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墨家三表
因为滞留在张家宝库两天时间，我们几个应该是最后一批到梅里救援的楚墨。之前到达梅里的楚墨，已将相关的信息，情况和消息都传了过来。
我也见识了楚墨特别的信息折叠术，方法非常复杂。说简单一些，就是保证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内信息从360度全方位地进行共享，这种信息折叠不受任何移动信号、信息设备、电力、口信失误这些有可能突发的意外事件影响，那简直是信息的完整复制和重现。这几天我常常在想，如果国安情报部门用了这样的信息折叠术那要有多厉害。又或者，他们已经在使用这种技术了？
小玉米似乎给我们打开了一个全景共享，就好像我们已处于梅里雪山似的。
徐子依他们的撤离计划失败了。他们仍被困在墨家医院。而且方圆几公里，几乎全部是白色烟瘴，烟瘴中有毒气笼罩，墨家医院在七哥当年的设计下，留下的最后一层安保就是把自己彻底封闭，但是完全隔绝外界的封闭环境让里面的人坚持不过十天，氧气供应早就成了徐子依她们的大问题。
老潘已经进入楚墨禁地了。
目前还停留在鬼洞的那一层空间里，鬼洞被楚墨者重新设置，所以老潘他们现在还绕着走不出去。
但是他这次是倾巢而出，有备而来，几乎把鬼洞中大面积炸烂，似乎也没有产生幻觉，而且还进展迅速，似乎很快就能冲破鬼洞，进入那产生幻觉的青铜门和楚墨墓地的第二层空间了。
小玉米对我们进行全方位的演示之后，看着七哥。我们此刻正在前往梅里的火车上，七哥对小玉米低声说了句“立刻召集沙盘会议”就走出软卧的包厢。留下了我和成哥面面相觑。
“成哥，墨家医院可能是被‘龙种’围住了。耿天赐跟我说过，那影子控制了龙种的孩子，公的龙种也许来索要孩子，或者加上救他的老婆！”
“如果只是毒气，还有办法突围进去，就怕那玩意儿潜伏在某个角落里，那样我们就不好进入了。试问谁又能打得过龙啊？”
“这世界上，真有龙吗？”
张自成对我哼笑了一声。“我小时候，我爸没少给我讲神话故事，虽然我还是个顽强的唯物主义者，但是，面对一次次像神话一样出现在身边的事情，我现在也是有点儿迷糊了！”
“什么神话？”我突然着急地问他。他两眼发愣地看着我：“这跟我们现在要做的决战又有什么关系？”
“成哥，你想想，墨尽天藏，如果是我们预想的这四个人，爷爷在日记中也有暗示。那么我们应该都有过人的本事对不对？耿天赐是个神人，这就不说了。他也许就是齐墨，在我们的团队中，齐墨的技法是不可或缺的对不对！”
张自成放下手里的茶杯，对我点了点头。
“如果藏是徐星儿，那么她应该拥有秦墨的本事，并且可以翻雨覆雨，能操纵秦墨的人脉，你说对吗？”
张自成似乎明白了我要说什么，接着我的话说：“你肯定是跟三支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而从你爷爷日记的叙述中。我那小叔张力本是个楚墨，你的意思，他应该懂一些楚墨的事情，并通过我爸把那些事情教给了我？”
这次轮到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墨尽天藏，是齐墨，楚墨，秦墨都包括在内，分别是耿新华，张力本，徐子晴三个人安排的三个晚辈的绝地反击。那么，你怎么能就是一个对墨家喜爱到了极点的普通民众那么简单呢？”
“你是说我脑子里，也有那过人的本事？这就是那些楚墨觉得我始终在装傻给他们讲笑话的原因！”张自成拍案而起，不能抑制内心的惊喜，对我大声喊道，“他们还不知道我是真傻！”
“我一直没明白，在张家宝库里，你一个普通民众仅仅凭着对墨家的喜爱就能熬过那么难熬的事情，还能再次下去救七哥，靠的是什么？那不是布满墨家通灵术法的地方吗？”
“是靠的！是……”张自成激动地在我面前来回踱步，“这就是我不能告诉你的！”
我对他呵呵一笑：“不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应该知道怎么把你脑子里的东西使出来了！这就让我们有了更多胜算。你是张力本的侄子，毕竟他是个那么厉害的人。”
张自成用力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七哥突然拉门走进来。拿出手机放在我们两个的面前。手机上是一段视频，那是我熟悉的墨家医院，但是外面已经面目全非了。青草地全部枯黄一片，周围的树木也枯萎了。整个墨家医院的外墙斑驳古旧，看起来好似鬼楼。视频中出现几个安保，戴着防毒面具，从房顶顺着房檐爬下来，刚蹦下来想要突围出去，突然一个巨大的蛇尾出现在他们身前，那是比花山谜窟中的大蚺蛇还要巨大的蛇尾，我一眼看到了那蛇尾上五彩斑斓的鳞片，那正是耿天赐所说的“龙种”，蛇尾还没到他们面前，一阵白烟缥缈，他们几个突然倒地打滚，摘下防毒面具，脸上已经溃烂发红，仿佛被火烧了一般。墨家医院的窗户里面，挤着几个脑袋向外观望着突围的情况，我看到那几个脑袋中有个小羊角辫，瞪圆了惊恐和伤心的大眼睛正在观望着外面的情况，我立刻大叫起来。
“七哥！我们先去救小兔子！”
墨七摇了摇头：“莫伏，若是老潘破了楚墨禁地，也许成千上万人都会像他们一样痛苦不堪。救千万人为要！”
“你们没人了吗？分兵两路啊！那里面有你女儿和你老婆，你也太没人性了！我要去救小兔子！我不管！”
墨七没有说话，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半天，扑扑掉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呆呆地看着他，张自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说：“罗莫伏，楚墨经历此战，元气大伤，你不要认为他们是万能的。”
“那就放弃他们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你知道你们放弃的是什么吗？墨家的宝藏！他们有传承自墨学千年医学的经验和实践知识，他们治好了无数已经被宣告了死亡的病人。他们才是可以改变和震撼这个世界的人！小兔子……”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像小兔子这样的天才，她应该像一株世界上要绝种的小树苗一样被众人呵护长大。你现在救一万人，她将来能救几万人。为什么要放弃她……”我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张自成也兀自摸着满脸的泪水。七哥颤抖着肩膀，把手插入头发中，我看到他年纪尚轻，已经两鬓斑白。我狠狠地剁了一脚，冲出房间，离开了他和成哥。小玉米追了过来，也是红着眼睛在背后看着我。我没好气地让她离我远点儿。
小玉米却在我的驱逐下距离我更近了一些。
“墨尽天藏，是不是就是个笑话？”她狠狠地看着我，突然冒出了一句，“楚墨，齐墨和秦墨，分别来自墨子三支真传，本事各不相同。如果说墨法秘术是一个完整的体系，那么墨家的每个分支都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而你爷爷他们竟然把秦，楚，齐三个分支联合到了一起。你能想象得出这是怎样的力量吗？”
我看着小玉米的眼睛，心想她说得不错。耿天赐应该是齐墨高手，徐星儿在老潘身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秦墨技术也应该很强。若是张自成脑子里有张力本的真传，也许是楚墨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三个在一起，不正是三支墨家聚合了吗？那么我，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我是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吗？
“罗莫伏，你还没有懂如何认识世界吗？”
我正思索之间，小玉米的第二个问题抛了出来。又是一个点爆我的问题。
我痛苦地摇了摇头。小玉米哼了一声：“所以，任凭他们三个多有本事，都只是构建一个墨法秘术的完美体系，你不懂如何认识世界，墨尽天藏就是一个笑话！”
她说完这句，红着眼睛失望至极地离开了我。我眉头紧锁，看着远处那朦朦胧胧的雪山，狠狠地一拳打到玻璃窗上。
尽管我十分不情愿，我、七哥和成哥还是下火车后直接赶往了梅里雪山。成哥似乎开心了许多，一路说笑话，我想着小兔子，听得心烦意乱，不停地跟他争吵。
七哥并没有多话，面色阴郁，我们的车开到雪山上，在徐子依他们送别我的雨崩冰湖下了车。已经有一干人焦灼地等在那里了。
雨崩冰湖海拔高度约为3800米，是梅里雪山冰川融化的雪水汇集而成的深绿的海子，被称为梅里雪山的圣湖。
雨崩冰湖是梅里雪山典型的冰渍湖，它是由冰川运动侵蚀地表而形成的，冰湖的一面是我们所在的山梁，另一面则是垂直的岩壁和几乎悬在空中的冰川，幽蓝的冰川和翠绿的湖水交辉相应。巨大的冰川和积雪会不断从绝壁上跌落到冰湖中，从而不断补充了湖水；另一些冰川则蔓延到湖边，很是壮观。我看着岩壁，问七哥是不是向上攀登就可以到达卡瓦博格的主峰。七哥点了点头，说那里是楚墨墓地，我们从这里上去，会绕过鬼洞，老潘他们也已经到了楚墨墓地。如果我们在墓地还拦不住他，玉佩就保不住了。
成哥又在墨七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七哥，这次你有几成把握能战胜他？”
墨七看了看我，并没有说话，对张自成说。“那你对要做的事情，又有几成把握？”
张自成呵呵一笑，看着周围像看英雄一样看着他的众人，拍了拍胸脯。从怀里拿出一把刀来，在手上深深地割了一条大口子。血流入小玉米拿过来接着的玻璃瓶子里面。
我发愣地对成哥喊，你也用不着歃血为盟，立下毒誓吧？
却见小玉米小心翼翼地接过装满血的玻璃瓶子，跑到湖边，紧张地观察着湖里的水泡和动静。她从玻璃瓶中倒出一点儿血来，向着湖中心处甩了出去。
很快，湖中心处有咕嘟咕嘟的大水泡冒出来，小玉米立刻将瓶子扔向那大水泡中。我听到瓶子碎裂的声音，那大水泡的中心处一片血红，又瞬间消失不见，很快，那水泡也在湖中消失了。
张自成走过来看着我错愕的表情说：“小罗同志，我在花山谜窟的时候跟你说过，我爸和我这叔叔不和，因为一件事情吵到不可开交，一件最后令我爸十分抑郁的事。他们争吵的根本原因，我也是刚刚知道不久，是我妈被我逼问才说出来的。”
“是什么？”
“我自小多病，我小叔建议我爸用墨家的方法治愈我。我爸开始做了，后来发现我身上发生了很多奇怪的状况，他要终止。我小叔不同意，说我的血脉已经形成，此刻终止就前功尽弃了。具体我的血脉形成了什么，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我妈是肯定说不明白的。直到我在张家宝库之中，看到我小叔张力本留下的石壁，才恍然大悟。这么说吧，墨者的奇养法，可以奇养动物，也能奇养人，你知道吗？”
“你暗中被你小叔给奇养了吗？把你奇养成什么了？”我看着湖水中刚才那出现大水泡的地方，想着耿天赐在墨家医院奇养自己的情景，“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呢？”
“要感谢你昨天提醒了我，你昨晚出去的时候，我跟七哥对出了一件大事情！说出来，你别高兴得乱蹦啊！这件事情，跟龙种有关！”
“什么意思？”我似乎看到湖水中有潜行的巨大黑影游过，惊讶万分地抬头看了看成哥得意的表情，突然说，“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吸引了墨家医院那只公的龙种到这里来了吧？”
“啊呀，七哥，这家伙现在聪明了好多！”张自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七哥。七哥却阴沉着脸对我说；“龙种过来这里，也是为了沙盘计划的最后一步。”
“你要跟老潘同归于尽？”我想到墨家医院前面的情景，这才明白了七哥的计划。即使最后楚墨的人失败了，老潘拿着钥匙出来，也走不出这里，他会死在龙种的面前，我们所有人都会。
这一次进入楚墨墓地，他们就没打算活着出来！这是跟孟胜一样英勇赴死的勇气啊！
七哥对我点了点头：“这样小兔子她们会活下来，你也算是没有那么恨我了吧！舍生取义，四个字说得很轻松，做起来却很难。谁没有对生的留恋？谁没有一点私心呢？就好比我现在，十分舍不得你们一样！”
“但是！”七哥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看着我，“我们跟其他人不同，想着救自己，救朋友的那些人并没有错。可这世界上，总要有人心怀苍生之爱，才能真正地成就天下。对不对？”
七哥这样一说，我突然就想起了耿长佑石壁上留下的那句话：“愿墨碎世代平安，度万劫而成天下！”
我喃喃地说：“我知道怎么认识世界了！”
我一句话，所有的楚墨都走过来，目光惊奇地看着我。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说：“本来，早在两千年前，墨子已经把认识世界的办法教给我们了。就是《墨经》中的三表！”
小玉米惊喜地看着我问：“你说的是：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
“不错，就是这个。我在楚墨禁地的时候，曾经想到过三表。不过那时候，我想得十分浅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终于明白里面的奥义了。”我兴奋非常，正要跟小玉米继续讲，突然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尖鸣。
一只我们在楚墨墓地里面见过的大鸟，从七哥刚才指过的墓地方向，向我们俯冲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