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灵魂中的恶意

比尔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赶紧过去帮忙！否则事后我们会向沃顿将军报告的！”

“请你讲话放尊重点！我们也在努力地杀敌！”另一个士兵叫道，又对身边的几个人小声道：“他们回头要是真去告状怎么办？”

“前提是他们能活过这场战斗！一会儿那黑鬼要是死了，你们趁机把车门开打！这些该死的家伙，我们一路都在拼命，他们只是坐在车里看着！”为首一名士兵低声道，之前和山姆发生口角进而被打的就是他。之后虽然被比尔劝住了，沃顿也处分了士兵，但双方的仇算是结下了，而山姆此时已经左支右绌，他奋力砍死了其中一只怪物，却被另外几只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求你们了，快去帮帮他！”比尔都快急哭了。山姆这人虽然暴躁粗鲁，但到底共事久了，也是在这里唯一真心保护他们的人。

“抱歉，我们现在走不开！你们不是很闲吗？难道不能下车来帮助一下你们的同事吗？他可是为了保护你们才这么拼命的！难道就这么看着他死吗？”士兵反问道。

“我……”比尔被问得没话说了，他还真不敢下去。山姆已经倒在地上，不断挥着手上的刀却收效甚微，片刻间已经被怪物抓出了数道深深的伤口，危在旦夕。

“山姆坚持住！”不料这时，一个肥胖的身影猛得打开门蹿了出去，那是考察站里的肥宅机械师史蒂夫。二人平时关系很不好，山姆还打过史蒂夫，没想到此时第一个冲出去的竟然是他。

“史蒂夫你小心点！”比尔大声道，不由回头看向还坐在车上的两名同伴，格兰特和维克多。意思很明显，你们不下去帮忙吗？

格兰特打着哈气慵懒地摆摆手说道：“别看我比尔，你了解我的，酗酒、嗑药……我已经好几天没吸过了，现在连只鸡我都打不过。”

比尔又看向维克多，维克多凝视着比尔道：“抱歉比尔，我不会下去的，你也不该下去。就算杀死这几只怪物，对整个战局没有任何帮助，但后面的路上军团很需要我们，如果我们在这出了事儿，可能导致整个战局的失败，交给那些大兵们吧。再说，这是山姆的职责。”

维克多话说得冠冕堂皇，比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想到的却是之前他猥亵洛雨的事，这就是个伪君子！他干脆不看二人，自己四下找武器，纠结着要不要下去帮忙。

不料他透过窗户却正好看到，山姆已经被两只怪物压在身下，看不到动静了。而帮忙的史蒂夫，也被另一只起身的怪物一口咬住了脖子，几乎把一小半的脖子撕开了，鲜血喷溅似的一直喷到车窗上。比尔吓得一哆嗦，终究是没了下去帮忙的勇气。

而就在此时，一个大兵像是被怪物撞到了门口似的趴在了车门上，再起身时竟然把门拉开了。比尔就在门口，顿时直面了前方四五米处的怪物。比尔终于看清了，史蒂夫还没有死，向着他伸出一只血手，似在求救，而背对着他，正咬着史蒂夫脖子的怪物猛然扭过了头，和比尔直直地对视起来。这一对视，比尔的眼神就像被吸住似的，怎么也离不开了。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莫名的笼罩全身，比尔忍不住颤抖着，头发根都炸了起来。

他眼中再也没有史蒂夫，眼看着怪物一点点地扭过身体，整个人都被无比的恐惧占据。极度恐惧之后就是彻底的暴发，他什么也不管了，飞速拿起旁边被士兵丢下的自动步枪，向着山姆和史蒂夫身上的怪物就是一顿扫射。一串四下飞射的子弹不只打到了怪物，也不可避免地打中了山姆和史蒂夫。直到把弹夹里的子弹打完，比尔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怪物、山姆和史蒂夫，才失魂落魄地垂下了手里的枪，呆呆地看着两名同事身上被自己留下的弹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啊比尔！你干了什么……”维克多和格兰特在身后目瞪口呆地说道。比尔脑子很乱，完全没有理会这两个见死不救的同事。

刚刚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士兵终于干掉了身前的怪物，为首那人扶着车门一脸严肃地对比尔道：“我刚才清楚地看到，他们两个都还没死，是你杀了他们！”

“嗡！”比尔感觉大脑好像一下子充满了血，刚刚他们明明是可以救下二人的，现在却把黑锅扣到自己头上。他抬头怒视对面的士兵，举起枪就扣动了扳机，但枪里已经没子弹了。

“喔喔喔！你想杀人灭口吗？”士兵一把抢过了枪，狞笑道：“伙计，这里的目击者可不只我一个人。如果你们可以不把刚才的事情报告给将军，那么我们也可以，就说怪物杀死了他们两个，你开枪为他们报了仇，怎么样？”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明明只是一点小矛盾，至于这样吗？”维克多冷声道。

“你们最好考虑清楚，战争还没有结束……”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还有怪物不断冲破防御圈来到车队近前，“否则在后面的战斗里，我们不敢保证能保护你们的安全！”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无耻！”维克多狠狠瞪了士兵一眼，又扭头对比尔小声道：“算了比尔，答应他们吧，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们还想放怪物过来，那我们就危险了。而且事情捅出去……回去你也不好交代。”

比尔还以为维克多会据理力争，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说辞。为了一会儿自己不出危险，他几乎等于是将两个人的死坐实在了自己身上。

“呵呵……人性呀……随便你们吧……”比尔脱力了似的跌坐回了座位上，闭上眼再不发一言。心中不由感慨，开始只是口角的一点小事，怎么最后竟然演变成这样？而自己，竟然也在其中担当了极为不光彩的角色。这其间肯定有那些怪物催化情绪的因素，但如果不是人心中本来就存在着恶念，它们的催化又有什么用？真可笑，当把人隐藏在最深处黑暗里的那些劣根性全逼出来时，人类简直比那些怪物还像野兽，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车窗外的战斗还在继续，如比尔车上发生的，因为一点小事抑或恐惧而产生的人与人之间的龌龊，此时正在战场上不同的角落上演着。当战斗中最大的威胁不再来自怪物，而是来自身边的战友，人心里那点不光彩的心思，用最恶劣的方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场面就变得极为丑陋。比尔默默地看着外面的一切，又回想刚才自己的所做所为，不由深深地感慨人性的复杂，感觉自己几十年的人生观都要动摇了。

一只最为高大的独眼巨人，冒着枪林弹雨来到了沃顿车辆的前方。这是非常诡异的一幕，它自己根本没能力冲破封锁，却被上百只普通怪物护送着来到了这里。目的性非常明确，让车上人心惊不已。几个试图阻拦的士兵还没到跟前就莫名地倒在了地上，巨人的独眼大大地睁开，冷漠地盯着指挥车，似乎要把车里的人看透一样。而就在此时，车里所有人的内心里，蓦地突兀出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似在对自己说：“交出来！”

“是它在说话吗？！交出来？交出来什么？！”沃顿紧张地大声道。

“交出来！”一波心灵狂潮似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比刚才强烈得多，以至于沃顿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独眼巨人没得到回应，又开始向车前走，车里众人猛然感到头疼欲裂。所有人都有深刻的感觉，如果满足不了巨人的要求，等它再靠近一些，车上人都会死！而就在此时，一直游走在周围清理怪物的AARK13赶到了。他依然不受心灵攻击的影响，上去就一刀劈开了巨人了脖子，没用几下就将其斩杀了。

沃顿和赛文喘着粗气从刚才的剧痛中恢复过来，沃顿看了一眼赛文，发现对方眼神有些闪烁，但眼下战况正是激烈的时候，他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

一切还在继续，依靠现代武器的全面应用，沃顿的军团最终还是锁定了胜局。当最后一只怪物被消灭，当火炮、重机枪、自动步枪的喧嚣声陡然终止，一切蓦地归于平静，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绝对不是胜利或者喜悦。这次战斗的伤亡人数远远低于之前的白刃战，但没什么人觉得庆幸。与那次每个人心中无比的惨烈与悲壮不同，战友们彼此间的表现，让人感受到的更多的却是龌龊和耻辱。

沃顿和赛文也查觉到了队伍中的问题，但这次谁都没说。赛文怕耽误行程，而沃顿明白这次的问题几乎全出在自己的士兵身上，这让他非常为难。连二人都没意识到，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这些私下的顾虑。

“统计好战损，让所有人先上车！我们继续出发。”沃顿有些无力地命令道。刚才的场面太混乱了，法不责众，现在这样的条件下处罚刚刚有过失的士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似乎最没有受影响的就是AARK13，有怪物靠近车队之后他就下车去帮忙，一路纵横杀戮，直到回到车上，全程都没说一句话。

“你说那家伙的判断是不是错了？他让我们走这边，可军团却遇到了迄今最大的一次袭击。”沃顿瞄了一眼AARK13小声对赛文说道。

赛文想了想道：“恰恰相反，我觉得他是对的。虽然遭遇了袭击，但你不奇怪吗沃顿？那些怪物宁愿顶着炮火从一片焦土的尽头一直冲锋到这里，却没有一只是从旁边的森林里出来的。要知道，咱们就行驶在森林边缘不远处，那边才是最适合隐蔽，同时最适合发动突袭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沃顿也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没往这方面想过。赛文接着道：“它们为什么舍近求远，放弃这显而易见的最佳战略呢？宁可冒着巨大的牺牲也不进森林？野生动物也不会这么傻！也许它们不是不想，而是它们不敢进入这片森林！”

“可那边明明什么都没有……”沃顿嘴上说着，还是不自觉地拿起了望远镜向森林里看了过去。森林里静悄悄的，除了枯朽的巨树和一些新生的小树之外，什么活物都没有。存在病毒或者有毒气体吗？沃顿想不明白，但也没有深究。既然敌人消灭干净前路已经蹚平，那就不用考虑要不要进入森林了。

“另外……刚才那只闯到咱们车前的巨人，它说交出来……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沃顿提出了另一个刚才就一直在疑惑的问道。

“听到了。”赛文没有多说。

“它想让我们交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你偷了它们的东西吗？”沃顿盯着赛文的眼睛问道。

“喂喂，这里可全都是你的人！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它想要什么？”赛文道。

“正因为都是我的人，我才知道，我们手里根本没有它要的东西，反倒是你和那个孩子……赛文，这一路上，你给我的‘惊喜’还少吗？说出来吧，我不在乎再多一个。”沃顿停了停，又道：“就算你不知道它要的是什么，但我想，你们多半会也带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吧？说不定就是它们想要的。”

“将军，你要相信……”

“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地方，我不希望你有所隐瞒！”沃顿陡然打断了他的狡辩。

“好吧好吧。”赛文投降似的举起手晃了晃，他想了想才接着说道：“如果说特别……我们确实带了一样特别的东西，但那可不是偷它们的……而是在上万年前，它们自己遗落在沙漠里的！我们叫它……天启黑骑……”

“天启黑骑？”沃顿一下子就想到了圣传启示中的天启四骑士，传说中当世界末日降临时，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导致世界毁灭的四个骑士。白马骑士——瘟疫、红马骑士——战争、黑马骑士——饥荒、灰马骑士——死亡！“黑骑士吗？饥荒？这真是个非常不吉利的名字。”他又看向赛文，示意他继续说。

赛文不想多说，但看他问得紧，无奈小声道：“名字虽然不吉利，但是很贴切。我们在撒哈拉深处找到了它，在做了无数实验之后，我们发现撒哈拉沙漠的形成，可能跟它有很大的关系。灭绝性的饥荒不是来自洪灾旱灾，而是使土地永远不再适合种植作物。那个东西，可以永久性地改变土壤结构，或者说，让土地生病，直至死亡！”看沃顿没什么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是那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我们找到的，只是足球大小的一块石头，而就是它，造就了无边的撒哈拉沙漠！如果这东西放在堪萨斯州，只要时间足够长，它能让所有的土地都变成永远的沙漠，荒芜整个美国！”

“嘶……你说得真的吗？真有这种东西？！那真是太可怕了……”沃顿倒吸了一口凉气，赛文描述的简直是不敢想象的画面，可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岂不是说，这东西的威力甚至还超过核武？！怪物要找的肯定是它！肯定是！这东西让它们感觉到了威胁！可为什么？你要带这么危险的东西到南极来？”

赛文叹口气沉重道：“这是最坏打算中的一个后手。如果我们失败了，全军覆没，让对方的计划得以继续实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许只能靠它了。从根源上毁掉整个南极大陆，彻底切断它们的根基！核武未必做得到，但它一定可以。”

沃顿轻笑道：“根基？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称之为那物怪物的根基吗？脚下的焦土和火山？还是那些树呢？”

不过沃顿的这个想法并没能持续多久，当车队再次上路不久，侦查车突然报告森林中发生了很诡异的激战。其实已经有很多人隐约听到森林里传来的枪声，不由都警惕了起来。沃顿打开因为开空调而关上的窗户，赫然在轰鸣的履带声中，依稀听到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了一连串几乎不间断的开火声。

除了自己的军队，这里不该有别的人类存在呀！但如果不是人类，又怎么会有枪声呢？一念及此沃顿连忙拿起了望远镜，目光穿过层层的树木缝隙，看到了疯狂而不可思议的一幕。

开枪的是数名身穿白衣的人类，沃顿一眼就认出那些人正是在风带上曾经帮助他们狙击过怪物的白衣人。不过人数比那时少了很多，只有七八个人。不知道是分组行动了，还是整组百十来人只剩下了这么几个。此时那些人的白衣上沾满了鲜血，却依然一手持着砍刀，一手拿着冲锋枪，拼命地厮杀着，勇猛的一塌糊涂，而真正让沃顿心惊的是他们的对手。

“什么情况？”沃顿整个都在发着抖，赛文不由上前问道。

“把电子望远镜的画面传输到屏幕上！”沃顿举着望远镜头也不回地说道。

紧跟着，赛文等人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些白衣人身手极为敏捷，他们不断运动，奔跑速度极点，跳起来也极高，战斗的极为激烈极为疯狂。可问题是他们攻也好守也好，都像是演独角戏一样，只是自己在动，对面根本就没有敌人！这些人疯了吗？赛文刚刚疑惑了一下，其中一个白衣人就突然跳起，然后竟然就那么定格在了空中。

赛文细看之下，这才看清那人是在空中不断挣扎，也终于看清了那些从地下伸出，树上垂下，缠住了他手脚，乃至全身的无数藤蔓。那些藤蔓不过比拇指粗一点点，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等发现了它们，赛文才注意到它们几乎到处都是，同时也缠满了白衣人的身上。白衣人也是了得，抬手挣断了好几根粗藤，片刻间就挣出了一只手，举刀猛砍，但劈砍的速度竟然不如藤蔓的附着速度，马上就有数根缠了上来，最终把他裹成了木乃伊似的，牢牢挂在空中不能动弹。

树木之间，无数的藤蔓如同一条条有生命的长蛇般，快速地在林间穿梭缠绕着，想把几个白衣人全都困死。所有的白衣人都在奋力挣扎，枪已经扔了，全都在用刀劈砍。赛文甚至看到一个白衣人被一根飞起的藤蔓穿胸而过，鲜血迸发中那人依然没有放弃，一刀斩断粗藤，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拼杀。另一个被缠住了一只手，眼看大股藤蔓袭来，就要像被吊起的同伴那样失去行动能力，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把手砍了下来，狠绝得让人胆寒。

不过一分神的功夫，赛文再看被吊起的那个白衣人，竟然发现他好像被吸干了似的，裹着白色战斗服的高大粗壮的人形已经迅速干瘪了下去。那些藤蔓竟然在吸食血肉！更恐怖的是已经缩水了一半的白衣人，竟然还在挣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藤蔓怎么会动还会吸血？人都已经被吸得只剩下一半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赛文道：“沃顿，把镜头向后方转！”

沃顿不明所以，还是把望远镜向后扫了过去，看到不远的地方树上已经挂了一具被藤蔓包裹的白衣人的尸体，被吸得像是穿着白衣的骷髅一样。地上还有两个被藤蔓覆盖的白衣人，看样子也死了。

“就这么几个人，应该是他们的一个小队吧？他们果然跟下来了，而且全体分散开来。不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赛文喃喃道。

沃顿还在盯着颤抖的尸体走神，听了赛文的话便问道：“我们要不要救援？”

赛文摇头道：“不，上次领航者说过，见到这些人要马上歼灭！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用说了，你大概已经没机会歼灭他们了！”沃顿的注意力全在那边，根本没听赛文在说什么。

白衣人虽然勇猛，但架不住藤蔓实在太多了，它们几乎遍布在森林里的每个角落每棵树上。没过一会儿，白衣人的整支小队就被千万条蛇般的藤蔓彻底淹没了，有的挂在空中，有个被大网似的束缚在地上。从枪声响起到再没一个活人，这场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却看得众人惊心动魄。那些白衣人极为厉害，除了AAKR13，沃顿就没见过这么凶悍的人。但藤蔓更为恐怖，满森林乱舞的藤蔓如少女迎风飞舞的长发，而所有白衣人被歼灭之后，它几乎瞬间恢复了平静，全都失去生命似的啪的拍到了地上。森林几乎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而这更让人毛骨悚然，他们可是差一点就走进那片森林的。

“太恐怖了，整个森林都是那些藤蔓，幸好我们没进去！”沃顿放下望远镜，有些后怕说道，又扭头对AARK13点点头道：“你是对的，你拯救了这里的所有人！谢谢！上帝啊，那些藤蔓到底是什么东西？！给我接南极站的那些专家！”

“如果你的大兵没把大卫遗弃在路上，我们现在也许会知道。但抱歉，能回答你这些问题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否已经冻死在南极冰原上了。”接通对讲说明来意，比尔的声音从对面冷漠传来。

“那你觉得呢比尔？”沃顿又问道。

对讲那头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清楚，虽然肉食植物很多，但攻击性、机动性这么强的植物我从没见过。我想，这可能是一个进化史上的错误，一种动物类植物，或者植物类动物……”

“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只是听大卫说过这个词。大概意思就是进化歪了，某些带有动物特性的植物，这类植物一般出现在海洋里，属于早期进化史中的一个错误。”

“好吧，有问题我再和你联系。”沃顿关掉对讲，“怎么连这些科学家态度都这么奇怪。赛文，你在想什么？”沃顿对赛文说话，却发现他在走神。

赛文道：“我在想那些白衣人……他们其他的人去哪儿了？这些人出现得很奇怪，看体形他们绝不是华夏的人，那么他们又是谁呢……而且，他们强得也有些太过分了。”他说着还扫了一眼AARK13。

与此同时，陆林等人还继续在森林深处，穿行于一棵棵的巨木之间，一层层的藤蔓之上……对遥远的森林边缘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研究明白了吗？”一路上洛雨都在低头看着刚才拍到的那些关于树与图腾的照片。

“这是树上图腾临近几张拼在一起后的效果……”洛雨把平板电脑举到陆林眼前，“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们把被树枝藤蔓遮挡的部分，还有毁坏的部分补齐之后……”

之前在粗大的圆形树干上，这些绘制巨大的图形非常难以辨认。此时再看，另又一番不同的味道。陆林瞅着几幅拼在一起的画面，疑惑道：“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感觉在哪儿见过。”

洛雨点头道：“当然眼熟了，类似的图样你肯定见过。就在国内的博物馆里，或者电视、网络和报纸上。比如这个纹路，曾经在大地湾文化遗址中发现过类似的图形，还有这个，大汶口文化上有过变种。只不过这些纹路比国内遗址中的要复杂得多，而且那些画在陶器上的似乎只是这里图形中的一部分。那些纹路不是文字，却是比象形文字还早得多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这些纹路并非只是为了美观而完全没有意义。”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说国内发现的，是依据这些来绘制的变体？或者说，是从这里的符号中传承下来的……之所以不是完全一样，是模仿的过程中走样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你早说过整个人类文明的起源都和这边有很大关系，有点相似图形不用这么激动吧？”陆林不解问道。

洛雨道：“不，意义极为重大！虽然都是早期文明，但这样的图案，在比我们更早的古埃及文明和古巴比伦文明中，都没有出现过。这牵涉到一个父子文明之间的关系，同样是接受史前文明的传播，它们没有而我们有，恰恰说明源流和血统之间的亲疏是不一样的。”

“明白了！就是说华夏古文明才是最正宗的！”陆林道。洛雨耸耸肩不置可否，继续浏览起那些照片来。

“我总觉得咱们好像错过了什么。”洛雨头也没抬地说道。

“错过？错过什么了？”陆林问道。

洛雨摇头道：“说不清楚，但既然有图腾有图案，那应该还有别的，只是被咱们忽略掉了。这些树太高大了，影响视线。”

“喂！你们看这些藤蔓，真的在动！”一位队员这时大声喊道。

之前大家一直在张望四周，没人注意脚下，都已经习惯不断踩在这些枯死万年的藤蔓之上了。那些新生的细小藤蔓混杂其中并不显眼，此时被队员一提，大家才发现这些新生藤蔓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点点地长偏了。之前都是平铺在脚下的，现在却成了一个向远方延伸的喇叭形，似乎所有新生的藤蔓都远远躲开他们，撇到两边不愿意靠近。

而此时，随着众人的一步步前行，它们像被风吹着似的，真的在缓缓地向两边移动，就像被船头劈开的波浪一样。

项昊看得有趣，自语道：“这算啥？受能量波动影响，连爬架也爬得快了？”背上背着的亚当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双眼紧闭，眉头皱得很紧，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

范文良和大卫这些懂行的面色却十分严峻，他们不是没见过植物会动，却从来没见过什么植物能连续地移动这么快。不可移动是植物很明显的一个特性呀，眼前这些不断往旁边如蛇般滑溜的藤蔓，到底是什么？！一路上从地下湖开始，他们就看到过太多这种藤蔓了，还用它做过筏子。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这些藤蔓活过来并且壮大之后，并不像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些“植物尸体”、“扎筏材料”那么简单，这是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未知物种。

“咱们往前走，它们就往两边跑，这东西还真有喜感！”萧卓笑着对水静道。

“活性太大了，有点不对劲儿。”大卫小声对罗宾道。

范文良脸色阴晴不定，对众人提醒道：“都离这些东西远点！你们记不记得咱们在湖下那片森林里，看到的那些藤蔓间的动物骸骨？！既然这玩意儿能动，那么那些骸骨是怎么来的，就很值得商榷了。”

“文良，你不会是想说，是这些藤蔓把它们吃了吧？！”何乐邦问道。

范文良道：“谁能说得准？！关键是它们会动，有动物性的特征！有一些海洋植物就是这样，它们会缠住游到身边的水生物，囚困或者释放毒素，让生物死亡。它们这么做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也没有吃的观念，但似乎天性里知道这些生物死后腐烂在周围会变成它们的肥料一样。”

“嗯，那还是小心点，大家走快点，尽量早点出了这片区域。”何乐邦点头道，“不过它们似乎是在躲着我们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害吧？”

“那谁知道，一会儿谁要是出了问题，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范文浪无所谓道，反正他是躲在人群最中间。大家听了警告，却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已经在森林里走了这么久，对周围这些藤蔓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哪里知道，如果沃顿在这里，肯定羡慕到哭。

“会不会和咱们在树找到的那个祭品有关系？”陆林看着退避的藤蔓猛然想到从树洞拿到那只不起眼的石球，便小声问洛雨道。

洛雨还没有表态，项昊背上的亚当突然惊叫了起来：“走开！都走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回来！全都回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亚当大声哭泣着，嘴里不断地胡言乱语，在项昊背上又踢又打。不过眼睛紧紧闭着似未醒来，看样子是在做噩梦。

“喂！喂！小孩！醒醒！醒醒！”项昊大声叫着，考虑亚当腿上的伤，他还不敢直接将他摔在地上。在萧卓的帮助下将亚当从背上放下来，他似乎还没醒，哭闹的像个婴儿。直到将他放到地上触动了伤处，他才一激灵睁开了眼。但仅仅是一个愣神之后，亚当又开始一点点地撇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面前的萧卓，委地说道：“我的腿好疼！”说完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这一眼把萧卓萌坏了，手忙脚乱地哄道：“啊！不哭！不哭！男孩子要勇敢！”奈何怎么哄，亚当还是在哭，漫说不像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女孩都没这样的，倒像个小婴儿。

项昊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对着亚当的脑袋啪就是一巴掌。没使多大劲，但声音很响，男孩一下被打得愣住了，哭声也终于止住。项昊叉着腰道：“有点小男子汉的样子好不好？腿又没断，至于吗？！你丢不丢人？！羞不羞？！怎么？睡醒了就原形毕露了？！胆小鬼！窝囊废！”

“你有病吧？！打人家孩子干吗？他还小呢哪经得起你的巴掌！”萧卓推了项昊一把道。

项昊是被他哭得烦了，说道：“你别管，哪有这样的！我特看不惯这种，男孩就该有男孩的样子，哭得跟个娘们似的！还不如之前那样呢！我说你这孩子什么毛病？刚才那样，现在这样……”

亚当的嘴又开始撇，嘴角一点点向两边扯，眼看又要哭起来，结果项昊又一抬手，做势要打，吓得他已经流到眼眶的眼泪瞬间又缩了回去。

“这要自己孩子你也这么打？！”

“咱自己孩子更得打！我得教他像个爷们儿！”项昊瞪眼跟萧卓吵。

“你刚才说谁孩子？！”萧卓眯着眼盯着项昊，一脸戏虐，一副我早把你这个混蛋看透了的表情。

“没没，一时没控制住说秃噜嘴了……”项昊一下就结巴了，大脸红得跟块大红布似的。

“哼！想得美！”萧卓也是脸色一红，声音少见得有点娇憨地低骂了一声，之后不好意思了似的不敢再看项昊，扭头又开始哄亚当。

“坏人！你是坏人！”亚当气鼓鼓地用一双含泪的大眼睛瞪着项昊，表情如同个小孩子，委屈而又生气地说道，“从来没人打过我！他们谁也不敢！姐姐！你不要跟他生孩子！他以后肯定会打你的，还会打宝宝！”

“你还挺能呀！这么点就会给人上眼药啦？！”项昊说完又发现不对，这可不是三四岁的幼儿，而是十三四岁的大男孩，已经不算小了。他不由奇怪，这孩子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觉睡醒智商就掉线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姐姐美得像吹过牧场的风，珊瑚似的夕阳，仲夏雨后的一缕凉风！你呢？就像牧场里的牛粪，珊瑚礁里的螃蟹，仲夏正午草原上的大猩猩！”亚当回嘴道。

“嘿！你个小金毛！说谁是大猩猩？”

“你才是狗呢，我说错了，大猩猩都没你这么粗鲁！”亚当继续回嘴，“不过你人还算不错，不像那些人随时都戴着面具。如果你每天能三次鄙视自己的灵魂，让她平和沉静，也许十年之后你可以从猩猩进化成……猿人！”说了半天还是在变着法地骂他。

项昊毫不示弱地和亚当打起了嘴仗，却发现打不过，以至于他都忽略了金发少年竟然听懂了他刚才那句中文。虽然是在奚落，可亚当的语言却美得像诗歌一样，睿智得像个老人，一旁的众人听得觉得美妙无比啧啧称奇，这才确定亚当的智商没有掉线，反而换了一种方式更加出彩地表达了出来。

“这孩子没事吧？罗宾，在你们那边是他也这样吗？”陆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