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极寒之最1

一念及此，陆林示意项昊回车上拿工具，自己直接来到考察站门前，没有敲门，而是拿到工具后直接把门锁撬了。开了锁，二人惊讶地发现这门依然结结实实地封着，似乎是被冻住了。二人费了好大劲才算把门撬开，之后他和项昊带头，打亮头灯小心地走了进去。考察站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温度似乎比外面还要低上一两度，这说明站上的发电机根本没有工作。

灯光中陆林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坐在电脑前面。他连忙走了过去，来到近前，才发现这也是一具浑身冰凌，早就冻僵了的尸体。他就直直地坐在电脑前面，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还握着鼠标。心中不好的预感应验了，陆林又是觉得一阵别扭，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陆林皱眉对其他人道：“分散开！每个房间都搜索一下！大家小心点，发现问题马上叫人，遇到非人的生物，马上开枪！昊子，你去后面，找找他们这儿的发电机，还可以使用的话就打开！”

众人点点头，沿着主要的通道各自分散开了。漆黑的考察站里一片死寂，大家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我这里发现了尸体！”

“我这里也有！”

“我这也有！我的天啊，这俩哥们在干嘛？！完了完了，回去肯定得长针眼了！”

搜索的众人陆续传回了消息，也让陆林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整个东方站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倒有是二十八具冻得硬梆梆的尸体。东方站是座大站，何乐邦说每年在这里越冬的科考人员大概在30人左右。照这么算，恐怕这里的所有人全都冻死了！而罗宾口中的怪物却一只都没发现，不只如此，站内的一切没遭到破坏，也找不到搏斗、枪击之类的痕迹，好像从没发生过争斗似的。但结合大卫和罗宾的描述，陆林判断极可能是怪物操控了站内人员的心智，让他们自己关掉了发电机，然后自己把自己给冻死了。

屋后传来一阵轰鸣，之后各个房间内的一根根白炽灯管陆续亮了起来，发电机开始工作了！空调系统启动后，没过多久屋子里的温度就开始升高，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室温。陆林心道电力系统果然也没有问题，那就只可能是他们自己关掉的了。做完这一切，他这才叫人把车上的众人都叫了过来，将东方站里的一切发现告诉了大家。

随着越发的深入南极内陆，极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窗外一片黑暗，借着屋内的灯光，看着一具具冰冻如常人般的尸体时，愈发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尸体几乎分布在了考察站的绝大部分房间里，他们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死亡的来临，于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了。

“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尸体好奇怪！”洛雨道。

“我不是说了嘛，可能是怪物们控制了他们关闭了空调系统，这些人才不知不觉冻死的。”陆林道。

大卫在一旁闻言道：“坦白说这有点不符合生物的本能，因为……”他没说完突然就一个踉跄，扶着身边的椅子才让自己没有摔倒。“天啊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头很晕！”

何乐邦连忙上前搀住了他，将他扶到椅子上才说道：“是缺氧反应！放心没事的，供氧系统刚刚工作，再过一会儿就好了。”之后他又对众人解释道：“这里的气候条件非常特殊，空气中几乎没有水分。本身海拔又高，空气中的含氧量相当于正常海拔5000米以上，而二氧化碳的含量也很少，气体分压与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这就造成了类似高原反应的情况，但比那种还要严重。初来这里的人很难适应，不过站内有供氧系统，等会就好了。”

罗宾道：“我也有点晕，大概因为我和大卫是这里身体状况最差的人吧。”

方广利道：“大家都动起来，向日红号的队员们将尸体集中一下，腾出咱们能住的地方。何队你带着雪绒号上的人赶紧找物资，先补充上，省得夜长梦多！我也觉得这地方透着股邪性，休息一下还是早点离开吧。”

萧卓点头道：“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大家轮流休息，咱们早点走！反正现在这没活人了，他们什么物资也用不上了，东西咱们就直接拿吧，能拿多少拿多少！大不了回头补给他们。”

大家分头行动，洛雨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像陆林说得那么简单，二人便结伴在考察站里检查了起来。二人意外在考察站中部找到了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上面用俄文写着：钻井紧急出口，看来是通到侧面那个在地面建了一圈隔温层的钻井的。二人又来到气象检测系统的控制室，那里也有一具尸体，坐在电脑前两手还摆着敲击键盘的姿态。

何乐邦站在大厅里，看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满脸的悲伤，其中有些似乎还是他认识的，他叹息着道：“屋里开始暖和了，不能就把他们这么放在这里。最好是能让他们保持现在的样子，不然回头向他们国家报告的时候，咱们不好说清楚。麻烦大家再受下累，把他们都抬到后面的冷库里去。我替他们……谢谢大家了！”说完了鞠了个躬。

“老何，我刚才看到瓦列里了，他在后面……”高文一脸唏嘘地从后面走了过来。

“他不是4月就该跟船回去了吗？！”何乐邦似乎和瓦列里关系很好，闻言一下子激动了，他想去后面查看，却似乎怕见到朋友的尸体似的，终于还是没有过去。“不该这样！这家伙上次见面是还说终于可以回国了！他们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科学家，应该体体面面死在病床上，而不是像冻肉似的被放进冷库……”说到最后他热泪盈眶。

“放心吧老何，他们都会盖着国旗，很体面地被送回国的。”方广利安慰道，他不由想起自己船上的那些牺牲的船员。

这些天风餐露宿一路到达冰穹A，再辗转到东方站，没有一个人睡过好觉，简单清理之后就没人愿意动了。空调运转之后站内的温度达到了近20度，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不知要舒服多少倍。半个月没有脱掉过外衣，无论男女整个人都是臭的，虽然很多房间都有过尸体，这里还是老外的地头儿，但真没人在意这些了，一个个进了宿舍倒头就睡。告别睡袋，睡在温暖室内的床铺上，大概是这些天里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陆林这一觉睡了12个小时，醒来之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结果发现自己是最早醒来的人。他叫醒项昊，准备再叫几个人去往车上搬运物资，却被刚刚醒来的洛雨叫住了。她想再去气象监测室，但想想之前的尸体，自己有些不敢去。

“我本来想叫萧卓的，可她说自己都臭了，非要先去洗澡不可。”洛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她还想再住一天再走。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些人真该好好歇歇了。”

“同意！刚才昊子还跟我说呢，估计没人会不同意。这是我睡过的最舒服的一觉了。”陆林舒展着筋骨说道。

于是二人再次去了气象室，尸体已经搬走了，洛雨重新打开了因为断电而关机的电脑。电脑一完成开机，就弹出了强制断电时自动保存的日志。

东方站供电不稳定，为了防止断电丢失未保存的科学数据，会有个应急供电紧急保存的功能。日志打开时，正是保持到它最后编辑的位置。

洛雨操作电脑一条条地阅读了起来。气象数据一直记录，每30分钟自动保持一次的，每4小时人工撰写一条日常监控记录，遇到特别的气候现象时也会人工撰写一条。数据太多，洛雨跳过了自动保存和日常监控，只看最后出现异常人工撰写的那一部分：

XXXX年X月X日。自一周前开始，气温不断回升，此时已经达到零下24度，这里的冬天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

XXXX年X月X日。钻井平台突然出现不稳定，井架因为冰架运动有些变形。五十万年没有融化过的深层冰，局部竟然出了一点点松动。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上帝啊，这应该与我们无关吧？经过确认地下的温度确实比地表还要高一些，磁极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活动频率高了很多，但目前还没有其与气候变化有关的直接证据。

XXXX年X月X日。四小时前，整个考察站都断电了。我的上帝，那个突然出现的低温气旋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温度在1分钟内下降了50度！连柴油都冻结了！站内多人被冻伤，两个外籍专家体温过低已经在急救了，很庆幸我们存了足够多的伏特加，很庆幸我们都是有俄罗斯人。好了先到这里，他们还在化冻柴油，我也要继续去清理发动机了。气温在缓慢回升，真冷。

XXXX年X月X日。气温回升，一切恢复正常，但愿不要再出现昨天的情况。两名外籍专家没有抢救过来，但愿不要再有人死了。

浏览之前的数据，发现在气旋出现之前，磁极又有过一些波动，但气旋降临后发电机断电停止工作，并没有成功记录下当时的情况。估计有过一个峰值。

洛雨一条条浏览下来，这些都是气候变化之后，南极成为孤岛之后留下的数据。之后很长一段都是一切正常，只是记录人员隔三差五地就会发一大堆的牢骚。一路浏览，一直到了最后。

XXXX年X月X日。15点34分。刚刚的磁极波动，非常类似两周之前那个低温气旋生成之前的情况。我怀疑降温又要出现了，故作提前记录，通知站内人员做好御寒准备。我要把它的数据完整记录下来，但愿不要断电。15点45分。它来了！降温了！气温又在急速下降！我发现了规律！50度！60度！天啊还在……

报告到这里戛然而止，想来之后又断电了，但问题是，后来再也没有来电，也没有继续做记录。也就是说，站里的人后来并没有机会等到寒潮过去后，再去解冻柴油启动发动机，一切都停止在了寒潮来临之时。

阅读到这里，洛雨心里真是要多冷就有多冷，喃喃道：“这人打字打到这里，然后就被冻死了。他到死都保持着敲击键盘的姿态，说明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这里的尸体看上去那么奇怪，都保持着死前自行其事的状态，并不是因为被怪物精神控制，而且所有人全都是在一瞬间就被彻底冻结的！真不敢想象那股寒潮会冷到什么程度！”

“不可能吧，一瞬间把人冻死？那得多冷？”

“从记录上看，那个低温气旋出现过两次，第一次就达到近零下80度，逼近之前东方站测得的零下89度的地球极寒之最！而那一次站上人大多数都没事，之后还能正常工作。可见这第二次，恐怕比第一次要猛烈得多得多！天啊，那得冷到什么程度……难怪能把人直接急速冻结！”说到这里洛雨都不由得一个激灵，“我们来之前，就担心东方站所在的这个世界寒极会不会太冷，得知附近气温升高之后才决定来这里补给的。现在看来，这里气温是回升了，它并没能完全脱离整个南极大陆气温骤降的这个大环境，反而会在一定时间里变本加厉，降得更厉害！”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地球最低的气温就会出现在这里呢？”陆林疑惑道。

洛雨摇头道：“先别说这些了，马上把何队和所有的科学家都叫过来，这里的情况太不正常了！”

很快何乐邦就带着几个气候和地质有关的专家来了，洛雨将报告展示给他们看，又说了自己的判断，之后又道：“我最不理解的是，他们的报告中为什么多次出现磁极这样的字样？我知道地球的地轴是倾斜的，南极的极点和南磁极点并不在一块，但是这跟东方站有什么关系呢？我记得南磁极不是在南冰洋和大陆的交界附近吗？”

“地轴是歪的？啥意思？”闻讯过来的项昊问道。

“南北极的两个中心点，可以比喻成地球仪上下两个中心的支点，它们是地球的最南端和最北端。但它们却并不是地球旋转的轴心，也就是说地球并不是围绕着这两个点来旋转的，地轴的两端是磁点而不是极点。南北两个磁极并不在极点上，这之间存在一个磁偏角。而磁极也不是固定不动的，随着地球不断地自转和公转，南北磁极也会发生变化。”何乐邦给项昊解释完，又对洛雨道：“你说的是磁点位置，是一百多年前沙克尔顿刚刚发现它时的位置。这一百多年里，磁点一直在向极点移动，现在已经在南极圈以内了。确切地说，东方站从建站之初，就是距离南磁极最近的人类考察点。就像美国人在极点上建了阿蒙森-斯科特站一样，当初苏联将东方站选址到这里，就是因为南磁极在这里。”

“南磁极在这里？！”洛雨闻言一愣，但猛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突如其来的低温气旋，会不会就跟磁极的变动有关系呢？报告中提到过，磁极出现一阵奇怪波动后不久，气旋就跟着出现了。”

何乐邦露出思索的表情，想了想摇头道：“目前还真没有这方面的直接证据，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否则也不会这么巧，星球最低温，偏偏就被磁极附近的东方站监测到了。其实最了解磁极的就是这个站上的科学家，可惜他们已经没办法回答你了。”

“不，他们没办法回答我们，就是因为他们还不够了解……”方广利说道，“何队，你说在他们去世之后的这段日子里，那种超低温气旋又出现过吗？”

“所有机器都断电了，一点数据都没留下……对了！”何乐邦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他快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道：“超低温急冻会留下痕迹，刚才我去门口看了看，除了他们提到的，至少还有两次！你们真该去看看那扇外门，最外一次几乎把金属特质都改变了，后面的两次绝对比之前的还冷！真不敢想会冷到什么程度！这里还是寒极，一直没变过！”

“这里没有遭受怪物袭击，难道就是因为超低温的存在？”洛雨疑惑道。

“收拾好东西，把物资都装上，我们赶紧走！”方广利道。

“今天就走吗？能不能再休息一天？”于亮问道，“我们队里有两个人不太舒服，之前那段路太辛苦了。”

“那就再休息一天啦，放心吧，没事的！”何乐邦似乎并不担心，“看这报告上写的，气旋有规律，大概每两周才会出现一次。按照这个日期算一下……嗯……”何乐邦根据记录上的时间算着日子，之后说道：“下一次应该是在8天之后才对，最近应该挺安全的。”

大家一听这才放了心，于亮拍着胸口道：“太好了太好了，总算还能让我们多休息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