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极地征途1

“东方站？是不是就是那个测得过世界最低气温的地方？”倒是水静想了起来。被她这么一提醒，众人看向出主意那人的眼神一下子都不对了，那个可是世界寒极呀，测得过零下88.9度的最低气温！让他们去那休整？

洛雨补充道：“年平均气温零下55度，极端最高温零下14度。不过，倒是听说那个是常年站，俄罗斯在那里做了很多大实验，而且每年冬天都有人在那里越冬。这些俄罗斯科学家真扛冻……”

“我去！比别的地方冷了快一半了！”项昊惊叹道。

“别激动，都别激动！先听我说完！”被称为老方的驻站领导挥挥手道，“首先，东方站测得极寒温度，又不是在他们站里测得的！真要那么可怕，就没人敢越冬了，南极腹地的考察站和咱们这临海站不同，本身就冷很多，你们要去极点，就一定要做好挨冻的心理准备！再者，我能害同志吗？你们好好看看这张温度图……”

大家闻言又上注意起电脑上的温度变化图，赵彩霞将它放大了，顺着地图上东方站的位置找了过去，“哎？！零下30多度？没你们说得那么冷呀……不对！”她说着又开始调集趋势变化图，“那附近正在升温，看看这变化趋势！从热源出现开始温度已经上升了近20度了！”她抬头道：“那里也是升温区的一部分，而且是巨变之后最早开始升温的那些区域中的一个！”

老方接过话茬儿道：“看明白了吧？那里的气温回升了，没有那么冷！怎么样，做个备选方案还是不错的吧？没问题就去极点，有问题就去东方站！”

“这样倒也不是不行，”洛雨看着地图算了下冰穹A到东方站的距离，其实东方站比冰穹A还要靠北一些，等于要往回折返一段距离。这里越靠近极点，就越是往南。她便继续道：“不过去东方山这段等于是一段回头路，若带的东西足够，还是尽量不要打扰他们的好。只作为备选吧，实在没办法了再说。”

“好，那咱们就是分两步走，第一步到达冰穹A，第二步是极点热源附近！就这么决定了。方站长，您看能不能现在开始帮我们准备一下物资和车辆，我们想尽快出发。”陆林说道。登陆南极大陆之后，陆林等人就等于自动获得了南极所有华夏机构的最高权限。自从他掏出那份级别超高的授权书后，方站长就对一行人刮目相看了，并表示一定尽全力支持科考队的行动。

四下无人的时候，陆林小声对项昊道：“这几天机警着点儿，特别是出发之后。雪绒号上那位神秘的乘客之前一直没有下船，如果他的目标是南极大陆，到了这里，他再不下船就没机会了！”

“你是说他会跟着咱们进入南极大陆？不一定吧，他偷偷跑下来自己去也可以呀！”项昊道。

陆林反问道：“怎么去？走着去极点吗？船上、站里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被咱们征用了，他不跟着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船上太大，藏人容易，车上就那么大点地方，放上东西坐上人都挤满了。他没地方藏！”

“对呀，那他还怎么去？”

“我猜他会假扮成咱们的人！反正这种天气里，路上全都要捂得严严实实，带上护镜和面罩，谁是谁根本分不出来。而且你别忘了，雪绒号和向日红号上的队员们，相互间几乎全都不认识，太容易假扮了。等需要蜕去伪装摘下面罩时，至少也是在南极腹地了。”

项昊听完点点头，觉得蛮有道理，“好！那就外松内紧，给他混上车的机会，等出发之后，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转眼到了第二天，其实“天”这个概念现在已经非常模糊了，除了正午时太阳出露个小头儿如同黎明一样，其他时候都是一片黑暗。唯一的好处是夜空清澈银河倒挂，而且极光时常会出现。听站上人说，今年冬季的极光出的比往年要频繁很多，而且声势浩大极为壮丽。可这一路风里浪里、饥寒交迫、在别人地盘受人白眼，他们哪有心思注意这些风景？

站里很快就把物资全都给大家准备好了，站里的加上船上的，一共调集了9辆大小不一的履带车。算上陆林等主要人员，加上考察队大部分队员、中山站里的两位同志和向日红号上的人手，总人数不到60。专家们并不都去，其中一些上年纪和在野外专业用不上的，就留在了考察站。而旺仔和一些世家子弟，则被安排在了向日红号上看守船只。即便如此，算算人数也全都坐满了。余下的空间尽量装东西，装到装不下为止。主要是食品药品野外器具，还有一些防寒装备小型机械，坚持到东方站绰绰有余。

临行之际，杨船长握着陆林的手说道：“我不能跟你们去了，一会儿就要带着船员回船上。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等候你们凯旋的消息！孙诺和于亮两个小家伙还太年轻，拜托你们多照顾一下。唉，本来这次来了四个孩子，都是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的，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了……”想起死去的韩娜和万诚，杨船长免不了一片唏嘘。

“孙诺最近情绪怎么样？好些了吗？”陆林问道。

“算是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了吧，刚到长城站那几天，他每天都要在外面站上好久，冻得受不了了才回来。后来站里老队员在过去越冬人员留下的东西里，找到了孙队年轻时越冬留下的遗物，其中有一张他妈和他小时候的合影，孙诺看到当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再后来就好多了，每天在站里站外地乱转，也肩负起了工作，说是要好好看看他爸工作过、越冬过的地方。现在，小伙子可积极了。还有于亮，他也不错。都是好苗子呀……”

“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全力保护专家们的安全！”陆林道。

“不只他们，还有你们自己的安全！咱国家南极科考这么多次，从来没出过事故。风圈里的事儿千万别再重演了，咱们多少人去的，就多少人回来！”杨船长道，“行，多余的话不说了，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借您吉言！那我们这就出发了。”陆林说罢，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要挺进极点了，这次，是真的没有回头可走了。他大声喊道：“全员上车，咱们出发！”

9辆车轰鸣着启动，浩浩荡荡地驶出了中山站，在向南的丘陵上颠簸起伏着，驶向了南极大陆的腹地。

车厢里气氛非常热烈。

“说实话，咱跟着麦克默多那些人也算进过一次南极了，那个太拘束，旁上全是老外太别扭。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还是和自己人一路踏实！”行了一段，项昊对身边负责向导工作的何乐邦说道。他是中山站派来的两名熟悉路况的队员之一，中山站建站队员之一，老南极，和蒋队孙队也都认识。听到二人死讯时，还掉了不少眼泪。

何乐邦道：“其实很多老外还不错的，有不少站和咱们关系很好！呵呵，要是投票选拔南极最受欢迎的考察站，其中肯定有咱们中山站！老受欢迎了，那些老外精得很，把咱们那些传统节日全记住了，什么端午中秋、春节、元宵，一个个都门儿清！而且过起节来比咱们还积极！”

“比咱们还积极？为什么呀？”项昊不解道。

“因为这些老外嘴馋的狠!他们都知道，一到这些日子，咱们站里就会做好吃的！一说华夏的考察站包饺子，那人来得乌央乌央的！好多都在电脑里存着农历呢，算着日子来吃饭。这帮货鼻子灵呀，就算不过节，都总能有赶上咱们吃好吃的！”何乐邦得意地说道，“最早，是咱们刚建站的时候，为了增进跟邻居的感情，请他们来的。后来就变成不请自来，没事就来蹭饭。再后来他们总结出了规律，老队员走的时候还会专门告诉新来的考察人员，啥啥时候去华夏站，有好吃的！久而久之，来华夏站蹭饭，就成了附近好几个站的传统，撵都撵不走。”

“哈哈哈，不是吧？那你们得多包多少人的饺子？！”项昊听得有趣问道。

“他们很多人也会包饺子，包得那叫一个溜儿。其实也挺好的，人多的热闹。这片大陆，最缺的就是热闹……”何乐邦道，“你们去过麦克默多，但不是所有站都像麦克默多，那是整个南极最热闹的地方。绝大多数的考察站都很寂寞，一些小国的站，常年不超过10个人都很正常。大家都很无聊，只能自娱自乐，变着法地找乐子。赶上过节，咱们庆祝，做游戏、搞晚会，他们也会参加。自告奋勇地上台表演节目，那些家伙放得开，经常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看不出，你们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嘛！”陆林听罢道。

“苦中作乐罢了，越是节日里狂欢得厉害的，越是平日里憋得厉害的。你看我给你们说这些，都是捡着日子说的，实际上一年能有几个节？”何乐邦笑笑，笑容里多少有些苦涩。

“得，趣事儿说完咱也该干点正事儿了！”陆林掐算着时间和距离，此时已经翻过了那片丘陵地带，四周广袤的一片平坦，半个人都藏不住。趁着太阳没落山，他对对讲机里喊道：“各位驾驶员注意，驾驶员注意，全部停车！”

说罢他向项昊使了个眼色，是时候该和那位神秘的乘客见见面了。队员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都依照吩咐把车停了下来。陆林项昊首先下了车，看所有车都停稳了，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分别站到了两侧的远处。陆林继续在对讲中说道：“所有队员注意，现在全部下车！所有队员注意，现在全部下车！注意，所有队员！谁没有下车，一会儿马上向我报告！”

所有人不明所以地全都下了车，萧卓冻得瑟瑟发抖，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我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俩发什么神经？！”说完就赶紧把面罩又戴了起来，实在太冷了。

“正经事儿！别闹！”项昊道，又大声道：“来来来，咱们来报个数，大家都来排下队！同船的人站一排，同族的站一块……”

“神精病！”萧卓又骂了一声，但还是知道轻重，帮着组织起向日红号上的人手。

大家稀稀拉拉地全都下了车，“一号车上还有人吗？”

“没啦！”

“二号车上还有人吗？”

“没啦！”

“三号……”

一直问到九号车，确定所有人都下了车。50多人齐齐站在雪地上，陆林这才说道：“好的，麻烦大家坚持一下，一会儿我走到谁跟前，谁就把面罩摘下来。请大家配合！”他心道，这下你跑不了了吧？不过念在人家在船上救过自己一命似乎没有恶意，只要说明目的，就不为难他。

等大家准备好，他慢慢地走过一个个的队员面前，队员们也一个个地摘下了面罩。整个过程中陆林和远处的项昊全身都紧紧地崩着，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没想到意料之外的一幕发生了，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摘下面罩，整个队伍里竟然一个陌生人都没有！没有什么神秘乘客，没有从来没出现过的人，看着大家脸上的不解，陆林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随机选的时间，完全无征兆地突然停车，对方根本不可能有应变和逃脱的时机，但为什么就是没这个人呢？

“不会吧？那人没跟来？咱们弄错了？”项昊走过来小声道。

陆林同样疑惑：“应该不会呀！站里的车都被咱们调用光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没有外人，全都认识……我的天啊！偷偷跟船来的不会是吕雁白吧？！那货不是死在巴比伦神殿了吗？！”项昊惊道，他猛得想起这个可以变幻成任何相貌的人。

“不会！哪有那么多吕雁白！”陆林摇头，“算了，也许咱们真弄错了，也许有什么咱们没注意到的细节，回头再想办法。太冷了，先让大家上车。”说着招呼人全都上车，继续赶路。

上车后，陆林不免把刚才这么做的原因和车上人说了一下。之前不知情的众人，这时才知道有人竟然坐着他们的船整整跟了他们一路！这时回想起来，不免都有些后怕。

华夏站的风格和美国站不一样，家底儿没人家那么厚，队员们都很爱惜国家财产，车用得也省。更别说华夏人一向求稳，从开始就是在慢慢地开，倒是非常安全。之后很长一段路上全都是无惊无险，路面平坦，没有冰裂，就是风大，而且冷。三辆车穿成一串，其间用钢索固定，最小的车打头，有效地避免了遇到冰裂时车和人一同掉落的风险。中山站距离冰穹A一千多公里，计划10天内到达。当然，这是不出任何问题的前提下。

随着深入内陆，气温骤降，风也越来越大。这里的风雪和海上风圈里的是两种感觉，没有喷薄的海水，不会潮湿，而是干冷干冷的，却冷到骨子里。即便开着暖风，车里也感觉不到一丝丝温暖，充其量只能算是没有外面冷。大风把密封车门吹出了缝隙，雪就一股一股地灌进来，在车门那里半晌也不会融化，然后一层层地堆叠，非常非常慢地融化，然后再次以极快的速度被冻成冰。一场大风雪之后，车门口几乎就会彻底被雪埋住，门也会整个被冻上。不过比起在到处漏风的向日红号上，大家已经觉得好很多了。

许久之后，何乐邦看着从麦克默多带回来的地形图，估算着自己的位置，指着图上一处离现在所在地不远的地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然后大家吃点东西，休息一睡再走。”

“啊？可是这才出发了6小时……”

“这天气有点反常……感觉有点变天，可能要起大风了。”何乐邦道。

“不是一直在刮大风吗？”项昊问完猛然反应过来，何乐邦说的大风可能要比现在的风大得多。

不料这时对讲机里又传来了方广利的声音：“陆林，陆林听到了吗？我不了解懂南极的气候，但你们看星空，感觉到暗了吗？如果在海上，这代表可能要变天，最好做些准备。”这位算是个没有学位的海上气候专家，听两个人都说感觉要变天，大家一下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