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登陆南极1
原来向日红号拼着船体受损送走了雪绒号之后，方广利清掉了大半的负重，减轻船身重量，又把剩下的压仓物都放到完好的船舷一侧，改变了船体的重心，勉强让那道被撞出来的缺口一直保持在吃水线以上。又有队员在缺口处不断用抽水机清理着打进缺口的海浪，同时不断地修复，才得以让向日红号免去了沉没的命运。之后他们在风暴中逆风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驶入了格林航道。
所谓“装备落后，人命来凑”，清理压舱、在缺口的所有作业以及后来逆流兜圈子，这一切几乎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其中艰险难以言表，却都写在了船员们的脸上。诸家的队员早已经混杂在了一起不分彼此，再不似出发时那样相互仇视。之前如乌合之众般的各家精锐，在风暴的洗礼中成了一支伤痕累累的哀兵，心却都凝聚在了一起。
听说减员过半，萧氏赵氏的队长全都牺牲，陆林等人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疼得说不出话来。萧正楼更是萧卓的远房弟弟，一直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孙墨灵呢？”萧卓没发现那个和她斗嘴的女人，有些茫然地问道。
“她抢修缺口时，被浪打进海里了……”方广利摇头叹了一口气，话哽咽在喉间说不出来。
“你们让她一个女人抢修什么缺口？！”萧卓叱问道。
“她自己要去的，队员们死伤太重，她实在不忍心……所有的队员都很勇敢，很了不起，不愧是各家的精英。”方广利沉重地点头道。
船员们帮着将几个重伤员抬到了医务室，林羽开始忙碌起来。之后小船又开回了向日红号，还很数名重伤员等待着救治。而受伤最重的那些，此时已经不在了。
气氛有些沉重，洛雨少不了把现在的情况都说了一下。雪绒号动力系统损坏，还要一周时间才能启航。方广利沉吟了一下便道：“向日红号的动力系统还算完好，把重伤员都转移到雪绒号上，你们来向日红号，后面这段路风平浪静，我们可以继续！”
“不行！这怎么可以？向日红号要修理，队员们也要休息，调整……”看着伤痕累累的向日红号和上面全体带伤的船员，船长开口阻止道。
“小子们！”不待他说完，方广利就向着向日红号的方向放声大喊道，“南极就在前面，我们还能继续吗？！”
“能！”一句话顿时把对面甲板点燃了，所有人嗷嗷叫着答道。
“您别在意，这是战士和学者的不同。”方广利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大家付出了那么多，现在都憋着一股劲儿等着登陆南极呢！而且……”他声音一沉，“正楼的遗言只有一句：告诉卓姐，别让兄弟们白死了。”
萧卓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埋在项昊胸口低声哭泣了起来。陆林沉重地点点头，看船长还想劝说，他开口道：“放心吧，我们没那么金贵，队员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陆林都这么说了，船长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向日红号是为了雪绒号的安全才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只能点头道：“那好吧，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跟上。”
“我们准备一下，一会儿就过去。”陆林说完又小声对项昊道：“留意船上有没有别的动静。不知道咱们那位神秘乘客，看到我们离开，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能有啥反应？干瞪眼呗！”项昊呵呵笑道，“把他留在船上，真没关系吗？”
“谁说把他留船上了？”陆林奸笑，“咱们先不走，停一晚上，他要是想去南极，怎么也得想办法过来。在雪绒号咱们得顾忌国家队的安全，到这边，他可就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这叫引蛇出洞呀！高，实在是高！”项昊竖起大拇指小声道。
商量好后，大家就动了起来。本想让水静和周伟留在雪绒号上，可两个人死活不干非要跟着。几个人带上所有的装备，坐着小船前往了向日红号。
说是继续前行，陆林还是要求所有人至少换班休息半天，所有伤员分批次去雪绒号上进行检查和治疗。一来是船员们真的需要认真治疗和休息，二来也是变着法地给那位神秘乘客创造登船的机会。
此时最忙碌的是陆项二人，恨不得2只眼睛当8只用，一个注视着一拔拔往来两船的船员，一个在向日红号来回巡视寻找异动。可忙活了几个钟头，什么都没发现。
另一边方广利在驾驶舱里和洛雨、船长商量着之后的航线。当听说准备前往长城站时，方广利有了不同意见。
“现在南极大陆上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南极上所有与外界的联系全部中断了，向日红号上的通讯已经开始受到干扰了，我猜越往前走这种情况会越严重。当到了南极大陆，我们也会与外界失联，甚至与其他科考站失去联系。即使登陆成功，同样也是两眼一抹黑。如果只是找停靠和休息的地方，那么长城站、中山站都是最好的选择。但若是想最大程度地了解有关南极的情报，我有另一个推荐……”方广利斟酌着说道。
“你到底想说哪儿？”杨船长问道，他现在对方广利的意见非常重视，他用实力赢得了自己的尊重。
“一个目前离我们最近的选择……那里有最多的极地情报……最多的极地工作者……最先进的科学设备……最发达的交通……最丰富的物资……最大的旅行者南极营地……极地最大的社区最多的民用设施……所有南极科考站之间最大的联络处……以及……南极三大国际组织的办公点……”方广利缓缓把手指划向了他们所在位置的正南方，那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科考站，“美国的麦克默多科考站——南极最大的科考站！”
“麦克默多吗……”船长摸着下巴思考着，“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他真的有点被方广利说动了，最大的因素是人。长城站夏季驻站人数不超过100，冬季人数不会超过20，今年留下来越冬的只有17人。而麦克默多这边算上借住的其他国家科学家和南极旅游者，夏季人员能达到2000到3000，冬季也在200人以上。而且这边交通设置多且便利，要是打听消息，倒不失为一个最好的选择。“可他们能接纳吗？”
洛瑶道：“这个没有问题，我来之前从NSF开了一份授权，正好可以用上。而且，咱们应该是气候变化之后，第一批成功登陆南极的科考队了，他们也希望了解外面的情况。”
“可我们必须了解长城站、中山站越冬同志们的安全情况……”船长还有别的考虑：气候巨变，两个华夏站有没有出问题，也是他们此行很重要的目的，“或者这样，你们先去麦克默多负责收集情报，我们去长城站查看越冬的同志是否安全，查看情况之后再折返回来接你们，咱们一起去中山站。”
“也可以！那到时你们直接来麦克默多和我们汇合！”洛雨点头道。雪绒号也是身负使命的，两队人身份、目标不同，处理问题的侧重点自然也就不同，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了解南极大陆的情况，找到葬天之地的入口。
商量好一切，洛雨等人回到向日红号上已经入夜，见到陆林便说明了改变航线的情况，又问道：“怎么样？找到那位乘客了吗？”
“没有，啥都没发现！”陆林摇头，揉着盯了一天发胀的眼睛答道，“但我有预感，他已经来了！现在就在这条船上！”
“你的预感准不准呀？”洛瑶问道。
“准不准，过几天就知道了。”陆林道。
“用不了几天，最迟后天早上我们就到了。”方广利道。
“麦克默多站真像你说得那么大吗？”萧卓问道。
方广利摇头道：“我只在夏季去过。在夏季，那就是南极大陆上唯一的一座人类城市。繁华、热烈，那些无聊的科学家还会玩很多的花样。呵呵，听说过去那里连核电站都有。后来有了南极条约，各国约定在南极不能留下任何人类痕迹，连固体粪便都要回收带走，核电站也就撤了。呵呵，不过有个在麦克默多开店的老兄跟我说，那里也是这片纯洁大陆上最大的污点，极地中的……白色索多玛。”
“白色索多玛？欲望之城？”洛雨疑惑道。
“要知道，南极那个地方，是可以把人憋疯的……人类在那种与世隔绝同时又不受约束的环境里，会做出很多平时不会做，甚至匪夷所思的疯狂事情……”方广利道。
“在南极开店？开什么店？”萧卓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
“便利店呀！总有官方不提供的物资，有人愿意来卖自然就有人愿意买。这就好像内地人跑到世界屋脊开酒吧一样，总有那么几个想法与众不同的人愿意来。”方广利道。
“方队，你们来看看这个！”有船员指着声呐屏幕叫道。
屏幕上显示水下有数个小点，正在从大陆的方向向着向日红号的方向驶来，距离已经很近了。“这是啥？！潜艇？鱼雷？！”项昊惊道。
“不是，潜艇比这大，鱼雷比这快，应该是鱼，大鱼！也许是鲸鱼之类的。”方广利道。
“我也见过这种啦，有时大鱼也会出现在声呐上的。”旺仔说道，正说着，小点后面又冒出几个小点。
当前面的小点已经和向日红号擦肩而过，后面又有新的小点冒了出来。洛雨不解道：“这些鱼在干嘛？怎么都往暴风圈的方向游？”方广利摇头，他也不明白。不过南极附近海域本来就有很多鲸鱼捕食磷虾，大家也就不甚在意。直到数小时后……
“陆林，项昊，你们快来甲板！”船舱里的陆林等人闻言被方广利叫上了甲板。
这一夜，极黑，极冷。
远方是无尽的冰海和蛮荒的大陆，前方茫茫的黑暗中，天上的星空和一道道飘逸的绿光格外耀眼。风不大，周围的空气却冷到极点。体内呼出的白气瞬间就冻结在了口鼻眉毛上，仿佛一切热量只要离开身体就会瞬间结冰。萧卓打着哆嗦问道：“这么冷你就是叫我们上来看极光？”
“不，下边……”方广利摇头，手指着船下方被微光照射的海水道。众人望向船下，发现海水中竟然漂浮着不少海豹和企鹅的尸体。
“抬灯！”随着方广利的命令，探灯照向了远处的海域。众人一阵窒息，大片的海面上，漂浮着成片成片的动物尸体！
“怎么……怎么回事……”大家都惊呆了，洛瑶看着水中一只只帝企鹅的尸体，“这些小家伙，现在不是应该组团前往大陆深处抱团取暖吗？它们不应该在海里！”
“应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离岸这么遥远的海里……正常情况这些生活在南极的海豹离岸30公里就会死亡，这里离大陆300公里都不止！”洛雨道。
“就像现在这样？”
“大概是被冻死的。”
“它们为什么要游这么远？”
“为了要离开大陆吧……还有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些鲸鱼！这算什么？生物大逃亡？”
“别说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洛雨的身体有些颤抖。冰冷、黑暗的大海，漂满洋面的动物尸体，像个无边无际的巨大坟场，让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眼看就要到达南极大陆，满目的尸体又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似乎冥冥中在隐隐地提示他们，登陆并不是厄运的结束，而是一场大灾难的开始！南极大陆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触发了这些南极大陆“原驻民”的物种大逃亡，他们想都不敢想。那么，那些在南极越冬的各国科考队员，此时还活着吗？原本热切登陆的心情，此时也变得忐忑起来。
越往前走，海上的动物尸体越多，多到后来他们都麻木了，也是冷得实在受不了，干脆一个个全都回舱睡觉。转眼到了第二天，海面上开始出现大块大块形状各异的浮冰，有些已经足以用冰山来形容了。
远远地看到一片白茫茫，方广利说其实那才是最大的冰块，罗斯冰架！
那是一片高出海面七八十米，一路绵延无边无际，如刀切豆腐般平整，侧面几乎全是垂直绝壁的大陆。如果不说，很难道想象那竟然是一块完全由冰组成，宽800公里，深入大陆1000公里的大冰块！
五个小时的白天很快过去，当黄昏远去夜幕降临，一片黑暗中远处隐隐看到了一片辉煌的灯火。方广利指着那边道：“前面就是麦克默多湾，那里就是麦克默多站了。”
“终于到了……”陆林长长出了一口气。大陆上的灯火，让这些在海上漂泊已久的人感到格外的温暖。此时众人心中都有同一种感受，人类离不开大陆，只有陆地才是永远的家。
“咯噔……咯噔……”靠近大陆，向日红号开始不断地撞到麦克默多湾里漂满的浮冰。随着南极气温的降低，海冰的面积大大增加，海岸线不断被冰层向前推移。向日红号不是破冰船，虽然简单改造过但破冰能力依然十分有限，进湾没有多久，船体在较薄的冰层中勉强向前开拓出了近百米后，就再也不能前行一步。
“咱们的船是不是被困住了？！”洛雨担心道。
“没关系，深入不多，还是有办法出去的。”看着身后被船身碾压过的一串碎冰块，方广利说道。“只能到这里了，之后上岸用雪地车去麦克默多。咱们人数太多，大部队先留在船上，你们登陆去和站里人联系，同时咱们再出一队人，看看对方能不能提供一些补给。”
商量好后，向日红号放出履带车，陆林等人挤在狭小的雪地车里，一路向着麦克默多站的方向驶去。麦克默多站建在靠近港湾一处临海背风的山坳里，距离他们的位置还有几十公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