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人抢先2

这时对讲机里猛然传来气象专家维克多的声音：“全队停车！停车！马上！不要再走了！”

“怎么了维克多？”比尔问道。

“停车！马上停车！之后再说！我们遭遇了乳白天空！”维克多的声音无比焦急。

沃顿不明就理，但还是听从专家的意见，叫车队停了下去。上百辆重型机车停车哪是那么容易的，从后往前一辆辆，光刹车放气的声音就持续了好久，其中竟然还夹杂着碰撞声。之后对讲机里传来了数个司机的咒骂声，等所有车都停稳后一统计，车队前后竟然有11辆车撞到了一起，其中有辆严重的直接无法工作了。

沃顿气愤道：“维克多，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给我走回考察站去！哪有什么乳白天空……”

“谁告诉你乳白天空就一定是白色的？！”维克多在对讲机里说道。乳白天空，指的是南极特有的一种自然现象。在极风极寒的情况下，阳光通过折射和冰面反射到低空云层再反射回冰面，在这个过程中，空气中无数细小的冰粒雪粒，又像亿万面小镜子般将光线散射开来。在无数的来回反射中，会产生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乳白色光线，充斥于所有的空间之内。当你以为看到的天空是乳白色的，其实能见度只在1米以内，空气欺骗了你的眼睛。且这种气候中视觉疲劳来得极快，极易产生雪盲，是一种极端危险的天象。

沃顿被说得一愣，就听维克多继续道：“昼夜交替时温差最大，风也最大，加之极寒，很容易形成乳白天空！看看你前面天空是紫色的，但你确定看到的是天空吗？造成撞车的不是我，而是这天象！驾驶员们其实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望着外面的紫色天空，沃顿疑惑地看向比尔，比尔解答道：“其实就是光的折射和反射，乳白天空一般出现在夏季，日照充足所以它是白色的。而冬季极夜中的南极留守的人本来就少，所有人又几乎不出门，以至于一些冬季特有的罕见天象是极少被发现的。”

沃顿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拿着对讲问道：“那么维克多，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维克多道：“原地等待，等待天空恢复正常。同时做好应急防备，紫色天空极少出现，我也仅是看到有人在科学杂志上推测过它的存在。但因为冬季光照不足，它的形成条件比乳白天空更为苛刻，它的出现，可能预示着有更为严重的极端天气将要到来！”

沃顿下达了原地待命的命令，上千人就那么在雪地里等着，他们此时注意到，一片紫色中他们根本看不清前后方的车辆。烈风一阵阵地吹过，近一小时后，天空的颜色开始恢复正常，消失的阳光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阳光下长长的车龙再次显现在视线里。沃顿至此才松了一口气，下命令继续前进。车队再次启动，依然是一整排的探路车打头，其他车辆紧随其后。

转眼5小时过去了，极夜再次笼罩了大地。车队行驶到了一段极为颠簸的路段，灯光下的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所有车辆都东倒西歪的。高速行进中，整个车都会时不时地弹起来。

“报告！我前方的一号探路车不见了！”对讲机里传来某驾驶员的声音传来。

“不见了？！是不是有冰裂？快救人！”

“不是，前方没有发现任何裂隙！刚刚它还在前面，我一走神的功夫，再看它就没了。”

“什么？！”

沃顿的指挥车在车队中部靠前的位置，听了报告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得集中到了最前方的探路车上。透过车辆间的缝隙看去，最边上的1号探路车真的不见了。

在大家犹疑不定之际，就看到目前处在最外侧的二号探路车，在行驶中吧嗒吧嗒地弹起了几下，之后就“嗖”的一声，于众目睽睽之下，像张被风吹起的纸牌似的打着滚飞上了天。

沃顿等人足足愣了十几秒，还是熟悉极地的比尔反应最快，大声喊道：“是飓风！超级飓风！快想办法！”为了探路时的安全，探路车最大的特点是重量轻，着地面积却大，像个趴在冰上的烟盒。但也正是这些特点，使之最容易被大风影响。

“上帝啊，那辆探路车至少有5吨重！”沃顿一时间还是没反应过来，他总算明白1号探路车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怕是与2号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感受着自己脚下数十吨重的重型装甲车都开始东倒西歪，他一刻不敢耽误，命令道：“所有车辆注意！所有车辆注意！我们遭遇了超级飓风！所有车辆依据编号结成圆型紧凑阵营，重型车在外，轻型车在内，有连接固件的全都锁定在一起，越紧凑越好。之后原地待命，谁都不许下车！”

不得不说美国人的装备是真先进，沃顿一声令下之后，所有车辆开始有序地减速，他们所带来的特种车辆似乎在设计之初就有这方面的考虑。所有车辆开始围成一环环，平地结成铁索连舟似的，在十分钟内迅速组成了一座钢铁堡垒。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飓风固然可怕，5吨的车可以直接吹上天，10吨的车可以吹得打滚，但在眼前这数百吨重的堡垒面前却变得一筹莫展。

但沃顿等人同样一筹莫展，面对如些等级的飓风，他们只有等待。而等待，也就意味着计划时间被拉长，资源消耗被加快。

这一等，就又是3个小时！南极的风不会跟人讲道理，夹杂着冰块和飞雪，就在这片大陆随意地肆虐着。比尔说南极大陆，是地球上自然环境最贴近外星球的一片区域，本就最为残酷，残酷到NASA直接将这里当成外星环境收集数据。加之最近的气候巨变，现在恶劣到什么程度，连他都不知道。他虽然一直待在南极，可从巨变之前开始，就一直是待在考察站里准备越冬的。

“所以我之前给咱们定制的计划，并不是直接前往极点附近，而是通过一个个沿途的别国考察站为跳板，步步为营地一点点驶近中心区域。”比尔最后说道。

沃顿没吭声，此时他的心情遭透了。算算已经出发近10个小时，实际前进距离刚刚200公里。照这速度，他们这些车上就算全装满食物，都不够这2000人在路上吃的。

此时风终于停了，借着结阵的机会他并没急着赶路，而是全员修整半小时，出发10小时了，战士们需要吃东西和上厕所。绝大部分人都选择留在了车上，外面实在太冷了。但还是有一些队员借着层层车辆的保护下了车，在“堡垒”内舒展筋骨。灯光中他们愕然发现，空气中散落的冰晶有一部分是黑灰色的，接到手套上在呼出的热气中化成了水，之后又在手套上结成了一层冰。

半小时很快过去，等驾驶员们相继换班之后，车队启动改变阵型再次出发。之前等风停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趁机睡了一觉，此时都在各自的车内活络了起来。但这并不包括沃顿，好不容易再次启程，他有些坚持不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对讲机吵醒了：“将军，我们车上有人不舒服！”

“让他报上车的编号，叫医疗车过去看看。”他迷迷糊糊说道。

过了五分钟，对讲机再次响起：“报告！我们车上有人不舒服！他好像生病了！”

“医疗车还没有过去吗？”沃顿皱眉问道。

“这次……这次好像是另一辆车。”传令兵检查过信道后说道。

他话音刚落，对讲机再次响起：“报告，我们车上一名队员呕吐了，他满头大汗好像太不舒服。”

“你们考察站里的食物是不是不干净？”沃顿冷冷看了眼比尔，却意外发现一路都很少说话的金发少年，正在跟赛文小声嘀咕着什么。

“不可能，这里的寒冷足以杀死任何病菌！”比尔反驳道。

“咣当！”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巨响。扭头看，原来是一辆装甲车冲出了队型，径直撞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壁上。

“报告，我们的驾驶员昏厥了！”对讲机再次响起。

赛文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对沃顿道：“全体停车！马上命令所有队员带上防毒面具！不要与车上任何人有身体接触。作好防寒准备后，马上打开所有车窗！”

“打开车窗？你疯啦？！他们会被冻死的！”沃顿大声道。同时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飞快地发布了除开窗之外的所有命令。

回想赛文的话，他试探着问道：“你是说那些战士真的生病了？传染病？”

“嗯，很大概率！突然这么多人发病绝不正常，多半是一种烈性传染病，一种病毒，暴发了！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和怎么出现的，但可以肯定，它已经在一些车辆里肆虐了！”赛文脸色阴沉地答道。那么多人挤在狭小封闭的车内空间里，正是最适合病毒传播的媒介，它可能分分钟就传染整车的人。

“所以你才想要开窗？是为了用极寒杀死那些病菌？！”比尔脸色惨白，“上帝啊！快想想办法！这些车里可是挤了足足2000人呀！”

赛文道：“冷静比尔！戴上防毒面具不做身体接触，应该能在一定程度杜绝传播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待医疗组的结果，搞清楚是什么病毒后再做下一步安排。”

比尔闻言颓然坐倒，惨笑道：“南极大陆真的变了，这里曾几何时，出现过病毒这种东西呀……”

说话的功夫，对讲机里的求救声如崩豆似的此起彼伏响起，度过了潜伏期的病毒大暴发了。沃顿疲于应答，整个车队很快就乱成了一团。上百个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似乎已经充满了看不见的神秘病毒。它们于短暂的潜伏后陡然发难，仿佛要将这2000多名人类一次全部消灭掉。

车队不得不再次结成堡垒阵型，做好了长时间调整、治疗的准备。赛文嘴上说着让沃顿不要紧张，可眼神乱晃手都有点开始抖了。只有金发少年似乎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似的，依然平静地看着窗外。

这次队伍动作更快，却异常散乱，还时不时就发生碰撞，显然驾驶员们全慌了，甚至有的在发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车了。有战士没等车停稳就冲了下来，一不留神就在混乱中被身旁还在开动的巨大车辆碾压了过去，还有的下了车摘下防毒面具就开始呕吐，还有一些病发严重的跪在地上大口地吐着血，而最早发病最严重那些人，痛苦地从车里爬着出现，倒在地上打着滚惨叫呻吟，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之后很快就不动了，其中很多都是脱掉外套后活活冻死的……

仿佛突然遭遇了大军突袭似的，沃顿急疯了，在狂风中大声呼喝着，赛文和金发少年根本没有下车。之前坐在其他车上的AARK13此时也站在了冰原上，依然那身打扮，依然蒙着面，却没有戴防毒面具。比尔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洁白的冰面上那大块大块斑驳刺目的鲜血飞速地结冰。从事极地工作多年的他，从来没遇到这过种事。南极大陆不是没见过血，但人类的鲜血，从来只出现在灾害和救援中，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南极没有病毒，他终于相信，战争已经开始了，杀戮已经开始了！在不知藏身何处的神秘力量，给了一向无往不利的美军，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随军医务人员很快给出了结果，眼前的情况确实是一种病毒引发的急性病。一种类似马尔堡病毒的变种病毒，通过体液、飞沫、呕吐传播。马尔堡病毒本就是一种传播很快，从被传染到死亡只有一周时间，致死率接近百分之百的可怕病毒，而他们现在遇到的，是一种从来没发现过的可怕变种，发病极快，繁殖极快，至死极快！

“将军！检查结果出来了，坏消息是我们一时间找不到治疗方法，拖延发病也做不到。好消息是，这种病毒并不能在极寒条件下长久存活！只要隔离病患，对车辆消毒，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切断传染清理干净。但已经患病的战士们……”

沃顿命令道：“马上隔离！对染病的战士你们尽力施救，同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说完他像失去了力气，沃顿心里很清楚，照这个死亡速度，对于已经传染的战士他们本无能为力。

“是！另外，考察站的人带来的那个奇怪的家伙，就是裹着破布的那个……”医护人员继续报告道，“他所在的车辆是最早有人发病的车辆之一！在您下令队员们采取措施之前，有人在车上呕吐了。其实这才是最危险的传播途径，喷溅物的飞沫能到达几十米外！而在狭小的车厢环境里，这种传染几乎没人能幸免！所以整个车厢内的战斗人员全都被传染，除了那个怪人！他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们怀疑，他对病毒有免疫能力。我想申请对他进行抽血检查，也许能发现疫苗！”

“那就抽呀！赶快！你知道已经浪费了多少时间了吗？！”沃顿大声道。他是队伍里为数不多的知道AARK13来历的人，意识里几乎就把他当成了一个非人的怪物。

医务官连忙解释道：“我们已经开始了，可他不配合！他的衣服上可能沾满了病毒，所以我们很小心。但他怎么也不肯脱掉那身破毯子，我们只能先带到车里全身消毒，然后看到抽血针，他又开始剧烈地反抗！”

“找人按住他呀！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快点，晚一分钟都可能有人死去！”沃顿大吼道。

“那个……将军，即使找到抗体，预计也只能起到预防的作用……马尔堡病毒已经被发现了50年，但至今人类还是没能找到有效的疫苗和治疗性药物。”

沃顿听得疲惫不堪，“好了我知道了……尽你们最大的努力！那家伙如果还不配合，就开枪！”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乱成一团的营地在军官们一条条命令的传达下，渐渐恢复了平静。发病和疑似传染的战士都被集中到了一个区域的几辆大型车里，医疗队开始对其他车辆进行紧急消毒。AARK13谁也不让碰，真正动起手来，他们才知道这个看着有些瘦弱的家伙有着想象不到的敏捷和巨大力量。七八名高大的陆战队员竟然完全奈何不了他，眼看要用枪。最后比尔上前劝说，AARK13很干脆地表示他愿意帮忙，但不许别人碰他。于是他接过针管给自己来了一下，抽了一管血给了医生。医疗车上紧急化验，但久久没有出结果。

隔离区里的惨叫声不断，一些最早发病的已经喊叫不出开始呻吟，但外围情况完全得到了控制。病毒不可能在严寒中存活太久，只要隔离病源坚持一段时间，没有染病的人也就没了被传染的危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隔离区里的惨叫声开始变小，开始有人死亡了。

很多士兵远远站着，凝望着那几辆挤满了生病战友的汽车。全副武装中看不到他们的表情，看不到他们咬牙流泪的眼，可能看出一个个拳头都攥得紧紧的。他们其中很多来自相同的番号，一同执行过很多任务。但现在刚刚登陆南极不到48小时，连敌人都没遇到，就只能看着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同袍活活等死。

“将军，车辆全部消毒完毕。”身边的参谋报告道。

“知道传染源是怎么来的了吗？”沃顿问道。

“最早发病的队员，很多都是之前躲避紫色天空时，曾经下车活动过的。当时有人看到一些飞落的冰晶是黑灰色的，很可能就是那个。病毒被冰霜包裹，从很远地的方被吹过来。”参谋答道。

“抗体找到了吗？”

“没有。那人的血液似乎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病毒进入血液后完全没有繁殖，反而快速死去了。但他的血液太特殊了，不能作为参照，其中的原理还有待更深入实验。”

沉没半晌，沃顿问出了最不愿问的问题：“死亡人数有多少了？”

“227名长官！他们有些人最后不愿等死，想从车里冲出来……最终我们不得不把车门锁死。”参谋的声音有些哽咽。

沃顿听罢站立不稳似的一阵晃动，惨叫声越来越小，意味着活人越来越少，他一点也不想听到那些声音。他踉跄着回到了车里，坐下之后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渐渐的……所有的惨叫声都停止了。沃顿知道灾难即将结束，但眼角的一滴泪忍不住滑了下来。

“赛文先生，”他抹了抹，抬头看了一眼金发少年，又向赛文继续问道：“我们的敌人，真的那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