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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又案发通州命毙
次日,京城难得盼来云开见日的天气。虽则阳光普照,只因逢着融雪之故,人们反倒感觉多了几分阴冷。
这日吃过早饭,张公安排了衙中事务,便照昨日计划,带着范右堂和岳继忠同往通州。出发前三人还刻意换了身普通常服,以免过于惹目。
通州距大理寺也不过五十余里。张公和范、岳二人各驰一马,虽则路上因雪而有所迟缓,但到达通州城时也不过大半个时辰而已。
在一个大路岔口,张公勒马停住,范、岳亦相继停下。
望着前方鳞次栉比的店幡,范右堂问:“大人,你确定孟芸洲还留在通州?”
张公亦眼望前方道:“昨天他说下午会来通州和远房亲戚相聚,并且不会急着赶回去。”
“没错,”岳继忠接道,“他说他亲戚在这里开了一家名为‘凤栖’的酒楼。”
“是的,”张公道,“我们先找到凤栖酒楼再说。”说完三人便缓辔徐行,边行边向路人打问酒楼位置。
也不消多少时候,张公便打听出酒楼所在,随后三人径直驰往。
越靠近酒楼,就越是城中繁华地带。因行人增多,张公等人速度又不得不放缓。就在离酒楼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张公索性让岳继忠就近找到一家可以寄放马匹的饭店,临走时又托店家拿上好草料喂食。之后三人便快步朝凤栖酒楼赶去。
凤栖酒楼位于“新府街”右侧。店外的门楣处挂着一大黑木匾以为招牌,匾上镌刻有“凤栖酒楼”四个烫金大字。木匾周边还绕有一条叠有大花球的红绸巾,花球正好在木匾中部,两边丝绸如缨穗般垂在门边,随风摇曳,看上去十分喜庆。而在招牌两侧则挂有崭新的灯笼和黄底黑字的店幌来招徕食客,其灯笼上一写“酒”字,一写“食”字,崭新的色泽鲜艳而亮眼……
张公三人走进店里看时,其店里亦装潢考究,布置典雅,颇颇气派。无如张公三人此刻无心细赏,一进大门便直奔柜台询问起正事来。
柜台里有个伙计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仿宋花瓶。
岳继忠先开口问他道:“嘿伙计,你们老板呢?”
伙计抬头看到张公,以为是客人,忙放下抹布花瓶要出来接待。
这时张公向他伸手道:“你先别急,我们不用饭,只是来找你家老板打听个人。”
伙计见不是客人,便仍留在柜台前,回道:“几位爷,实在不巧,我家掌柜今天早上遇着急事出去了。”
张公不甘心,又问:“你家掌柜的昨晚可是在这里招待了一个远房亲戚?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姓孟——身边可能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子。”
伙计听后反问道:“三位爷是官府的人吧?”
张公不禁纳罕:自己和范、岳二人都是平民装束,他一酒楼伙计如何轻易看破?还是说他听说了孟芸洲的事?
想到这里张公便故意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官府的人,难不成你以前也牵扯过什么案子?”
伙计摇头:“那倒不是,只是爷刚才说的那个姓孟的正是我家陈掌柜的远房表弟。昨晚他们确实在此会饮。而且正如爷说的那样,和孟公子一起的还有个漂亮姑娘。你们一定是为了那件案子来的,所以小人猜出你们是衙门的官爷。”
张公以为正如自己刚才所想的那样,他是听了和孟芸洲有关的吴允江一案才猜出自己身份,于是承认道:“没错,我们是从京城大理寺来的,找他就是为了进一步调查案况。”
不料这回换作伙计的困惑了,他惊讶道:“命案这么快就传到京城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州衙的官儿呢!”
这回换范右堂追问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伙计道:“今天早上,和孟芸洲一起的那姑娘在投宿的客栈被人下毒害死,掌柜的得了消息后便急忙赶去看个究竟了。”
“什么!”张公和范右堂几乎是同时吃惊道。
随后张公接着急问:“出事客栈叫什么名字?怎么走?”
伙计见张公心急如焚,忙指着门外道:“出门往左行十三四丈,然后右转,第三家‘如归客栈’便是。”
得到回话后,张公只道了声“走!”,接着便大踏步跨出门,率先朝客栈赶去,范右堂和岳继忠见状亦二话不说,紧随其后跟上。只留下伙计待在原地,挠头耸肩,大惑不解。
张公三人行了十余丈,右边便有一条岔道,张公按伙计所说转进去。都不消刻意去数,抬眼便可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店门口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喧哗不已。
张公走近后抬头一看,正是“如归客栈”。此时门口已有州衙的衙役把手。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岳继忠上前,表明了张公身份,谁知那衙役是新来的,只是听说过张公之名,并未见过真人。因怕出了岔子,不敢轻易放三人入内。
就在张公要让他进去禀报上司时,客栈里正在询问案情的通州知州胡大成听到门口动静,出来打问究竟。
胡大成四十多岁,下巴蓄有短须,右边脸上长了个绿豆般大小的痦子。说话时喉咙嘶哑低沉,如卡了痰一般。他以前也和张公有过合作,所以一到门口便认了个准,连忙堆笑相迎。这时那衙役才知自己确是有眼不识泰山,道歉不迭。胡大成作势骂了他两句,张公知道其是负责,自然不加怪罪。
之后张公和范、岳由胡大成迎着进到客栈。其时客栈大堂里正坐着孟芸洲和两男一女三个不认识的人。其中孟芸洲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神情木讷。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极沉痛的打击。
接着,张公把孟芸洲身上所牵扯之事及此行目的简单说了一遍。胡大成听罢知道张公有意要管这事,也乐得脱手图个自在,便主动介绍起案况来,他先指着张公不认识的两男一女道:“大人,这穿青袍的男子是陈凤栖,孟芸洲的表哥,他是案发后赶过来的。穿蓝袍的男子是孙启明,客栈掌柜,女的是他妻子苏瑾,案发时他们两个正好都在客栈——”随着胡大成的介绍,三人依次向张公点头算是回应。
“今天早上,”胡大成继续说道,“孟芸洲到隔壁客房叫同行的喜雪梅起床去表哥的酒楼吃早茶。结果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应。想到昨晚喜雪梅并未喝醉,理当不会睡得太沉,所以又接连拍了几回门,可依旧无人回应。这时孟芸洲预感不测,便找客栈老板孙氏夫妇帮忙。等一起合力推开门后才发现喜雪梅已经口吐涎液死在了床上。之后孟芸洲托人找来了自己表哥,孙掌柜又叫伙计去州衙报了案。胡某来后,刚刚了解到这些情况大人便赶来了。”
胡大成讲完后,张公便问孟道:“孟芸洲,究竟怎么回事?昨晚你们几时从酒楼来的客栈?”
孟芸洲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好似没听见有人在和他说话似的。这时陈凤栖在旁劝了他几句,也无法使他开口说话。于是陈凤栖在旁代为答道:“他们昨晚亥时离开酒楼的,因为刚开张,酒楼里未设卧房,所以我给他俩就近安排了这家客栈。”
陈凤栖说完见孟芸洲依旧一声不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跟个木人一般。范右堂因此以为怠慢,正准备要斥他几句,却被张公拦住道:“不比着急催他,或许此事对他打击很大,让他静静也好。”说着便转向胡大成,“麻烦胡大人带我们先去现场看看。”
随后,胡大成吩咐衙役好生看着,张公和范右堂、岳继忠由胡大成领着往客栈二楼走去,孙氏夫妇也在张公的示意下一起上了楼。
客栈楼上有条过道,过道两旁各有数间客房。两边客房正好门对门。上面挂有颇富诗意的四字门牌作为标识,如“镜花水月”、“梦入华胥”、“高唐荐枕”、“卧龙中生”等等。
张公放眼看到尽头,目光慢慢回收,此时心里已有了个数——两边各有四间房,共计八间。
孙启明指着右侧的第三、四间房道:“大人,就这两间,最里边的是喜姑娘的房间,旁边是孟芸洲的。”
张公打量门牌,其喜雪梅住的是“衣锦归迎”间,孟芸洲住的是“莫倚愁栏”间。与两人相对的则分别是“对床夜雨”和“姑寄粱柯”间。
张公先进了喜雪梅所在客房,房里除了一张卧榻外还陈设有书案,案上备有笔墨等物。床边不远处是一方茶几,几上有烛台茶具等物,整体布置看起来颇有几分书生气。
喜雪梅就躺在那张床帐掀开一半的床上,香消玉殒毫无声息,眼睛睁大却晦暗无神,嘴角流有姜黄色涎液。头发散乱,妆容不整。身上仍穿着亵衣。其态令在场人看了无不生怜扼腕。
张公和岳继忠靠得最近,看得也最清。岳继忠道:“没错大人,吴知县死的时候我第一时间看过,喜姑娘的死状和他一模一样。且毒发时呕吐的涎液都是姜黄色,并有同样的恶臭。应该是同一凶手所为。”
“可凶手为什么要杀喜雪梅呢?”站在几旁拿着茶壶在闻的范右堂听后疑惑道。
张公也走到几旁,从几上拿起茶杯嗅了嗅,后问身旁胡大成道:“胡大人,这茶壶里的水可验过?”
“还没有呢,”胡大成道,“不过下官已经通知义庄的人来运尸体了,到时候一起把茶壶拿回去验。”
张公又问孙启明:“这壶里的茶水可是昨晚刚送来的。”
“是的。”孙启明答,“昨晚两位客官回来,我一个房间送了壶热茶。”
“是你送的还是伙计送的?”
“是我送的。本店店小,没雇伙计,就我们夫妻俩在管理。”
苏瑾接过丈夫话头道:“大人问这话难不成是怀疑我夫妻俩?我们客栈在此地也开了好些年头了,以前从未有过这等惨事。大人尽管去问,我们如归客栈在通州也算是童叟无欺,众口皆碑的,绝不会干投毒杀人的勾当。”
“你别激动,”张公道,“本官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只是想确定凶手会从何处乘隙下手。”
苏瑾这才安下心来。之后张公又问:“昨晚他俩的房间是谁安排的?”
这回是孙启明回道:“我们并没有指定他们住哪个屋。客房是在昨天下午孟公子的表哥来帮他们订的。晚上他们从酒楼回来,报了名姓,我们只告诉他俩订的是哪两间房而已,并未指定他们各自住哪间。”
“去把陈凤栖叫上来。”张公吩咐岳继忠道。
岳应承下楼,很快又和陈凤栖一起上楼并进来。
张公问陈道:“昨日孟芸洲到你酒楼是什么时辰?”
“申时三刻左右。”陈凤栖回道。
“你知道他和喜姑娘一起来?”
“不知道,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这次开张也是头一回请他来。刚开始我也以为他和喜姑娘会住一起,不过表弟说两人尚未同房,所以我就来帮他俩订了两间客房。”
张公又转向孙启明夫妇:“当时店里还住了哪些人?”
苏瑾抢着回道:“除了孟公子和喜姑娘,还住了两个外地人。”
“他们人呢?”
“走了,在孟公子知道喜姑娘出事前,两人就走了。”
“他们可是一起的?”
苏瑾摇头。之后孙启明补充道:“这两人一个是来此地探亲的老头,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贩。看上去都不像是凶手。”
“长什么样你们还记得吗?”
“模样倒是还有些印象,不过人海茫茫,偌大的通州,要找到他们并非易事,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出城了。”
这时范右堂凑近张公耳语了一阵,张公也恍然如悟,转而又问陈凤栖道:“昨晚孟芸洲和喜姑娘几时回的客栈?”
“大概亥时吧。”陈凤栖答道。
张公又问孙启明:“孟芸洲两人来客栈后何时熄灯就寝。”
孙启明稍作回想,后道:“反正两人来客栈后先到浴房洗漱,之后又一起坐在楼下说了会儿话,要到子时了两人才各自回房熄灯歇息。他们去睡后我和妻子也打烊休息了。”
张公点头,仍有疑问,遂继续问道:“客房里可供吃喝的东西除了茶还有别的点心之类的东西没有?”
孙氏夫妇一起摇头,同回了一句“没有”。
张公仍不死心,再问:“你给孟芸洲两人送热茶时,那两个外地客人在做甚你可知道?”
孙启明道:“因为他俩明早都要早起,所以早早地就熄灯入寝了。如果他们中途有谁起床开门,我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昨晚并没有两人起床的动静。而且喜姑娘睡觉时是在里面上了门闩的,所以也不会有人在她睡着期间去下毒——这也是我刚才说那两个外地人不会是凶手的原因。”
“照这么说来,凶手在两人进房间休息前都不可能知道谁将在哪个房间。”胡大成说道,“或许这是一起没有目标的杀人案件。”
“不会的,”张公反驳道,“从张首辅的禽畜房事件到吴知县的死,再到喜雪梅的不幸。很明显凶手都是同一个人,而且他的目标应该是孟芸洲而非喜雪梅。”
“大人说得对,”范右堂道,“吴知县之所以被下毒是应了信上凶手要拿首辅大人心腹下手的那句话。而孟芸洲是吴允江的心腹好友,所以凶手完全有可能把孟当成张首辅的第二个心腹对待。”
岳继忠疑惑道:“范大人话虽没错,但凶手向来狡黠,甚至把首辅大人都不放在眼里,这般奸诈狂妄之人怎么会在作案计划中如此大意弄错了要投毒的目标呢?”
“这位大人说得也对,”胡大成赞成岳继忠所说道,“孟芸洲和喜姑娘是在亥时到的客栈,之后孙掌柜给他们备了热茶送到房间。而此时那两个最有嫌疑的外地人一直没有起过床,也就没了下毒的可能——”
“等一等胡大人,”突然陈凤栖插进话来道,“如果凶手有心要杀人,故意不发出任何声响,这样岂不是就能悄悄潜到房里下毒了?”
“这——”孙启明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张公随后却断然反对道:“绝不可能!茶是在孟芸洲和喜雪梅回来时才送上楼的,而房间里没有其他可供投毒的食物,也就是说,凶手的投毒时间只能是茶送上去之后。又因死者回房间后将房门从内锁死,由此可见,凶手若想投毒就只能在掌柜的送去茶后到死者上楼回房的这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不管那两个外地人是否有悄身起床,他也不可能下毒。因为房间是陈凤栖代两人订的,所以在两人来之前除了陈老板,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两间房是订给谁的,更不用说要弄清楚具体谁住哪间房。”
“有道理,”胡大成喏喏念着,随后似想起什么,猛地看向陈凤栖,“大人,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陈凤栖见胡知州朝自己看来,忙向张公道:“大人明察,我可不会害喜姑娘,我之前都没见过她。”
不等张公表态,胡大成又驳他道:“大人莫听他狡辩。孙氏夫妇经营这家客栈,又是孙掌柜亲自送的茶水,就是不考虑动机如何,单凭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投毒谋害喜姑娘,因为换谁也不可能做这种引火烧身的蠢事。而刚才说的两个外人也被排除在外,剩下唯一存在嫌疑的就只有陈凤栖了。在两人回客栈前,孟芸洲和喜姑娘刚刚在他的酒楼吃了晚饭,不是他又是谁?”
“照胡大人这么说,两人都在我那吃过酒菜,为何我表弟却没事?”
“不用争了!”不等胡大成再说,张公就开口道,“陈凤栖不会是凶手。”
“莫非大人又能证明?”胡大成问。
张公笑而不语,只是看向范右堂,范会意,代为回答道:“简单得很,因为孙掌柜刚才说过,两人从酒楼来客栈后并未立马上楼就寝,而是先洗漱,还在楼下说了会儿话,将近子时两人才回房。而据我们已掌握的消息,凶手所用之毒是由一种土菌制成,其毒性之剧,饮毒到毒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所以喜雪梅不可能是在酒楼中的毒。”
“对,没错。”张公接着道,“凶手不会是陈凤栖、孙氏夫妇,也不会是那两个外地客人。”
“大人,照您这么个说法,那就没凶手了。”胡大成不解道。
“走,”张公往房外边走边道,“去旁边的孟芸洲客房看看。”
众人又跟着张公到了旁边的客房。孟芸洲住的房间陈设和隔壁略有不同,虽然也有一方形桌案,但上面放的不是文房,而是一面梳妆镜,以及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床的位置和隔壁一样,旁边同样有一茶几,几上亦同样放着茶具烛台等物。
这时岳继忠环顾一周道:“大人,这间客房倒更像是给女儿家住的。”
“这位大人说得没错,”站在他身后的苏瑾闻言说道,“这间客房取名‘莫倚愁栏’,里面的用具陈设确实是偏向女子来布置的。旁边的‘衣锦归迎’则最适合经常摆弄文房的书生。”
“有意思,”范右堂道,“按理说喜雪梅应该会更喜欢这间房才对啊。”
“那也不定,”苏瑾道,“现在的客人有的并不这么讲究。何况客人好多时候根本注意不到门牌。”
听到这里,张公想着想着,突然问孙氏夫妇道:“楼上客房的茶具是每天统一时间拿下楼清洗吗?”
孙启明回道:“不是,因为客人入住时间不同,无法统一进行清洗。只有在新来的客人选定客房后我们才会将该客房前一个走的客人用过的茶盏拿下楼清洗。”
“是所有茶具通统清洗一遍吗?”
“那倒不是,主要是沾有茶渍的茶盏会清洗。茶壶主要用于装烧沸的开水,所以不用天天清洗。”
“我知道了!”张公猛一附掌道,“我知道喜雪梅为什么会死了。结合禽畜房事件、吴知县之死以及这次喜雪梅的死来考虑,凶手其实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孟芸洲!而他投毒的方式是提前放于客房中的茶壶,只等孙掌柜往里盛水便可。由于凶手不用等孙掌柜送了茶水后再来投毒,所以我们之前锁定嫌疑人的范围就完全是错误的。而凶手之所以失误害死了喜雪梅纯属是个意外。因为本客栈和别的客栈有所不同,在凶手看来,孟芸洲曾经考过科举,也算是半个书生,应该会主动选择旁边的‘衣锦归迎’间,就算孟芸洲不在意这个,但这间房里有梳妆台和胭脂水粉,所以即便孟芸洲不在意喜雪梅也会主动选择这间‘莫倚愁栏’客房的。但令凶手失算的是,孟芸洲和喜雪梅来客栈时已经很晚了,两人上楼选择房间时根本没想过举起灯笼去看门牌,于是孟随便选了这间,而喜雪梅则选了隔壁的‘书生房’。由于已近子时,两人进房后便各自休息,谁也没有去在意房间里的陈设用意。到了四五更的时候,喜雪梅因口渴倒茶喝,正好饮下了凶手原本给孟芸洲准备的剧毒。”
“但还有一点也不能解释通,”胡大成道,“凶手怎么知道陈凤栖会订这两间房呢?”
张公正要回答,却不料苏瑾抢先回胡道:“当时我们客栈其他客房都被人付订钱订下了,只剩下这两个空客房。”
“看来凶手为了杀个人倒还费了不少心思呢!”张公不禁感慨,“那四间客房估计都是凶手安排的吧。”
“难怪,”孙启明看着妻子道:“昨天我还纳闷呢,为什么那人花钱订下四个客房却不来入住,连订金也不要了。现在想来倒不免使人惊心哩。究竟是什么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想害死喜姑——哦——应该说是想害死孟公子才对。凶手这么做究竟想得到什么呢?”
张公没回他,只是又问道:“来订客房的人你们可还有印象?”
“没了,”苏瑾道,“他裹得很严实,根本看不到一张完整的脸,一开始我只道是南方人头次来京,怕冷。现在想来估计是故意裹成那样,怕人认出来。”
“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也谈不上异常,就是说自己要选几个好一点的客房,所以自己上楼把所有空客房都仔细看了一遍。”
苏瑾刚说完,义庄抬尸首的人便已赶到客栈。张公命他们将尸首抬往大理寺的殓房勘验,连同客房的水壶也一并送去检验。
吩咐已毕,张公下楼,此时孟芸洲依旧呆坐在椅子上,但口中却开始念念有词。走近细听时,才听他一直是在重复一句话:“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