圳来的啊。我儿子就在深圳啊。今年大学刚毕业被深圳一家企业，叫什么来着，对了，华为！”
“你儿子在华为？厉害，那是名企，不过，大姐你好年轻！完全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的儿子了。”猴子说道。这后半句也太昧良心了。年轻是看着年轻，但应该看得出来四十开外了。
小翠把头发往耳后拢了拢，竟然有一丝害羞兼得意的样子。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就是现在看来，还有一些美丽藏在松驰的皮肤里。
“大姐，真的，你儿子也在深圳，你也搬到深圳多好，开个店，不比在这里守着强？生意绝对好一百倍，深圳年轻人多，都懒得跟猪一样，吃饭都要人投喂！”猴子深为感叹，颇有明珠蒙尘之叹。
“唉，儿子上高中那年，我们是想着搬到深圳开店的，毕竟这里生意越来越差。但没想到，儿子上高二时，门口发生追尾，老公跑去救人，后面又开过了一辆货柜车。”小翠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们猜到了后面的事情。
我还朝猴子瞪了一眼，到哪都爱聊，把人家的伤心事都聊出来了。
看到我们不说话，小翠淡淡笑了一下，“这都是命，我们在这条路上发的家，这条路不让我们走咧。我也不搬了，就在这里，逢年过节好给我们家老李烧点纸钱。”
说完，小翠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沉默了。
“咳，那个，大姐，今天多亏了你。”我决定换个话题。看到小翠不解的样子，我指了指头顶，“我们都找不到路了，多亏你楼上那个大灯炮，我们才开出来的。”
“哦，这个啊，我跟你，那个东西是一个高人叫我装的，说只要装了这个，生意肯定会好起来。”小翠兴奋说道，“我以为说着玩呢，闲着没事就装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生意多了一些。经常晚上有客人到我这里吃饭。”
“聪明！这个灯一照，好远都看得到，跟大海里的灯塔一样。”猴子赞道。
这似乎有点道理，这里没有路灯，如果走到路上想找吃饭的地方，当然会寻找有灯光的地方。
我心里一动，“是谁啊？这个办法真不错。”
“就那个天人什么院的，一个小姑娘，看着不像病人。上回他们医院在我这里包团餐，她跟我说的。”
我心里一阵狂跳，第六感告诉我，这个小姑娘肯定就是臭臭，这肯定也是她留给我的信号，知道我可能会迷路。所以把我引到这里，说不定她还留下了怎么去精神病院的方法。
“对了，你们不是要去哪里？找到了没有？”小翠主动提了起来。看我们的表情，她一拍桌子，“肯定找不到是不是？”
我们连忙点头。小翠干脆坐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那是个邪地方，你们没事别去啊。我跟你说，那个地方就是本地人去了也会迷路，我也只是去了一回，给他们送外卖。”
“你进去过？”我跟胖子睁大了眼。
“没有，门卫不让进，特别凶，好像守什么金库似的。我跟你们说，那里吓人，附近的人都说那里拿活人做实验，有人还说半夜听到里面传出惨叫声。肯定是见不得人。那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上个月来了之后，就再没有来过了。”
我听得更着急了，要是普通精神病院还好说，要像小翠说的，那臭臭就真的危险了。
“那你知道怎么去？”我跟猴子几乎同时说出来。
小翠奇怪的看了我们一眼。“哎，你们真要去啊，我跟你们说。”小翠凑了过来，声音跟低了，我跟猴子也把身子前倾。
“喂，有人在吗？”
正当小翠要告诉我们方法，门口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我猛的抬头。
进来的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我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进来的人竟然是油爷。
“马教授，打听到了没有？”外面又陆陆续续进来数个人，竟然全是外国人。当首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长着一个鹰勾鼻子。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饭店的一切。
“马教授，你们认识？”鹰勾鼻子问油爷。
“没有，我跟这小兄弟打听路呢。”油爷摇摇头，笑眯眯对着我，“小兄弟，天人精神病院怎么走？”一边说，一边拼命朝我挤眼睛。
我装作纯朴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油爷为什么说谎，但我不想拆穿他，“我不知道，我们是出来玩的，路过这里。”
“对，要问得问老板娘。”猴子在旁边一指小翠。
“原来这位是老娘，请问，天人精神病院怎么去？”鹰勾鼻老外说道，看来中文没过四级。老板娘生生叫成了老娘。我跟猴子差点笑出声来。
小翠看到一下冲进来这么多人，激动得也不管自己当了人家的便宜老娘，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她连忙把人往里面引。
“请坐请坐，先看看吃什么菜，赶路不急的，那个医院又没长腿。”
“不吃，不吃。”那鬼佬连连摆手，“我们没时间，何况，这里环境太差了。”说罢，鬼佬四看了一下，边看边摇头。
小翠的脸色变了。外国人笑了一下，很识趣的掏出钱包，拿出一百块，“信息费，我懂的，你们中国人就喜欢潜规则。”
小翠见了钱，转瞬间就换上了笑容。一把将钱拿了过来。
“不吃算了，本来锅里就没饭！你们要去那个天人精神病院？好找！”小翠走到门口，手一指，“看到那个路口了没有？从那里进去就对了。”
鬼佬们上了两辆越野车，很快开进了岔道。小翠嘴角微微翘起。
“生意又跑了。”小翠说道，可一点遗憾的味道也没有，反而感觉尽在掌握。我们就是这样被忽悠来的。
猴子突然凑到我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灵运，那群人好像有枪。”
“枪什么鬼？”我鄙视了猴子一下，这是中国，不是美国，人人都可以拿着枪满大街跑？
“真的，那些鬼佬腰间鼓鼓的，肯定是枪。”猴子紧张兮兮的。这小子一定是看枪战片看多了。
“还有人把手插在衣领里。”
“什么意思，准备掏枪啊，至于嘛，就算他们有枪，好像也没必要把子弹浪费在我们身上吧。”
“不是，那是一种暗号。暗号你懂不懂？”猴子的声音更诡异了。
“什么暗号？”
猴子坐到桌子边，用茶杯抱了一个三角形，“看到没有，这是三合会的标志，古代的人行走江湖，怎么打招呼？就是摆这种暗号，一摆就知道店里有没有同行。”
“他们是三合会的？”三合会我倒是知道的，香港的黑社会组织很多，什么新义安、和胜和、14K，名目众多，但都源自三合会，而三合会又都源自洪门，原本是一个反清复明的组织，清政府亡了之后，他们也没了用武之地，反而利用这种形式搞起了黑社会组织。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而且又是在大陆，难道这里还有三合会的？
“不是，我就打个比方，你知道把手插到衣领里是那个门派的暗号？”
“那个门派，干洗门的？”我不想听猴子瞎扯了，这些人来历不明，我是知道的，看带他们进来的人就知道了，这个人身边就没正经人，现在这些人也去了臭臭在的精神病院，我们再不去就迟了。
“共济会！”猴子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看我脸上露出嘲笑的笑容，他连忙补充，“真的，真的是共济会。你知道三合会可能就是共济会在中国的分会吧。他们的暗号就是把手插到衣领里。你不信是不是？还有一件证据！那个鬼佬，问路那个，手上戴了一个戒指，上面有角尺与圆规，还有一个字母G。”
“不会吧。”我也惊讶了，因为这些我也知道一些，但都是当阴谋论看，我还没看见活的共济会成员。不过，我有点印象，那个鹰勾鼻手上似乎真有一个戒指。
再想到，带着这伙鬼佬的是他，我心里更发毛了。
我连忙问小翠：“老板娘，你不是要告诉我们怎么走吗？”
小翠走到门口，手往天空一指，“看到天上的北斗七星了吗？”
我往天上一看，刚才找路时，天空还晦暗不明，现在天空满天星斗，顺着小翠的手指，七颗明亮的星星在天空中组成了一个勺状。
“跟着勺柄走就能到了。”小翠神秘说道，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银边来，要不是她刚才还在给我们上菜，我倒会认为她是神婆。
猴子眼都瞪圆了，“这么神奇？”
“那走吧！”我来不及细想，小翠随便给那群鬼佬指了路，他们可能会跟我们一样困在那里，但估计不会困多久，毕竟那个油爷不可小觑，虽然有些不正经，但门道比我深多了。
我赶紧买单，这一顿吃下来竟然只要八十多，我拿出一张一百的，“不用找了。”我说道。
小翠却看着我，嘴角带着笑，“不够，还有油钱。二百！”
猴子直接傻眼了，“油钱？老板娘，在你饭店吃饭还要油钱，那是不是还要盐钱大蒜钱？”
“盐什么盐？是汽油钱。你的车没油了！”小翠叭的一声，把一桶汽油从收银台下提到桌上。
“你怎么知道？”我跟猴子对望了一眼，这大姐真神人啊。我心里甚至感觉我要去的天人疗养院就是高深莫测的梁山，而这个店就像头领朱贵开的探子酒店。
“从那条路转出来的，多半没油。”小翠似乎看出我们的困惑，补充了一句，“要不要？不要算了。”
“要！”我连忙把手放到油桶上面。“猴子，给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