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墨者孟胜
老潘对着小男孩笑了。“你就是小狼吧？长这么高了，过来，让爷爷看看。”
“别骗我了！我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儿！”
小狼跳进来，站到我床边，我看到他右手还提着弹弓和石头，想起昨天晚上小兔子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危险快跑！留下字条落款画了小狗的那个，每天给我们带来吃的和补给的，就是眼前这个“小狼”吗？
“我的朋友都在外面呢。”小狼把左手放在嘴边儿吹了一声口哨，吹出来的却很像是狼叫。一声口哨过后，窗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叫声回应着他。听起来，那声音几乎排山倒海一般，这是有多少狼啊！我听得心惊肉跳，终于明白了小兔子说把我扔出去喂狼，那也不是说着玩儿的。
“楚墨者一直认为，他们的朋友都是可以依赖的。”老潘却没有露出一点儿惊讶的神色，他用看小孩儿的目光温和地看着小狼。他这种眼神我很熟悉，越是温柔越充满杀意。
“小狼，《吕氏春秋•上德》中有个小故事，你肯定听说过。”老潘没动作，其它几个人都按捺着，观望着他的眼色。老潘慢慢踱步到窗口，看了一眼窗外，冷笑一声，继续讲：“墨家钜子孟胜，有个好朋友叫阳城君。阳城君外出时，令孟胜守护其领地，并将一个叫璜的玉器分成两半当做符，一半交给孟胜并吩咐他‘符合听之’。孟胜当时只有门徒180人，不过力量上比你们几个小屁孩儿大太多了。”老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狼。
“孟胜守城失败。他认为自己受阳城君所托，现在无法守护其属地，必须一，要自杀谢罪！但是他的弟子徐弱劝告他说，事已如此，死亦对阳城君无任何益处，而此举却将令墨家损失惨重，更有可能‘绝墨者于世’，不可以这样。孟胜很固执地认为自己若不死，将来恐怕没人会信任墨者；同时他说自己会将巨子之位传给宋国的田襄子，所以墨者并不会绝世。徐弱听了孟胜的话，就先去赴死了。跟随孟胜赴死者约有180人。其中有三个人，是孟胜令他们去传巨子之位给宋国的田襄子的，三人转告田襄子继任巨子之后，就要折返楚国与孟胜共同赴死。田襄子以刚接任的巨子之位命令三人留下，不要回楚国去，但还是没有挽留住他们。就这样，好端端的181条人命，全部因为一个‘义’字去死了。”
老潘说完，看着小狼的眼光开始变得犀利。
“小狼，万事莫贵于义。但是如果你认为阳城君这样的朋友，值得让那么多的墨者为他去付出生命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们楚墨的愚蠢。你们的生命是那么的有价值，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治好罗莫伏，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做到了。你忍心让她身首异处？又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小小年纪就能以那么快的速度击中我的大夏龙雀？你们的精彩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你们愿意从此再也吃不到任何好吃的东西，看不到任何好玩的事情，就为了一个罗莫伏这样的废物去死？这是你们的愚蠢，跟孟胜一样的愚蠢。”
“别扯万事莫贵于义了，你懂什么叫义么？”
小狼这语气，像极了七哥，我对他投去欣赏的目光，心想这小孩儿比小兔子靠谱。人小鬼大，气势也不输年过古稀的老潘。
小狼挺直腰板，继续对老潘一字一板地说：“你脑子里那些支离破碎的墨家故事，就不要讲给我听了。你们是墨家的败类，你们懂什么墨家历史？历史都已经过去了，你怎么说就怎么是了？告诉你，孟胜根本就不是那么傻的要带着180个兄弟自杀，他的死另有隐情。你知道刚才自己提到的徐弱是谁吗？就是秦始皇时期东渡日本的徐福的五世祖！不过这些都牵扯到墨子的秘密，我就算告诉了你，也是浪费口舌，毕竟你就要死了。还有，我有好生之德，你现在乖乖带着你的人滚出墨者禁地，就留你这条烂命吧……”
小狼的几句话说完，不但我瞠目结舌，就连老潘的脸色也变了。
老潘恨恨地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句话：“这里所有的小孩儿都给我留活口。”
“你说错了。”小狼仍然双手抱胸，又让我想起了机关城中七哥和我们发誓保护机关城的样子。“是除了罗莫伏，所有的小孩儿都可以去死。他是七爸的朋友，他不能死。我跟七爸保证过，一诺千金！”
“小屁孩儿。”老潘又温和地笑了，我已经看到他眼中逐渐加深的恨意。“你也不想想，这里是墨者禁地，我们怎么知道？这么轻易就进来了，你七爸呢？你们墨者禁地的大人呢？你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垂死挣扎！我今天为小妞而来，你要保护这个废物，我可以依了你。我不杀他，你告诉我小妞在哪儿？”
“我们这里很多小妞呢！都是小毛丫头。你说的是哪个小妞？”小狼瞪大眼睛，好像真的对老潘的这句话感到困惑不解。
“我说的是治好了这废物的，墨七的小女儿！”
“什么？”我再次惊讶得叫出声来。
这么多天，小兔子没有解答过我心中的任何一个关于我在哪里，她究竟是谁的疑问，而老潘却都一一给出了答案。这里是墨者禁地，小兔子是墨七的女儿！所以她会做那么好吃的薄饼，所以她懂那么多墨家的知识，所以我们生活在古怪的树屋之上……
“七哥的女儿？你说小兔子啊！”小狼恍然大悟地说：“她是最不听话的一个小妞！”小狼的口气中充满了怜爱和喜欢。我想起了昨天小兔子给我看的危险，快跑的纸条。
“墨者禁地里面，神医遍地都是，你们不用找这小毛丫头，想要治谁的病，我也能治！”小狼噗地笑了一声，似乎对老潘的话觉得可笑之极。
老潘突然烦了，两手向小狼一挥，身后的几个人包抄过来，徐星儿麻利地用枪顶住了我的头，对小狼厉声喊道：“小孩儿，我们还有正事。赶紧告诉我们小妞在哪儿，否则罗莫伏就脑袋搬家！”
小狼看着徐星儿，突然哈哈一笑，下巴向着假电话那里努了努，示意老潘拿起来看看。一个黑衣人疑惑地拿起电话仔细查看，突然惊讶地对老潘喊道：“老大，这是个定时炸弹装置。还有2分钟！”
“小屁孩儿，用玩具来跟我玩儿吗？我没心情！”老潘愤怒了，举起大夏龙雀刀，对着小狼又快又准地甩过去。大夏龙雀在过程中已经开始变形，变回一条小蛇的形状，直对小狼的喉咙狠狠咬去。
就在这时候，我们房顶上突然传出一阵很大的动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东西从我脑袋上的天花板中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到我的腿上，疼得我直呲牙。
我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小胖腿儿和米老鼠的小裤衩，气得大叫：“你他妈的就不能靠谱一点儿吗！藏都藏不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