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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公堂正审见端倪
不多时,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威列两旁;常丙琨和凌鹤羽撤出衙堂;毕安作为捕头退在一侧候立听命;书吏高翰如则依旧在公案旁执笔待命;而之前站在张公身后的吕鹤年也退到衙堂左侧的首席旁听椅上端坐,一起陪审。
一切准备就绪后,柳羡卿便被两个捕快半押半送带上堂来。由于柳羡卿有伤在身,依例行过礼后张公准他可以站着听审,无须长跪。
柳羡卿谢过恩后,张梦鲤便问道:“柳羡卿!寇彩莲——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
原本气色好转的柳羡卿一听到大人说起这个名字,顿时又沮丧起来,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认识。”
“那你们关系如何?”张梦鲤又问。
“一面之缘,缘定三生。”柳羡卿依旧声若蚊鸣般回道。
这时旁听的吕鹤年忍不住喝道:“柳羡卿,你可别耍花招。知府大人问你话时大点声回答,不然——”
“行了同知大人,本府能听清。”张梦鲤伸手把本想再说些什么的吕鹤年挡了下来,然后又看向柳羡卿问道,“听你这意思是你喜欢上了寇彩莲,而寇彩莲同样钟情于你咯?”
“是的大人。从我和彩莲姑娘相识之日起,彼此间就有相见恨晚之意。”似乎柳羡卿并未被吕鹤年的厉喝吓住,说话时依旧轻如摆絮。
张梦鲤轻轻“嗯”了一声,又问:“既然只有一面之缘,何以见得寇彩莲对你亦有爱慕之心?”
柳羡卿回道:“大人误会,小生所说的一面之缘并非指只见过一次的意思。只是说我和彩莲姑娘今年七月初见第一次起便互许终生之缘了。”
“是这样啊。”张梦鲤恍然道,“那你们相识多久?其间一共见过几次面?”
“今年七月初于烟波桥相识起至八月彩莲去世,共一月有余。除去第一次相识外,其间只见得三次。小生也曾主动去香悦楼寻过几回,但都没能见到人,鸨母儿总回说陪游献唱去了,要么就以其他不方便见小生的理由推脱——就在彩莲被害那天鸨母儿还以出去陪客的理由推脱过我一次,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也就是说这三次见面都是寇彩莲主动出来见的你?”
“是的大人。”
“你说寇彩莲也对你有意,可有证据没有。”
“有。”说着柳羡卿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几封信笺交由毕捕头呈上,同时说道,“大人,这是我和彩莲的来往书信。在她不能出来时我们便以书信传情达意。”
张梦鲤接过信看了看,无非是些唱和诗文及相思情话。一一看过,见无甚特别之处后便又交由毕安还给柳羡卿,并道:“既然你二人如此相爱,那必是极为了解彼此了。你能说出寇彩莲是何时生病何时去世的吗?”
“这个自然。”柳羡卿一边揣好书信,一边回道,“彩莲是八月初一感染风寒,随即请名医诊治。八月初六,病情大有好转,当天答应和周家公子游湖,但晚上就……就不幸中毒身亡了。”说罢又伤心起来,哀哀欲泣。
“人死不能复生,柳公子还请节哀。”张梦鲤安慰了一句道,“在这里伤心并不能证明你无罪。你可知道,寇彩莲之所以死是因为吃了你送的糕点,而且经赵郎中验证,你的糕点含有剧毒砒霜。”
“不可能!”柳羡卿突然抬起一直低垂的头,大声辩驳道,“这是栽赃陷害。那些糕点我送去前就吃过一块,根本没毒。一定是别人后来放的毒,想嫁祸于我。”
“你别激动,”张梦鲤道,“你有证据证明这点吗?你若有证据本府自会除去你的嫌疑名声,还你一个清白。”
“我……”柳羡卿突然像破了口的鱼鳔般没了底气,又复低声道,“我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又为何说是别人嫁祸于你?”
“大人,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这事一定另有隐情。”
“此话怎讲?”
“是这样大人,”柳羡卿回道,“彩莲是八月初六晚遇害的,但是鸨母儿一直到了八月十三,彩莲头七那天才去报案,只这点就说不过去。”
“关于这点鸨母儿已经解释过,”张梦鲤道,“说是报了官,一怕牵扯繁多增添烦恼;二怕官府为了查案封楼闭馆,影响院里生意,故压下不报。直到后来寇彩莲头七那天朵小猜神秘失踪,她察觉到事态严重后方才报的案。”
“哼哼!”柳羡卿冷哼了两声,不屑道,“不过是托词罢了,一定有别的猫腻才瞒着不报。”
“你放心,本府会彻查此事的。”张梦鲤道,然后又问,“寇彩莲的尸体被掘出带到了洧川县,这事儿是你干的吧?”
“我没干过!”柳羡卿立马回道。
“所有人都这么说,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还能怎么解释,”柳羡卿耸耸肩,无奈道,“越解释,越有罪。——看来陷害我的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不仅杀人的事要嫁祸于我,连盗窃尸体这等下三滥的事也要赖在我头上。”
“尸体被盗的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张梦鲤又问。
“知道,”柳羡卿又立马回道,“就在中秋节那天。然后第二天尸体被发现弃掷在洧川县郊外。”
“那你知道十月二十五日晚——也就是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听说过,但不清楚。”
“那本官告诉你,前天晚上寇彩莲的坟差一点又被掘,至于是为了盗取尸体还是陪葬品暂不可知,只是幸亏当时鸨母儿和寇彩莲之父及时出现,吓跑了掘墓的人。所以本官想知道,前天晚上你在哪?为什么会跑到和寇彩莲新坟在同一个方向的城南去?”
“大人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莫非又怀疑是小生干的?”
“你先别管本官怀不怀疑,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是大人,”柳羡卿只好回道,“前天是彩莲的生日,因为怀念彩莲,下午我便买了些冥钱前去祭奠。想到彩莲本是将要重获自由脱离苦海之人,而且已经答应过我和我结为连理。只可惜,老天无眼让她如此命薄,就这么早早地去了。一想到此小生更是悲从中来,心恸不已。于是在祭奠完后就到了附近一家酒楼喝闷酒,一直到天晚。醉醺醺的我在路上不小心跌入枯井,整整一夜,及至早上遇翟老伯出手相救,方可苟延此命。”
“哦。”张梦鲤豁然大悟,“原来鸨母儿看到的那堆新纸灰是你烧的。”
“是的大人。”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说着张梦鲤从身上摸出那张写有《蝶恋花》的纸笺来,问道,“这是你写给寇彩莲的吧?”
柳羡卿上前两步看了一眼,然后又退到原处回道:“是的大人,是我写给彩莲的告白词。”
“这个本官已经看出来了,”张梦鲤收起纸笺道,“我再问你,但这并不能作为你不会杀人的证据。不过你放心,不管是谁杀的人,本官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大人请你相信我,”柳羡卿略显激动道,“我绝没有杀彩莲,更盗抢彩莲尸首的劣行。死我不怕,反正最爱之人已经黄泉相候。死——对我而言,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一种成全。只是若让我蒙上杀害心爱之人的罪名去死,小生心有不甘啊!”
“你不要激动,”张梦鲤安抚道,“等本官查出真相,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大人,下官还有一言。”这时,吕鹤年插进话来道。
“吕大人有何高见?”张梦鲤问道。
“大人,”吕鹤年看向柳羡卿,“刚才他说寇彩莲也对他有情有意,我看是编造之辞。”
“哦?”张梦鲤好奇道,“何以见得?”
“很明显,”吕鹤年继续道,“如果寇彩莲真的钟情于他,为何在病一好转就答应陪周卫南游湖对弈。而且她明明知道周卫南是冲着娶她为妻的目的来的,和以往的献唱陪游不一样,为何还要这样做。寇彩莲也不像是朝秦暮楚的女子,否则早就出卖身子赚钱了。”
“这……肯定是……是……彩莲有苦衷的……”柳羡卿听得面红耳热,心里气恼,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这时张梦鲤倒出言解围道:“吕大人思维缜密,想的确是周到。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难解释。当天霍秋元也光临了香悦楼,而且喝得大醉,想要强占寇彩莲,虽然寇彩莲最后躲过一劫,可她的贴身丫鬟却没能逃过霍秋元的魔爪。正好那天周卫南邀约晚上游湖,借此机会出去躲躲散散心也是无可厚非的。况且听闻这周卫南也是一知书达礼的读书人,即便寇彩莲不喜欢他,就是做个诗词唱和的朋友我想周卫南也不会因此而为难她吧。”
吕鹤年听了,一时哑口无言,沉默下来。随后张梦鲤便转向柳羡卿道:“你放心,这件事本官会查清楚的。不过寇彩莲是因吃了你的糕点而死的,不能因为你一句‘我没有杀人’就解除你的嫌疑。按大明律之规定,即日起你将被收押在府衙大牢,直到真相大白或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没有杀人为止。不过,鉴于你目前有伤未愈,本府可以免除你的镣铐之苦。——今天的审讯就到此为止。来人!”
张公一声惊堂木响,毕安立马上前响应:“有!”
张公下达命令道:“将嫌犯柳羡卿押入大牢,免除镣铐,三餐照常供给。但须严加看管,不得懈怠。”
“是大人!”随着毕安上前将柳羡卿带下,一场审讯便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