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先生

船还没靠岸，苏锦就飞身一跃跳了过去。两步来到那人跟前跪倒在地，抱住那人的双腿大哭起来，低声啜泣道：“先生，你就成全我们吧！”那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凄凉。

借着船上的灯光，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年男子，身材不高却显得挺拔，一对剑眉斜插入鬓，瘦长脸，留着一把很显眼的胡须。一般来说，一个人的气场其实是由他周围的人和环境烘托出来的。身处在前呼后拥中，就是再平庸的人都会显得气场十足。但眼前这人，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让在码头上，萧卓等人却明显能感觉他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们终于明白苏锦和孙墨灵身上，那股相似的冷峻气质是从哪来的了，对面这位“先生”的身上，这股气质如有实质，而且升华出了一种冷眼看尽世情的渊博感觉。萧卓甚至感觉这人的气场比自家长辈身上的还要足，不由收起了轻视之心。她一把拉起苏锦，为了找茬故意说道：“苏锦你给姐起来！当初劫持我们的那股狠劲哪去了？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人大言不惭的定下的规矩！信不信老娘……”

她还没骂完就被苏锦堵住了嘴巴，苏锦哭求道：“卓姐你别！不能对先生这样说话，是先生养大的我，他就是我爹！是我们做错了，不该坏了规矩。”

“锦儿，这些日子先生很想你。”所谓的“先生”说话了，语气低沉平缓却又有些温暖，苏锦听完就又哭了起来。他又看向王轩说道：“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我很欣赏你。墨灵那孩子心眼实在，她对付锦儿可以，但十个加到一起也算计不过你。在海上你们竟然没有害了她继续逃走，这一点我很欣慰。所以，我给你机会说话，让我看看你这张嘴有多好使。呵呵，我真希望你能打动我，破了这守了不知多少代的规矩。”接着他又看向项昊等人，对萧卓说道：“年青人，闲事莫管。你们自己都麻烦缠身了，从杭州走了这么远，就没发现自己一直在被人跟踪吗？”

这先生对着三个人说了三句话，一举压制住了所有声音，现场顷刻间安静了。他轻轻的笑了笑，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萧卓本是打算找茬打报不平的，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听说被人跟踪她不由一愣。倒是项昊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人跟踪我们了？老头儿你别瞎说好不好！”

“大个子！你嘴放干净点！”孙墨灵顿时不干了。

“项爷我对看不惯的人就这样！人家真心相爱，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跳出来棒打鸳鸯，什么人嘛！你怎么的？还想动手试试？”项昊回击道。

“墨灵！”那先生拦住了已经准备开打的孙墨灵，看着项昊和罗瑞说道：“我听她说了你们很多事，初遇时的飙车，钱塘江边的赌赛，你们都赢了。你们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对吧？我们这是家事，不用你们外人来插手。你们只看到我在棒打鸳鸯，可实际你们根本不明白这里面的事！”

先生扭头冷脸问王轩道：“你们是现在跟我回去，还是想试着说服一下我？如果你现在想离开，那就走，我要带回去的只有锦儿。”

王轩反倒笑了，说道：“先生，耍嘴皮子可不是您的强项。我们回来，就是为了面对你！如果能过您这一关，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能借一步说话吗？我想我现在就能说服您。”

“什么？！你现在就想说服我？”先生被他的话逗乐了，感叹道：“年青真好呀，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可以把规矩当成儿戏。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我的原则也不会变，任你舌灿莲花，我只会当没听见。你说完，我带锦儿走，就是这样。”

上了岸的王轩扶起苏锦，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接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先生说道：“我可不是这么想的，您还是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吧。您这边请。”

他引着先生走到了远处，把一行人都留在了码头上。这时旺仔停好船出来问道：“萧小姐，明天你们还出海吗？还有昨晚到今天咱们怎么算？这个，合同里写明了，昨天虽然把你们扔在的荒岛上，但钱还是算的，你看……”

“明天再说，少不了你的就是了。”萧卓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道，她现在实在没心情谈这个。刚才那先生的话像是一根钉子，虽然不相信却忍不住怀疑，难道他们真被人跟踪了？众人各怀心思，苏锦和孙墨灵则在看着远处，焦急等待着两个人谈判的结果。

又过了一会，王轩和先生走了回来，两个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谁都没搭理谁。那先生依然阴着脸，走到近前向孙墨灵挥了挥手说道：“墨灵，咱们走。”

一句话众人全呆了，难道这么简单就被说服了？孙墨灵难以置信说道：“可是先生，规矩不能破呀！你怎么……”

她话还没完就被先生抬手制止了，“没说放过他们，只是给他们点时间。一个月内，他们必须跟咱们回去。”说罢他饶有兴趣的看向萧卓等人，深深望着项昊说道：“听说你们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我让他俩留下来帮你们好不好？放心，你们要找的东西我们不要，我只是对那个有趣的现象感兴趣而已。真想不到呀，宋元之战中还有这样的一个插曲。”

说罢他拍了拍已经愣在那里的苏锦的肩膀，又向孙墨灵挥了挥手，示意跟他走。他头也没回的说道：“别想着要逃，你们逃不掉的。小子，你只是拖延了时间，别以为我会给你机会。锦儿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我。”

项昊等的疑惑的看向王轩，他把他们的事告诉了先生了？看着两个人影消失在夜色里，王轩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歉意的对众人说道：“对不起大家，一时之间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拖住他们。这老家伙脾气很怪的，求他没用，说我和锦儿的事儿也没用，只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不许这么说先生！你真坏！竟然用这个吸引他。”话音未落苏锦就锤了他一拳，不过她明显也轻松了许多，今天没被带走，已经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又想起被泄露了目的的众人，她连忙替王轩补充道：“真不对不起大家，不过你们放心，先生一定不会食言，他不是见财起意的人。我们这一脉一直对各种奇怪现象感兴趣，却绝不是贪财的人。”

“没事没事！遭这么多罪那石头还不是连影子都没有？多半是没戏了。”项昊大度的摆摆手说道，“感情你把咱的事说了，只是拖延了点时间？刚才看你那架势，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底牌能把那老头唬住了呢！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你们还真给他们回去？”

王轩道：“事缓则圆，只要不放弃，总会有转机的。刚才我不显出点底气来，他又怎么会听我说话。”

罗瑞附和道：“是呀，还有那个孙墨灵。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晚那么难受过，咱们接下来怎么找？那个鬼现像千万别再来了。”

王轩似乎在想别的，喃喃说道：“刚才我跟锦儿的先生说起宋元海战、说起找不到崖山的古战场。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你们为什么不去听听琴？”

“听琴？听什么琴？”萧卓问道。

王轩摇头道：“我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古战场跟听琴能有什么关系？”他干脆不再去想，抬头问众人道：“下一步咱们怎么办？还要继续出海吗？”

项昊三个人一起摇头。“你们不用太担心，神父笔记里不是说那只是催化剂吗？可能跟咱们当天吃的野菜，和那个岛的环境有关系，只要不靠近那岛也许就没事了。”王轩继续说道。三个人还是摇头，那种痛苦的感觉足够他们刻骨铭心了。

第二天，众人没有出海反倒缩回了图书馆里，那神秘现像他们是不敢轻易再碰了，还是先查清楚再说。他们找到了一些关于在新会崖门附近的田间地下发现船只桅杆、零件的记录，却从来没发现过整条的海船。而先生走前给王轩的提示也让众人摸不到头脑，先前预言的神秘现像他们真的找到了，可关于那场海战的一切，却至今仍然是一个未解的迷。

现代人已经不再喜欢逛图书馆了，资料室里只有他们几个。王轩小声跟众人讨论道：“其实当年的涯山海战中，一直存在一个目击者！他是南宋的忠臣，却冷眼旁观了从开战到南宋战败的一切过程。他最后却没有死，而且还留下了记述这场海战整个过程的诗文。他就是兵败被俘，被元军囚禁在北舟中，向南恸哭的文天祥。崖山决战时，他一直都在战场上。”

罗瑞接话道：“他写那首诗我先前就看过了，可完全没有线索。我念给你们听。”他掏出一个小本，上面记录的是这些天发现的有用资料，念道：“提到过具体海战的只有几句，像这个‘游兵日来复日往，相持一月为鹬蚌’、‘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谁雌谁雄顷刻分，流尸漂血洋水浑’、‘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还有这个‘昨夜两边桴鼓鸣，今朝船船鼾睡声’。”

念完他抬头说道：“从这最后一句，不难看出他是在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很可能是清晨，写的这首诗。可具体到海战的内容，就完全看不出头绪了。”

这时萧卓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打破了资料室里的宁静。她接起电话小声应答道：“喂？欣欣……嗯，又放假啦？……什么？你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