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不出的路
本来想坐飞机去苏北那家天人精神疗养院，结果上网一查，那是一个山区小镇，只能到徐州再想办法。坐飞机太麻烦，时间点也不对，正好高铁早上出发，就决定坐高铁去。我们也不睡了，直接收拾了东西奔高铁站。
在高铁上，我打了数个电话给棍子。徐州是他住的城市，背景还不小。如果有他帮忙，那事情肯定好办多了，但一直没打通。他的住址我倒也知道，但电话都没通。说明肯定不在家，去了也是白去。
我琢磨着怎么找那精神病院？怎么进去？如果臭臭有危险，怎么要人？可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报警倒是一个办法，不是说警察会帮忙，警察叔叔很忙的，只是接到我报警，会考虑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然后直接把我送到天人精神疗养院。
除了这个，我还真没想到什么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瞄了旁边的猴子一眼，他已经歪着脑袋打起了呼噜。他倒是轻松，跟出去旅游似的。
想了一下，也是，臭臭又不是她的朋友，能陪我来已经够意思了，总不能要求人家也感同身受焦虑万分吧。
八小时候到站，这已经算快了。徐州处于中国南北分界线上，从深圳到徐州基本上走了半个中国。
出了站，我打开地图，按我在高铁找的路线，需要打车去汽车站，坐三个小时左右的车到县里，然后再看情况。
猴子走在前面，双脚迈得飞快，连我都快赶不上了。这小子也不往汽车站的标识走，而是直接朝的士站走吧。
直接打的？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估计没有人愿意开着的士下到县里，然后还要下到乡里吧。再看我们俩这体型，估计得把我们当成打劫的。
我正寻思着，猴子已经招手了，旁边停了一辆大众车。猴子摇了摇手中的钥匙。
“哪来的车？”我坐上车，完全没想到他弄来了一辆车。
“上网定啊，直接送到高铁站，灵运啊，你老说我宅，但我宅的时候连着世界，你倒是跑，可跑着跑着，却跟世界脱节了。”
猴子说得好有道理。我真的感觉自己跟世界有点脱节了。
猴子点开手机导航，声音一出来，我差点直接吐了。
导航里传出一个我也还算熟悉的女声。
“你连这个也录了？”我瞪着猴子，感觉不可思议。
声音是他前女友的。我知道IT宅男喜欢这个，但这毕竟是前任了啊。而且对方还嫁人了。
“她老公要是知道了，不揍你？”我替猴子担心。
“不会，现在不会了。”猴子说道，语气有点黯淡，我知道他前女友这个话题是个雷区，稍不小心就会惹得他发火，所以我也不提了。
车上了高速，跑了二个多小时，下高速，走了一会省道，按照GPS导航进了乡道。
一切还算顺利，就是这个导航的声音太让人受不了。猴子说这个声音比林志玲的甜度还高一分。真是见鬼了，林姐姐的声音让司机心突突跳我，方向盘都握不稳，刹车都不知道在哪踩。这个声音别的不说，提神，你敢犯困的时候，平地一声吼，惊雷般炸响。
情人耳里也出西施。没有道理可讲的。
不过一会，车子又上了省道，前面出现了岔路，他前任的指示半天没出来。猴子只好把车停在一边，看看有没什么路牌之类的。刚停下车，一个人猛拍车窗。“两位吃饭不？我这里正宗农家村，青菜都是自己家种的。”
我把车窗摇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手伸了进来，塞进来一张纸。原来是做路边餐馆的。这种餐馆在九十年代特别多，尤其是国道。那时候高速不多，车都在国道上跑。这种饭馆就特别多。到了后面，高速公路修了起来，路边饭馆的生意一落千丈，国道都不多见，何况省道呢。
“两位小兄弟，下来吃个饭吧。这天都快黑了。前面没吃饭的点啦。”一张渴望的脸靠在窗外。猴子一听吃的，肚子都在打颤。中午在高铁上吃了一点，贵的要命又不好吃，出了站，又急着赶路，还真没吃饭。但现在六点不到，又是夏天，怎么也不是天快黑的时候。
“大姐，吃饭等会再说，跟你打听一个地方，天人精神健复中心怎么去？”我说道。
听说我不吃饭，老板娘的脸色就没那么热情了，顺手一指：“左拐就是。”
“好咧，谢了！”想了一下，我又补了一句，“回来就在你这里吃饭！”
猴子发动车子，他知道我着急找人，也没说啥。
只是他突然说道，“灵运，老板娘刚才笑得好诡异。”
“光打听不吃饭，谁都不乐意，但咱这不是着急嘛。”我说着，也往后视镜看了一下，那老板娘还没走，叉着手站在原地看我们，脸上真的有一丝说不定古怪的笑意。好像我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那种。
不吃就不吃，还能强制消费不行？我内心嘀咕着。猴子将车子按老板娘指的方向拐上一条小路。
他前任的声音终于出来了，“前面四百米直行。”
“会不会走错了。”我看着车窗外，路两边是整齐的国槐树，特别的高大，但四周越来越荒凉了，什么房子都没有，路也不像以前那样平。
“琳子都说往这边走了，还能有错？”猴子底气十足。琳子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我看了一下地图，确实跟那个天人精神疗养院很近了。心一下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大概是太累了，竟然睡了过来。
“醒醒，醒醒。”猴子推了我一把。我一看，天色暗了。大概北方黑得更早一些。再一看猴子，把我吓了一跳，他那张大圆脸上全是汗。
“灵运，见鬼了。”猴子吧唧嘴，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我注意到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鬼？什么鬼！”我也吓了一跳，连忙四看了一下，外面什么都没有。旁边只有一棵大树，好像是槐树，特别大，黑乎乎的一团。
“我们可能撞邪了。这个鬼精神病院就在附近，可我转了半天，就是走不到。”猴子说这个话的时候，还不时东张西望，好像真有什么鬼冒出来一样。
“导航呢？这世界还有你家琳子也找不到的路？”
“没信号。”猴子说道，对我的揶揄意外的不理会。我这才觉得奇怪。一看，果然没信号，这什么地方？也不像大山里，江苏还算发达省份，怎么还会有信号死角？
我又看了一下胖子手机上的导航，我们现在的地方跟精神病院已经很近了。
“你导航控啊，没有导航就不会开车？”我说道，“前面右拐，走个百来米左转就到了。”
猴子的脸都红了，“我走了，就是这样才怪，明明这样走肯定会到，但转来转去就转回来了。灵运，我们不会鬼打墙了吧？”
“不可能！”我下意识否定。鬼打墙一般发生在夜晚，看不清路时，因为没有标志物做参考，人的两条脚迈出的长度又不一样，这样，走到一定距离，因为两腿差，会不自觉的画一个大圈回到圆点。
但车不存在这个问题，车不需要标识物，也不会乱开，沿着路开就是了，也不存在轮子距离不一样的问题，怎么可能鬼打墙？
我说：“你照着这个路线，怎么开不到？我帮你看着路。”
猴子踩油门，车又开动了，车开得很慢，这里没有路灯，天上的月亮又出奇的朦胧。大灯打出来泛着黄色，根本看不远。猴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绷，身子前倾，紧紧盯着前面。我看着地图给指路。
前面左转……
右转……
慢点慢点，这里转一下。
猴子一脚踩下刹车，声音都有点抖了，“灵运，真的鬼打墙了啊。”
“怎么会，你停车干什么，前面路口右转就是了。”我说道，可一抬头，我也愣住了，外面有一棵大树，特别大，黑乎乎一片。
就是猴子把我推醒时看到的那棵树。
我们又回来了，虽然车子空调开得很大，我的汗也冒了出来。
“你是不是乱转啊，”我急了。
“你行你来。”猴子直接下车了，估计是转了半天，心里发虚，又看我还责怪他，巴不得甩锅。
我就不信了，两条腿走不出去，四个轮子还开不出去？难道这里有什么迷宫不成。想到迷宫我心里还真咯噔了一下。我以前看《水浒传》，里面的祝家庄就有一个盘陀路。不了解内情的人进去了就出不来。宋江就差点交代在那里，多亏石秀探到走出的方法，才救了宋江一命。
我一拉车门，下去时，一阵风吹来，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还是夏天，怎么这么凉？
外面蛙鸣此起彼伏，还有不知名的鸟叫，隐隐的，还有一种说不出什么动物的叫声，我的寒毛一下坚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我坐上驾驶位，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开了起来。
十分钟后，我也呆住了。我也把车开回了原地。
“出鬼了，明明地图上就是这样的……”我点开手机，却发现手机怎么也点不亮，我吓了一下。
“手机见鬼了。点不开。”我说道。
“是不是没电了。”
我一看还真是。
“我的手机也没电了。”猴子摇了摇手中的手机。我拿出充电宝，结果发现充电宝也没电了。
我终于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了。这个充电宝可以充四次，不可能连它也没有电。我以前只听说低温下，电池容易很快没电，但没听说还有其它会影响电量的东西。
“油也快没了。”猴子突然说道，手一指仪表盘。黄色的油灯亮了起来。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上高速时明明加满了油，起码能跑五百公里，我们开了二个小时到这里，在这里也没转多久，怎么可能油箱要见底了？
在这荒郊野外，要真没油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敢再试了。
“要不，我们先转回去吧，找个加油站……”猴子说道，声音有点不安。
想了一下，虽然想尽快找到那家天人精神疗养院，但现在没有好的办法。 我把车调头，往回开去。
十分钟之后，我把车停住，彻底傻眼了。
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夜色从四面把我们的车子包裹起来。我能听到自己跟猴子的呼吸声。
进找不到路，出也出不去。难道车子也会鬼打墙？
“咦，那有一盏灯。”猴子叫道，欣喜异常。
前面突然亮起了一盏灯，不是路灯，那个灯比路灯要高许多亮很多，而且光线极为集中，竟像是一个探照灯。我们自从进入这个乡道，仿佛脱离了人的世界。只有虫鸣而没有犬吠。让我们产生了一种陷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这个探照灯像是来自人间的呼唤，一下把我们从泥泞里拉了出来。
我一下有了精神，一踩油门，朝着那个灯的方向就开去。没有了手机，我也不看地图了，凭着直觉向灯开去。
说也奇怪，有了那盏灯，整个的状态都不同了，刚才好像往浑水里钻，越钻越绝望，而此时，灯光仿佛一根绳子，牵引着我们从浑浊的水底往水面走。
终于，随着一阵颠簸，我们开到了那盏大灯下，灯在一个三层小楼的上面，好像海岛上的灯塔一般。
我把车停在三层小楼前，看上去，我们似乎到了一个后院，下车后就闻到一股厨房里传出的香味，这对一天没好好吃饭的我们，诱惑极大。
猴子一边庆幸一边跑到前面。
刚转过去，猴子停住了。
“这是哪？”我问道，走到猴子旁边，就看到了答案。
前院亮堂许多，还有闪光的招牌，上面写着小翠饭店，而门口站着一位喜开颜笑的中年妇女。正是给我们指路的饭店老板娘。
“两位老板果然守信用，真来光顾了！”白白胖胖的老板娘热情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