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油爷，万恶贪为始，你要不贪人家那点小便宜，哪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棍子冷笑了一声。
油爷脸上抽搐了一下，想回嘴，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先前的事情。当然，我也是挑能说的说，反正告诉他，这一对上海夫妇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你要找他，只怕要回上海了。
油爷鼻子哼一下，转过脸又对我大加称赞，说我有魄力有眼力，又生得富贵相，将来一定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我瞟了棍子一眼，棍子一脸鄙夷。
一个说我短命，一个说我长命，我都不知道该信谁。
断断续续聊了一会，油爷似乎也缓过了劲，只是感觉他怪怪的，说一句话，嘴角就要抽一下，也不知道梁学超夫妇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油爷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冲他说我大富大贵相，我也得对他好点，说罢，我就上前扶他。正在这时，一阵铃声突然响起。
“铃铃铃……”
油爷的脸一下变白了，说实话，我当场也吓得够呛。差点把油爷甩在地上。
再一听，“铃铃铃……”
这不手机铃声嘛，真土，什么手机还用这么老土的铃声，不会是诺基亚吧。
“你手机响。”我没好气。
“不是我的。”棍子神色凝重起来，盯着油爷看。
“难道是油爷的？”我往油爷身上看。
“别说话！”棍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铃铃铃……铃铃铃……”
这下我们听出来了，这个声音不是手机的铃声，也不是从屋里任何人身上发出来的，你根本听不到声源，似乎每个角落都是声源，每个角落又都不是声源。
油爷的脸色更吓人，那是一种极端恐惧的表情，他嘴微张，指着自己的嘴，话也说不清了。“疯，疯……”
“什么疯？你要疯啦？那没事，疯了就送精神病院，现在医学发达，电一电，说不定就好了。”
我正说着，油爷粗大的鼻孔里冒出了一大搓鼻毛，看上去超恶心。
油爷眼睛上翻，眼睛几乎全是眼白，全身抽搐起来。不一会，那一搓鼻毛从鼻孔里钻了出来，竟然是一个黑色的小虫子。比指甲盖要小一点。圆圆的头，六足双翅，一根螫针。
“原来是只蜜蜂。”我扬起手，一巴掌把这只虫子拍死在油爷脸上。
“你！”棍子脸色大变，油爷的表情也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双手猛的掐住我的脖子。
“快跑！”棍子一腿踢在油爷身上，这一脚真狠，我似乎听到骨头断开的声音，油爷像纸箱一样飞了出去。
“干什么？”我还摸不着头脑，很快，我听到嗡嗡的声音，棍子抓起我的手就往外跑。
我一看桌上的两个青花，连忙把碗抓到手里。
“你要钱不要命啊！”棍子怒吼，也不知道他见了什么鬼。但我很快就知道厉害，腿上不知道被什么叮了一口，就像碰到失恋护士打针。真他娘的疼。我正要往回看。棍子抓着我的领子，把我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跟着我，别回头！”
我这才感觉大事不妙。拿着碗就跟着棍子猛跑，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刻。屋外的蜂箱剧烈摇晃，那些蜜蜂竟然跟发了疯一样往外钻，每一只都是黑漆漆的。飞到空中嗡嗡作响，盘旋一会，似乎就盯上我跟棍子了，轰炸机一样冲了过来。
接下来，我只看到棍子不停往天上扔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扔到半空中一声巨响，跟我们小时候放花炮一样，点响了往空中一扔。我一个同学因为技术不过关，炸成了三指。 后面，棍子告诉我，那就是花炮，只不过是他们特制的，用来给一些人做道场的时候用。也就起个声光电的作用，现在有钱人就这样，没有动静，觉得钱花得不值。搞点烟啊火的，他们掏钱才痛快。反正这是棍子的说辞，我是外行，他说啥我也没知识去反驳，反正效果还不错。
好些回，这些黑云一样的东西差点把我们罩住，他扔一个出去。趴的一声就炸散一片。靠着这，我们才没被赶上。
而奇怪的是，棍子带着我往我的祖屋方向跑。要是我，下意识肯定往村口跑。离开这个村子再说，反正我对这个祖屋已经够够的了。再吸引我的谜团，我也不能拿命去考究！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我的怀里妥妥的揣着两个青花。
有这两个青花，此行不虚，见好就收，人之常情！
另外，往村口是下坡，往我家祖屋是上坡，他腿长当然不累，我就吃亏了，本尊质量大，还要顾着手里的碗。差一点就被落下。可以说，那一路，我是被棍子一路骂一路跑过来的。
大概跑了十来分钟，我们跑到了一座桥边。
这座桥是个老桥，相当老，据说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桥头以前有一块石板，上面刻着谁也不认识的字，还有一个石头雕的龟。现在那个石板跟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肯定被全国各地乱窜的文物贩子搞走了。
说实话，拼命跑了这十来分钟，我都快虚脱了。心想实在跑不动，我就跳到小河里，这些天上飞的怪东西总不会游泳吧。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发现棍子不跑了。这一路，催得跟要命一样，他倒不跑了。我连忙拉他。
“跑啊，你想死啊。”
棍子一把扯住我，“不用跑了，你看。”
我们不知不觉已经冲过了桥，他指着桥对面，那些黑色的蜜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急刹车一般停住，有一些来不及冲过来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像纸片一样下落，掉在了水里，很快就融了。
“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好吧，那天碰到的很多事情在我的生命中都是第一次。
我一回头，棍子不见了。
我的心一慌，说实在，这个地方虽然是我老家，但要是棍子不在身边，旁边又有那么一堆鬼东西，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我一抬头就发现棍子正在爬旁边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这小子上辈子肯定是猴子，这树我小时候就从来都没爬上去过，但他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高点。
不过，我突然涌出了久违的熟悉感。
说实话，刚进村，没过这个小桥时，我一直找不到故屋以及家乡的感觉，好像这里根本不是我的村子一样。直到我过了桥，我才感觉这一切重新变得熟悉起来。那桥，那树，确确实实在我生命中出现过，我的童年确实就在这里度过。
我又记起了一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这个事情就发生在桥边，那时候，我的爷爷从外面回来，给我带了一个新的文具盒。说我家灵运明年就可以上学了，用这个文具盒装笔最好了。我当时可高兴了，拿着文具盒出去玩。玩着玩着，我突然想到去附近的一个小矿装磁粉。
我听别的小孩说，把磁粉装到文具盒里，再加一点水，就可以得到一大块的磁铁。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去的时候经过这条小河。因为玩了半天，感觉文具盒有点脏，就拿到河边去洗，下到河边，我看到有一堆稻草，我以为下面是实的，就跳了上去，谁知道下面是一个水洞，我跳上去就沉了下去。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只听到我爸在外面给我喊魂：三仔子，你回来吧，你回来吧。间或还有两声狗叫声。我记我们家曾经还有一条狗，名字叫火蛋，因为它全身都是红色的毛。跑起来就跟一团火一样。
我的文具盒，以及我从矿上装的那一盒银光闪闪的磁粉不见了。
爷爷就守在我的旁边，特别的憔悴。旁边还蹲着大狗，伸着舌头舔我的手。我也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家里人说我晕了半天，幸亏我醒过来了。但我对门的臭臭，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的大名我已经有点记不起来了。她说我在房间里睡了两天两夜呢。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醒了。不过，我感觉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因为我好像变笨了，我以前特别聪明，整个村的人都夸我的脑袋跟雷达一样。我那时也感觉自己什么事一点就通。但那以后就有点迷迷糊糊了。我曾经问爷爷，说我好像变笨了。爷爷说变笨好啊变笨好啊，笨人有笨福。
以前那些事情，我几乎都快忘了，一回到这里，好像这些事情慢慢都回来了。正在我瞎想的时候。树上传来棍子的大笑声。
他一溜烟从树上下来，这货绝对是猴子变的。
“我懂了，我懂了，太妙了，太妙了。”
妙什么啊！我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他突然盯着我的脸。
“谢灵运，你的短命纹怎么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