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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解放军女战士
我带着棍子到那间木屋的小卧室,打开那张有暗格的凳子,从里面掏出那个背包,打开来,翻出日记本,拿出那张照片,递到棍子面前。
“你看,这是不是你的奶奶。”我指着照片上唯一的女兵。我刚才就觉得这女兵眼熟,看到棍子我才想起来,棍子曾经发给我一张照片,上面是我爷爷跟一个女人的合影,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跟我爷爷的合影明显要大一点。
棍子仔细看了一会,“是我奶奶!”
棍子坐下来看日记,看得出来,他也有点激动,毕竟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可能他的奶奶也从来都没有提到过。
日记很长,但都很简短,最开始的日期是1950年6月15日。
1950年6月15日
连长让我准备一下,多备点绷带,明天就要攻克土匪最后的老窝燕子洞。连长说,打完这一仗,全中国就真的全解放了。阿信来找我,问我解放后想干什么?我想去学医,当一名医生。战争结束了,但医生总是需要的。我问阿信准备干什么,阿信微笑着,说到时我就知道了。
1950年6月17日
这两天的战斗激烈极了,部队里找到了一位老乡,带着我们从山后的峭壁爬上去,我们如神兵天将一样出现在土匪的面前。那些平时在老乡面前凶神恶煞的土匪被我们打得抱头鼠窜。阿信受了点伤,好在只是轻伤。杨二哥被山上掉下的石头砸伤了头。小山东死了,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快板了。小山东是被左大驴子、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冷枪打死的。阿信拼了命的追上去。连长带着我们清理残敌,山洞太多了,追着追着就迷了路。在里面转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出口。
1950年6月18日
我想我们是到了传说中的桃花源。在山洞里呆了一天,突然冲出一股大水,将我们冲到了这里。这里有木屋有桃树,树上挂满了桃子,还有稻田,稻子黄得像金子。阿信说,他就想过这样的生活,有一块地,种一片桃林。
1950年6月20日
吃了两天的桃子,再也吃不下了,连长组织大家把稻谷收了,在木屋的后面找到臼石。杨二哥带着几个战士忙了半天,弄出了新米,做了香喷喷的米饭。老虎仔潜到溪底捉了两条鱼。阿信打了两只野山鸡回来,被连长批评了,连长说子弹是用来消灭敌人的,不是用来打野味的。阿信说,现在全中国都解放了,枪不拿来打野味还能干什么?当然,这是他悄悄跟我说的。我觉得连长说得有道理,但野鸡真的很好吃。
1950年6月21日
连长说,休息这么多天,大家都肥了,是该出去了,外面还有好多土匪等着大家去消灭,我们还要打到台湾,活捉蒋介石。
阿信悄悄告诉我,出不去了,我们得呆在这里。这两天,他早就把这个山谷看遍了,四周全是峭壁,根本没有路,也没办法爬上去。我说你咋不跟连长说呢,阿信嘿嘿一笑,说让连长自己找,免得自己又挨骂。晚上,连长果然骂娘了,不过是骂这山谷。我觉得连长骂得不对,我们是自己闯到这山谷的。总而言之,我们暂时出不去了。阿信问我怕不,我说不怕,有吃有喝,又没有土匪恶霸。这就是桃花源,有什么可怕的。
1950年6月22日
连长终于接受我们出不去的现实,他带着老周、彪子把山谷搜了一遍。回来时都垂头丧气的。阿信说,山坡上的那些野稻子该收了,不然都掉地上了。连长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1950年6月23日
连长把大家召集起来,跟大家商量了目前的处境,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出路了。连长说,但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全国都解放了,大家都在建设新社会,我们就要建设好自己的小山谷,这里有山有水,有田有果树,还有野鸡,但野鸡不能用枪打,这枪都要收上来,这里没有敌人,大家拿着枪容易走火。交上来统一管理。这野鸡要想其他的办法抓,也不能天天打野鸡,一个月只许抓三只,鱼一个月只许捞二回,不能超过十条鱼。细水长流。有了这些我们就能把这个山谷建成跟中国其他地方一样好的新社会。我们听了都很激动。战天斗地,我们跟那么凶狠的敌人战斗过,难道还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老周建议这路还是要找,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连长最后指派了阿信跟老虎仔两个找路。给他们俩一人发一支枪。我分到了一个房间,我发现房间的凳子有个暗格。这下我可以有地方保管我的秘密了。
下面的棍子翻得很快,大概没有什么太多特别的事情记,里面写着连长给大家分工,大家把稻田的野稻子收割了,满满装了一柜子,足够这十来多人吃数个月。这里又有现成的农具,虽然都是笨重的青铜农具。还有磨米的臼石,做饭菜都是用鼎。连长让大家把田翻了,撒了稻种,通了水渠,他们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一久,就像他们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一样。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唱歌,彪子会唱八路军军歌,阿信唱广西的山歌。老周讲山西那里的老故事,听了数遍都不会腻,连长讲东北打鬼子的故事,每次都把大家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眼前有个小鬼子,好能让他们揍一顿。
棍子看得入迷,半晌才抬起头,“这真的是我奶奶,我们老家是山东的,我奶奶在淮海战役参的军,是名护士。这上面的名字我都见过,逢年过节,我奶奶都要对着南方烧纸钱,嘴里喊着什么连长阿信老虎仔老杨,原来是给他们烧纸钱。”
“那你接着往下看。”我说。
1950年8月10日
连长今天宣布了一个消息,准备酿酒。两个月前收的粮食还剩很多,新种下的稻谷抽穗了。老周说,这一次粮食管够,怎么都吃不完。阿信说是不是等稻子收了再说酿酒的事。连长把酿酒的事情交给了老周,老周走南闯北,什么东西都会做。
1950年8月14日
阿信今天带着我去套野鸡,山里的野鸡可笨了,阿信支个架子,下面撒点米,没一会就抓了一只。阿信问我愿意跟他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吗?我告诉他,如果出不去,我们大家,不只我跟他,还有连长,还有老周,还有彪子。大家都得在这里活下去。
老周挖到了野生姜,还找到了一颗野花椒树,今天的炖野鸡格外的好吃。
1950年8月20日
连长找我谈话,问我对将来有什么计划,又问我是不是跟阿信走得很近,我说是的,我喜欢跟阿信在一起。连长莫名其妙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还没有出去,现在不适合谈个人的事情。我告诉连长阿信说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永远都得呆在这里。连长发火了,大吼着说一定会出去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他以前跟我说话都细声细语的。连长又把阿信叫过来,大声问他是不是没有找出口,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想到办法,如果找不到,就不要干了,把这个任务给别人干。
1950年8月24日
酒酿出来了,大家都分到了一碗,大家都很高兴,老周喝醉了,大家都说他一边酿一边喝,不然为什么一碗就醉了,我把我的一碗给了阿信,阿信把他给了彪子。彪子悄悄告诉我,连长搬了一大坛藏在房间里。王乐山喝了一碗不够,还要管老周要。老周没理他,两人吵了起来。
1950年8月26日
王乐山跟李大德两个人找老周要酒喝,老周说照这喝法,多少酒也不够,李大德扯着嗓子喊了一通,说被关在这山沟里,出又出不去,还不让喝酒了。
连长过来了,脸是红的。让老周把酒发了出来,老周说这酒这样整下去,很快就没有了,连长扔下一句话,多酿两缸不就有了嘛。
1950年9月10日
老周又酿了一缸,这是第四次了,有人嚷嚷着要阿信多弄两只鸡下酒,阿信虎着脸说要吃鸡你们自己去!王乐山红着脸就要上来打架。彪子拉住了他们,说晚上给他们捞鱼去。我感觉他们都变了,不再是那群可爱的、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怕的解放军战士。
1950年9月23日
稻子熟了,稻秆被压得低了头。老周说这么多稻子够我们吃两三年咧。到时把多余的米打糍粑吃,他在老乡家看人做过。连长把王乐山跟李大德叫来批评了一顿,因为他们干活偷懒。两人不太服气,说自己是来干革命打敌人的,不是来种田的。连长气得关了他们的禁闭,他们又嚷着彪子跟阿信凭什么不用干活,整天晃荡。阿信把枪送给了连长,说明天起自己也下地,这找路捉鸡的活交给别人吧。阿信走路一拐一扭,我让他给我看,他死活不肯,说是摔了一跤。
1950年9月25日
虫子把稻子吃完了,连稻秆都啃没了。谁也不知道那些蝗子是哪来的,它们吃饱后又去了哪里,彪子还被咬得好多下。老周哭了,说这下不要说打糍粑,就是吃饭也成问题。原本还有十多袋存粮,可因为酿酒都造没了,都指望新米能接上,可谁也想不到,突然窜出满天的蝗虫,把一切都吃得干净。阿信悄悄告诉我,我们必须要找到出口,不然,都会饿死在这里。我问为什么,他说最近很怪,自从蝗虫闹过之后,山谷里再没飞进来野鸡,水里也捞不上一条鱼。
1950年11月18日
米在两天前吃完了,这还是每次大家定量只喝一碗粥的结果,老周抱着头痛哭,说要是自己不嚷着要酿酒就好了。每个人都出去找出口。
1950年11月26日
大家饿疯了,附近所有可以吃的树皮都被刮下来吃了。王乐山被打了,彪子发现他私藏了小半袋米。大家拿这米做了锅饭,不到一分钟就被抢光了。
1950年11月29日
原本充满生机的山谷突然之间变成了地狱,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我得不出答案,也许是我们的贪念,我们不该去酿酒。也许是我们安于现状的惰性,如果我们早一点寻找出路,说不定现在已经出去了。所有人都有气无力。王乐山跟连长大吵了一架,大骂连长不配当连长,指挥无方,要是他当连长,早就带大家出去了。
连长没有回嘴,大家都讨厌王乐山。我听老兵说,连长原本是王乐山的老乡,是王乐山介绍他参的军。这连长的职务原本也该是王乐山的,可有次出任务,队伍刚好打到他家附近,王乐山带个队伍多转了二十里地,据说是为了看家里的媳妇,结果错过了战机。团长一生气,把他一撸到底,成了一个老兵。大家还说是连长告的密。
1950年12月2日
大家疯了一般,每天散开找出口,老周找到了一种土,说是可以吃,但不要多吃,吃多了不消化。老周细细筛了一下,做出来的东西又白软,还真跟馍馍一样。我吃了一口,很难咽。
1950年12月5日
晚上,连长突然把我叫过去,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米团团。拉我的手,说一直喜欢我。我把米团扔在连长脸上跑了。我哭着跑去找阿信,却不敢告诉他。
1950年12月7日
连长让彪子潜到水里找出口。彪子说上面找过了,根本游不出去。下面也一样,是一个很长的洞道,人根本游不出去。阿信想了一个办法,只要把上流截断,下游的水位就可以下降,说不定就可以走出去。连长拍板同意。可大家都没有力气,挖了半天,只挖了浅浅的一道坑。
1950年12月8日
王乐山死了,连长说他想爬到山上去。结果摔下来当场就断了气。大家把他埋在溪边。
1950年12月9日
阿信给我捧来了一碗肉汤,说今天早上运气好,竟然有一群野鸡飞进来,连长发了枪跟子弹,打下七八只,大家吃了鸡肉肯定有力气。只要把水一截断,那就有希望了。我很高兴。挣扎着起来帮忙搬石头。大家的干劲都很足。
1950年12月12日
阿信又给我端来一碗野鸡汤肉汤。我开始狂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阿信进来看我,眼睛黯淡,告诉我水渠终于挖成了,明天就可以脱身了。我想问但又不敢问。阿信走后,我从地上捡起那枚牙齿。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最后一页的字化开了些许,似乎有水掉在上面。
棍子也看呆了,“我奶奶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些。我一直奇怪姐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一定是听奶奶说起过这里。”
我拍拍棍子的肩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我还是决定引来话题。
“你说得对,未来可能不是什么导游。”我说道。
我把碰到日本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未来只是一个导游,日本人不会临死还让我救他。 这一切都证明棍子的看法是对的。未来是日本盗墓团队里很重要的人。未来跟那个日本人的关系很密切。其实这一些,我早该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那你还要去救她吗?”棍子问我。
我笑了,“当然要去,我跟你说过,事情开始了,我一定要把它做完。你呢?”
“去!”棍子点头,又补弃了一句,“我可不是为了救什么未来。我只想知道我奶奶接下来碰到了什么。”
死鸭子嘴硬,我们收拾一下东西,棍子说要回去弄点子弹。我也同意,手中有枪,心中不慌。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会更凶险,没有枪可不成。可是,当我们回到钻进来的地方,却意外发现那个洞不见了。
“我明明就从这里进来的!谁把它填了!”我大为奇怪。
“不是填的,填的我们还能看到痕迹,可这个洞完全消失了。”棍子掀开那些乱藤,里面是完整的石壁,根本就没有什么洞。
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难道这个山谷是活的?它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打开洞口让人进入?这太不科学了。要是真的,那老师们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不管怎样,这个洞就那样消失了。连火蛋也找不到地方,它在这里嗅了半天,一脸懵逼。我这才想起,为什么那群解放军士兵找不到洞口,这里并不大,如果地毯式搜索,总应该有机会的。难道他们在的时候,这个洞口就消失了。或者,这个洞口只有进入的口,而没有出去的口?
看来,想重新武装自己是不可能了。不要说重新武装了,我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们被困住了。”我对棍子说道,我们陷入到解放军战士的境界,没有粮食没有出口。“看来我们必须要走革命前辈走过的路,不然真困在这里,用不了两天,就得煲狗肉火锅了。”
我刚说完,火蛋朝我猛叫。
“这狗懂人话!”我吓了一跳。
“不是懂人话,是它们能读懂人心。”棍子说道,我大惑不解。
“动物有一种犁鼻器,就在鼻子里。这是一种辅助嗅觉系统 ,可以闻到空气中的细微的变化,甚至闻出一些威胁跟恐怖。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人类原本也有,靠着这个在丛林生存,但随着用脑越来越多,这种直觉器官就大幅退化了。”
“这么神。”我摸了一下我的鼻子,大概我的犁鼻器不是退化了,而是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美食探索器。
狗蛋还在叫,我连忙向它保证,绝不吃狗肉!谁吃狗肉下辈子投胎当狗。狗蛋安静了下来。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怎么寻找那些解放军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