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神话的终结

许久之后，神殿之内。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冲天的光芒突然快速暗淡了下来，最后竟然像熄灭的火炬般彻底没了踪影，而头顶天空被打开的“天窗”四周，开始被大气一点点地填充重新恢复了颜色。

轰！众人愣神的功夫，脚下的大地突然跳动起来，整块蹦起数米，又重重摔了下去。周围的木质分崩离析，粉碎的彻底，不知几公里厚的树桩一层层地毁灭崩塌。众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随着最后的遮挡完全消失，崩碎的黑色金字塔和中央巨柱，于一堆巨大的废墟中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高出冰层的地表上，一阵阵的刺骨冷风吹过，却冻得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奋，气候恢复了！

之后他们就发现远处整个抬升的地块都在上下涌动，整片整片的大地如同沸腾的水面，你方塌陷我又升起，如地下有条巨大的蚯蚓正在不断蠕动，简直是现实世界里无法想象的场面！而目力尽处，那莽莽白色中，如有一条绵延无尽的雪龙在上下翻腾，不断抖落着身上的积雪，露出块块的岩石本体，只有他们脚下这片方土地似被诸神庇佑似的，于摇晃中依旧保持着整体，如同在玻璃罩里观察着外面声势惊天的天地巨变，地震了！

“是项昊！肯定是项昊干的！他成功了！”萧卓自豪地大喊道，但旋即愣在了那里，眼泪断线的珍珠似的不断流了下来。“昊子……”她悲凄凄地念了一句，泪流成河……纳粹钟启动了，也就意味着项昊凶多吉少，单看这极点附近的声势，就不难想象作为爆发原点的纳粹基地会是怎样的光景，项昊几乎不可能幸免。

“哈哈哈，天助我也！是那只末日钟，他们真的把它成功启动了！太了不起了，那口放了半个实际的破钟竟然还能用！感谢项昊，感谢比尔，还有亚当你的成功改造！”洛浩云大笑道，看着残余的一小段巨柱一脸的戏虐道：“你的能量被切断了，现在还能怎么样？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我给你的身体真的很适合你！这里毁灭了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合作，我们肯定可以想出办法模拟出这里的能量结构，到时是要重建这里，还是清空人类之后搬到北方大陆去，还不是你予取予求的事儿？”

“洛浩云！”陆林怒发冲冠，不顾伤势奋力起身扑了过去。此时那生物的精神压制已经消失，可所有人都已经被摔打得伤痕累累，一个个由内到外浑身全是伤，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但陆林此时真是恨极了洛浩云，项昊拿命挣出来的一丝生机，竟然成了他现在谈判的筹码。而且若不是有他，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想到好兄弟已经不在人世，他心痛的锥心刺骨，绝不能让他舍命拼出来的机会付诸东流！他猛然生出一股豁出命的狠劲，忍着一身伤痛，拖着一条断了的胳膊，亡命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没用的！”洛浩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冲来的陆林，一侧身就躲开了他的攻击，伸手斩向他的脖颈。以他的力量，这一下足以斩断陆林的脖子。噗嗤！没想到这时一把短刀蓦然插到了他肩膀上，入肉不到半寸。洛浩云停手扭头，发现是王宣威放出的飞刀，而赵庆中也冲了过来。

洛浩云拔出刀扔在地上，伤口随之就开始愈合。看着扑过来的三个人，他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我还不想杀死你们。”

三人哪会听他这些？也不答话只管闷头进攻。原本赵庆中与洛浩云只在伯仲之间，王宣威还要强于洛浩云。可此时的洛浩云已经改变了自身体质，反应极快，力道也大得出奇，最特殊的是肤似牛皮坚韧异常，而且不怕受伤恢复极快，于是差距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三人的拳头打在他身上不疼不痒，可他的拳头沉重异常，往往一拳就能将人打吐血。

之前只见过洛浩云化身的AARK13与那些怪物战斗，而且是隐藏实力的，此时真正对抗起来，陆林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强。那层看似和人类没什么不同的皮肤，王宣威的快刀也要费力才能割开一道口子。好不容易有次机会斩到他胳膊上，他竟然不躲闪直接伸手去挡。这一刀王宣威倾尽全力了，本以为能砍下他半条胳膊，没想到刀锋只砍进去一半，最终被尺骨结结实实地给挡住了，甚至连一旁的陆林都听到咔的一声，那是刀锋与骨骼碰撞的声音，可也就到此为止了，根本没能再砍进去！反倒是王宣威被洛浩云反身一肘撞得大口喷血。

众人都惊了，这洛浩云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洛浩云逼退三人，抬着自己正在飞快愈合的手臂一脸满意地说道：“打造骨殖时我参考过很多动物，甲壳最坚硬，结构却也最落后。反倒是一些大型鸟类的骨骼非常特殊，为了有足够的强度支撑身体，又不至于因为过重影响飞行，它们进化出了一种外坚内空的骨骼结构。外部骨质极密，内部中空平衡骨骼的重量，但只外面这薄薄一层的强度，就是人类骨骼的几倍甚至十几倍。这个，真的很好用！”

话说完，手臂上见骨的伤就好了一小半。他扭头看向三人道：“要不要尝试下？你们都很不错，服从我，我给你们真正的力量！”

“去死吧你！”陆林一声吼又扑了上去，同时还不忘提醒身边二人道：“刺他心脏！砍他脑袋！”

面对变异的洛浩云，三个人没有丝毫怯懦，反而配合得越发自如。赵庆中凭借体魄硬抗下了七成的攻击，抓住一个机会，他用双手死死抱住洛浩云一只手。电光石火间陆林一个垫步上前，用身体卡在他另一侧腋下举刀直刺胸口，王宣威同时也从背后袭来，将一把短刀狠狠戳进了洛浩云的后心。

“啊！”洛浩云惨叫了一声，一大股鲜血从胸口飙了出来。这次他似乎真的被伤到了，他剧烈的喘息起来，对前后夹击的三个人道：“你们不了解，生物经过这亿万年的进化，到底进化出了多少伟大的奇迹！内外伤这种东西，只要营养摄入够多，新陈代谢够快，就可以在器官失去功能之前修复它！”三个人听得心中一咯噔，谁也没敢放松，陆林甚至想转动刀身在他身体里搅一搅，可刀像被什么卡住了，根本转不动。

就听洛浩云又道：“你们知道吗？我现在甚至可以这样就吞噬掉你们获取营养，但你们的身体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也太没营养，用我的细胞融合你们的DNA完全是一种浪费！没有足够的能量补充我会死，但我很幸运，因为这里不缺能量！”陆林猛得想到一直逸散在葬天之地四周的那股对生物极有好处的神秘能量。随着葬天之地的崩溃，那整团光云都消散在了附近融入了空气里，洛浩云说的是那个。

“现在，上路吧！”洛浩云狞笑着一把揪住腋下的陆林，狠狠地摔了出去，空出来的一只手攥成拳直捣赵庆中的心口。这拳实在太重了，赵庆中中拳的一瞬间胸骨都被打得塌陷了下去，喷着血被打出老远倒在地上就不动了。紧跟着洛浩云借势向前迈了半步，身体顺势翻转中一个侧踢踢向身后的王宣威。王宣威也是够狠，不但没有躲避还对攻起来，洛浩云翻转中，他也扭腰飞转了一圈，全身气力凝结在一刀上狠狠砍向了洛浩云的脖子。

“咚！”

二人的攻势几乎同时发动同时到达，王宣威倒飞出去刀都脱了手，而那把刀竟然卡在了洛浩云的脖子里，却只砍进去一半，又被颈椎的骨骼给挡住了。即便如此，洛浩云的半开的脖子也是鲜血狂喷，他拔出刀，手捂伤口，身体不受控制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看来这一刀是伤到神经了。

趁着他没能力活动，三人本该乘胜追击，但此时谁都没能起身，刚才每个人受的打击都不比洛浩云轻多少。

众人没想到的是，不过过了十几秒，洛浩云竟然踉跄着又站起了身，手捂脖子的地方鲜血已经不喷了。当他把手挪开，那道被斩开的伤口依然狰狞无比，可众人几乎能看到伤口处的肉在生长，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愈合。陆林看得真有些胆寒了，从没听说过谁砍掉半个脑袋还能活！这融合了不知多少种生物基因的洛浩云，简直就是个不死的怪物！

洛浩云的痊愈速度显然比他们快得多，一个个都快重伤不治的时候，他却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好。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众人越不利，可最大的问题是，哪怕他们现在有能力继续进攻，也没有办法杀死他！

“陆林，帮我制住他一会儿，也许……我有办法……”王宣威咳着血说道。

“好！”陆林没多问，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此时他就像五脏六腑移位，全身骨头散架似的，动一下都一身剧痛，可还是咬着牙一步步向洛浩云走了过去。趁着洛浩云还在恢复中身体还不灵活，他猛然加快了速度。

陆林合身扑上，用完好的一条胳膊一把抱住了洛浩云的腰，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就死死不松手了。“最后一下了，希望王宣威真的有办法！”陆林暗暗想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的伤已经到极限了。

王宣威踉跄前冲，先是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刀，一闪到了洛浩云的背后，洛浩云后心处的刀口还没完全愈合，王宣威探手把将没长好的地方重新扒开，疼得洛浩云一声惨叫。他想掏心，却发现穿不过坚实的胸骨，而此时洛浩云的身体依然活动不灵，加之陆林所有的力量都抵在他身上，一时难以转身。被切开的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道：“你已经试过一次了，还不死心吗？没用的，等解决掉他，就到你了！”洛浩云说着抬起了还不很灵活的手，准备在陆林背上来一下，像王宣威对他那样，将陆林的心掏出来。

没想到此时王宣威竟然把另一只手中的短刀一个反转，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然后一刀就扎了下去。剧烈跳动的心脏里，血液高压水枪似的喷射而出。他扎的位置极为精准，不断向外喷薄的鲜血直接就从自己前心的伤口喷进了洛浩云后心的伤口里。

王宣威伤口对伤口，紧贴到了洛浩云的背后，亲密的简直像是从后面抱住他的爱人。他嘴里吐着血沫子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可以吞噬掉我们，可以汲取我们的细胞，那就吞掉我吧！我身上有一种他们谁都没有的东西，你身上也肯定没有！”

“王宣威你疯啦？！”身前的陆林都看傻了，他明明是在自杀呀！可他又不敢放手，生怕洛浩云挣脱了束缚，让王宣威的一番心血白费掉。洛浩云后心的伤还没全好，背后的口子还开着，刺入心脏一刀的刀口肯定也没完全愈合。而王宣威此举，等于是将自己的血强行灌注到了洛浩云的心脏里，让他想不融合都不行了。

“谁都没有的东西？什么东西？”洛浩云开口道，声音比刚才清晰了很多，显然是脖子上的伤口在进一步被修复。话刚问完，洛浩云就似查觉到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表情。

心脏被自己捅了一刀，血液全都喷出体外，本就伤重的王宣威此时就剩下一口气了。听到问话他冷冷一笑，艰难地说道：“1500年的岁月！”

陆林听得真切，猛然想到先前王宣威的几次昏厥，时间久了以至自己都忘了他的古人身份。当时检查后洛雨就曾给出判断，无论再怎么复活，在物理层面上，他的整个人，整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真真切切地在时间长河中度过了将近1500年，以至身体机能出现紊乱，存在急速衰老的可能，这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王宣威就是想到了这个，加之对细胞、基因这些现代科技不够了解，才敢冒险一试。如果洛浩云真的同化掉这历经1500年，随时可能急速衰老的细胞，他这号称不死的体质，是否能扛得住岁月的侵蚀呢？那可不是一年两个，五年十年，而是1500年的岁月呀！

此时洛浩云体内自身的修复机制正在疯狂地运作，但随着王宣威血液的注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瞬间就爆发了出来。伤口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本已经止住的血竟然再次迸了出来。陆林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失力似的想往下倒。他陡然想到一种可能，洛浩云的新陈代谢速度开始减慢了，恢复速度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么严重的伤了。刚念及此，洛浩云的前心后心加上脖子上的伤口相继又开始喷出血来。看来王宣威来自大唐的“历史”之血真的起了作用，在被洛浩云的身体同化模仿后，衰减了他新陈代谢的速度。

身上三大伤口每个都足以致命，每个都血流如柱，将三个人的衣服全都染红了。此时的洛浩云呆呆的两眼无神，像失去了所有的精力，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来，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的模糊不清，说道：“真没想到，我用我的血搞定了树里那位，却被你用同样的方法给搞定了，这报应，来得还真是快呀……”言罢就低下了只有大半还连接着身体的头颅，于二人的前后夹击中死去了。

陆林没敢放松，对着已经不动了的洛浩云又捅了两刀，终于确定这近乎不死的怪物真的死掉了，陆林长长松了口气一阵脱力，却不敢停留赶忙爬着去看王宣威。“王宣威？！王宣威？！你怎么样？！洛雨！快找急救包！”

此时的王宣威一身衣服早被鲜血浸透，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洛浩云的。心脏被自己刺破，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他虚弱地道：“莫要白费气力了……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世界，我早就该走了……早就想走了……能击败这世间最强……守护这千年后的花花世界……我心满意足。此去黄泉，当追随先帝于地下……便与他们讲讲……这千年之后……我华夏的无限风光……尔等好自为之……”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含笑而逝。

“王宣威……唉……”陆林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他们都知道王宣威早有死志，到底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最终以一腔热血消灭了洛浩云这怪物，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这个该死的臭虫，终于死了……你们人类还真是可怕……”那声音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可语气中透着萎靡，确切地说是精神力场比刚才虚弱了很多，连传递到脑海中的声音都小了。

众人悚然一惊，被这洛浩云搞得差点把它忘了，树里还有一个更难缠的呢！陆林举目望了下四周，赵庆中依然是刚才的姿势不知死活，身边的王宣威已经没了气息。远处的大家在刚才的不断摔打中受伤都不轻，紧那罗还没醒过来，方广利被两条根系刺穿了胸腹，正挣扎着起身。陆林感觉了一下自己，断掉的肋骨不知戳破了哪里，应该是内出血了，脚下虚浮的厉害，意识更是有些模糊，似乎随便有点风吹草动自己就会倒下。他无暇去看赵庆中的死活，终究是挣扎站起向着巨柱的残骸踉跄走了过去。

没想到这时那声音开口道：“你们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切断了这里能量供应，毁灭了我家园的一切……我什么都做不了了……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不用再惧怕我了……什么都没有了……”语气中透着一股无限的绝望。

得到他亲口承认，大家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不少。“这位……”陆林张了张嘴，实在想不出该怎么称呼这位存在，“抱歉啦……按刚才洛浩云话的意思，他给你注射的东西，会把你同化掉，也就是说你很可能变成第二个洛浩云那样的怪物。虽然你已经不具有威胁了，但是抱歉……”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那声音道，直说得陆林一愣，“他的血液里的东西破坏力惊人，连我也没有办法。在最后发动灾难的同时，我试图借助调集来的巨大能量，在那血液没有扩散全身时，于极短时间内重塑大脑以外的身体部分。可偏偏在旧躯即毁新躯未生的关键时候，你们的人切断了能量……”

“哦……”陆林听明白了，这就等于一个人编写了好长的一段程序，正要保存的时候，停电了。他这才注意到那半露出残破巨柱外的生物，从刚才开始就再没有动过。不只没有动，它和整个那半段根系混为一体，裂开了无数的缝隙，就像个即将垮塌的雕塑似的，不断有碎块在簌簌落下，给人一种马上就要风化粉碎掉的感觉。

看来是真的命不久矣了，这下子算是彻底放心了，陆林心中无限的悲伤想着：“昊子，兄弟，这次你他娘的算是彻底拯救了一回世界呀……不对，等等，还没完呢！”

“哎？！您先等等……先等等！”陆林着急地大喊道，土地的危机还没有解决，可不能就让他这么死去，“我们的土地被一些坏人，用你们曾经的技术破坏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还不等陆林说完，那声音就无比冷漠地打断了他，“这里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恨不得你们这些破坏者都去死，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因为……”陆林脑子飞转，却是心乱如麻，他真的找不出好的理由。是呀，就是他们这群人来到这里，把这生物的计划完全破坏了，最后一场地震，更是彻底毁了他的故园，还害得他身死道消。他为什么要帮他们？

“因为……”远处瘫倒在地的突然洛雨放声大喊道，“因为道法自然！因为太极两仪四相八卦！因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因为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因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因为阳变七之九，阴变八之六！因为我们华夏自羲皇与娲皇而始，是真正继承了你们文明的人！”

“对对！”陆林大声附和道，洛雨说的那些前面他还能听懂，后面那些“天一地六九一三七”之类的根本不明其意。其实那是《河图洛书》的口诀，但这总算给他找到了一个理由，“现在不同于刚才，刚才你踌躇满志，只等八阵尽复后恢复往日荣光，但现在八阵尽毁，你也已经完全没时间了！等你死了，葬天之地也不复存在了，就只有我们了，而如果连我们也消失了，那你的文明留在这世间的一切遗迹，也就真的算是彻底被抹去了！”

洛雨跟着说道：“您不用着急回答，请您好好想一想，xi所有的努力即将毁于一旦，你们的自然文明彻底消失，这些真的是您想看到的吗？！”

“对呀对呀，再说你不要以偏概全地拿偏见的目光看待整个人类。有句话叫一样米养百样人，我们跟刚才那个怪物不一样，跟那些黄毛的也不一样，我们不错的！”陆林适时道。

那声音不说话了，周围寂静得只有冷风呼啸。一直等了好久，等得众人都心惊他根本不是在犹豫着决定，而是已经完全死掉了的时，那虚弱的声音终于再次于脑海中响了起来：“你们知道我的文明是怎么毁灭的吗？”

对方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总算是开口了。没人回答，他继续说道：“之前你们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成功激怒了我，因为她说得都没有错……万多年前，外面是一片冰封，而这里却因为有圣山和地势的保护，呈现出你们无法想象的生机盎然的景象。但我们并不满足，随着人口越来越多，生活在外层的族人开始步入冰原，开始有人冻死。最终我们终于下定决心，动用了圣山的力量，将这里神奇的地形特质向外拓展，改变这里，改变家园周围的环境。为了能争取到足够多的土地，我们将这计划放大了无数倍，而当有熔岩涌上地面，寒冷被风驱逐，冰雪开始融化时，我们遭到了毁灭性的报复！火山一座座地喷发，浓烟将天空都遮蔽成了黑色和红色，融化的冰雪引发了大洪水……”

“女娲补天？诺亚方舟？冰川期结束？！”洛雨不由想着。

那声音继续讲述道：“外界天翻地覆的同时，短时间里巨大的能量输出，终于使守护家园的力量一下子崩溃了。当附近的火山相继大爆发，一场更大的冰封降临这里时，空荡荡的圣山无法从周围获得一点能量，最终使我们无力回天，于四面的冰封和火海中迎来了毁灭。我们崇尚自然，但最终却背弃了自然，妄图粗暴地改造自然，最终自食其果……你们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原来葬天之地的文明是这样毁灭的！没有这个当事人的讲述，谁又能想到当初他们竟然动用这里的力量做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对整个地球的气候及生物的衍化都产生了无比深远的影响。可就是事情太大了，才让这一域之地的能量撑不住了，最终导致了毁灭。而众人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这生物之前在人类这个“被扶持物种”面前，从来不曾有过的软弱，他似乎真的绝望了。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水静赶紧答道。

“道法自然……总结的真好。其实那个坏家伙说得没错，你们人类早晚会和我们一样的结局。你们掌握的力量越大，就离毁灭越近，而且步子会比我们还要快。你们太自私也太贪婪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们，但至少，刚刚我看到你们中，还有很多愿意为了种族延续舍弃生命的人，生命都可以舍弃的人是无私的。于现在这样的情况里，你们已经是我绝望中唯一的希望了……”那声音说到这里声音小得几乎断绝，刚刚的半段根系更是已经崩塌的大半。

“大地之心，也就是你们要的可以改变土地的东西，就埋在这根系的下面。那些去到地底给我送来钥匙的人，我告诉他们那叫熄，其实我骗了他们，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将它给他们。土地……无论何时，对于所有生活在陆地的生物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对我们也一样……大地之心使土地肥沃，滋养山川间的能量，是圣山之外我族最重要的一件宝物……所以我们离开时，将它留在了这中央神殿的下面……希望将来重临这里时，它能将这地形修复如初，使土地再次丰茂生机盎然。可现在……已经用不上了……我即将回归族人的怀抱了……”

“哎，你等等！你回族人怀抱，那些穴居人呢？！”周欣不顾伤势突然开口问道，大家于地下漂流了一路，穴居人对他们来说不是怪物，而是一路相互扶持，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朋友，此时周欣不由得关心起朋友的命运来，“它们跟着你在地下生活了一万年，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你有没有给他们设置什么基因锁之类的东西吧？不会你一死他们就都跟着陪葬了吧？”

“天啊……他们都在地下……”那声音突然停住了，他似乎才想起来，半晌后他才道：“但愿能多活下来一些吧……他们身上当然有基因锁，但只要我不动用，他们就会没事。但是……我为什么要留下他们？我都要不在了，为什么不让他们跟我一起来？我就是他们的神，他们会愿意跟我走的。”

“你不能这样呀！它们为你服务了一万年，你不能解开他们的枷锁吗？！你都要死了，就给他们自由吧！它们有那么多人……”周欣急得都快哭了。

“为什么不能？自由？他们从没自由过！他们也许会无所适从，也许会沦为你们人类的实验品和工具。他们……好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刚才我说连生命都可以舍弃的人是无私的，您愿意为了他们的自由，将自己献祭给我吗？”那声音似乎不愿再纠缠，故意提了个刁难的问题来堵住周欣的嘴。

“我……你这要求提得好没道理呀！”周欣闻言一下子低头不说话了。献祭，不就是要她去死吗？！没想到她很快就抬头道：“好！我答应你！你说吧，怎么献祭？”

“欣欣，别闹！”周伟一下子就不干了，妹妹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能可以随口答应那生物献祭的要求？他的精神控制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垂死，也止不住玩出什么花样来。

周欣道：“哥，你不知道！那些穴居人很惨的，他们本来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却被他带着穴居地下万年，过得真是比牛马都不如！而且他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百十人，而是成千上万的整整一个种族！真要是献祭了我能换来他们的自由，我是真愿意的。如果没有他们，在地下的时候我就死了。你不知道……”

“不行！”她想说在地下的经历，却被周伟打断了，“说什么都不行！生命这种东西，是拿来开玩笑的吗？！你别说话！”周伟对那些一路袭击他们的怪物可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把它们当成怪物，可看周欣的表情绝对不是开玩笑。周伟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道：“有什么事让哥哥来，总有办法解决！”

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我不相信您真的想全带走它们，您已经奴役了那些怪物上万年，便是牲口也该多少有些感情吧？放过它们吧，也放过我妹妹吧，我愿意倾尽我所有的能力来安顿好它们！”

一旁的罗瑞也道：“对对，现在的人类社会早就不随意捕杀野生动物了，我们也可以想办法把它们送回大草原的地下。当然，这之中肯定会有不少波折，也可能会有个体被带走做研究……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但对于一个种群来说，至少它们能继续延续下去……”罗瑞说着自己都没底气了，特别是那些怪物的精神影响能力，简直就是物质世界里的bug，天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对他们。利用？抑或恐惧？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继续道：“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有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安顿下来，为您竖立起一座神像。我们人类相信，一个人哪怕肉身死亡了，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他就能活在别人的记忆里，灵魂就不会消散……这不是很好吗？”

那声音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说道：“这是一个试探……其实我从没想过带走它们……我奴役了他们万年，但也一起生活了万年，它们是我唯一的子民，唯一的崇拜者……真奇怪呀，刚刚我万般的不愿离去，但现在我突然安心了……因为我能感受到你们心中的真诚……原来我最后不放心的竟然是那些卑贱的奴隶……也许我早已经不把他们当成奴隶了……如果可能，请尽你们的力量安顿好他们……在此表达我的感谢……能给你们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们了……现在我想快点去和xi和en，还有我的那些族人们重聚了……人类，不要走上我们的老路……”

那生物的话音还在大家脑海中回响，最后的能量似乎被消耗殆尽，残存的最后一段巨柱就轰然倒下，彻底垮塌成了一地的废墟。连带那早不知多少年就和这木质融为一体的生物一起，消散成了一片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