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黄河

大客车驶入高速，身后的收费站已经看不到了，洛瑶在副驾的位置上一个劲的回头看。搞得陆林和洛雨也忍不住看后视镜，面对着两个陌生人，他们多少有点不自在。

“别看了，肯定看不见了。”陈静之含着笑对洛瑶说道，仿佛在逗一个孩子。

“嘢！！！”洛瑶爆出一声欢呼，直接在车里蹦起了高，“终于不用再每天对着那个老魔头了！嘢！！！”把洛林和洛雨都看呆了，这个洛瑶，似乎并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文静。

连着蹦了好几个高，洛瑶才安静下来，她抓着洛雨的手使劲摇晃起来，说道：“姑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洛瑶。这是我第一次回国，你可得带我好好玩一玩。你是不知道，我在美国的日子痛苦死了！别看那个老魔头总是笑眯眯的，其实最凶最坏的就是他！这次总算是逃出魔掌了，一定要庆祝！”

“啊……呃……你还是叫我姐吧。”洛雨有些凌乱的跟洛瑶握了握手，但旋即就想通了。先前洛瑶像个穿越过来的大家闺秀似的，现在这样子，才像个在美国长大的孩子。

陆林悄悄拍了拍洛雨的肩膀，小声问道：“先前洛浩云说他们是白袍卫队的，也就是洛氏的私人武装吧？记得你说赵家收编的天雄军是明末三大强军之一。你们家这个有什么名堂没有？”

洛雨自豪的笑了笑，说道：“赵氏是先前的私军拼光了，才在明末收编了天雄军。洛氏的私军可比他们的早上太多了，而且来头也比他们大多了！有诗云……‘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什么东西？”陆林听得一呆。

洛雨奇道：“这个你都没听过？！亏你还是军人呢！这句诗说的是南北朝时出自南梁的不败战神，陈庆之和他的白袍军。这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自少年时便是皇帝的随从，陪伴皇帝下了二十多年的棋，直到四十岁后才开始带兵。第一仗以两千兵马，在一通鼓之内击溃了北魏的两万大军。之后也都是以少胜多的战例，比如以两百骑偷袭十五万大军的先锋营，比如七千对七万。但真正成就陈庆之威名的是南梁北伐，陈庆之指挥七千白袍军，十四个月内连下北魏三十二城,大小四十七战全胜，横扫河洛，攻无不克。凭七千兵马，先后击溃了四五十万北魏军队。自此便有了‘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说法。”

洛雨语气一变又道：“其实呢，南梁自编的史书，就像大跃进时期的报纸一样不靠谱。别说五十万军队了，就是杀五十万头猪，也足以把7000人累死了。但即便挤去水份，陈庆之的战绩还是很可观的。真不知洛家的先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一大批白袍军收拢到了麾下。”

陆林听这白袍军神乎其神，不由收起了轻视之心，对这一对青年男女重视起来。他扭头问陈静之道：“小子，陈庆之是你先祖吗？你名字里也有个‘之’字，这不是犯了讳吗？”

陈静之答道：“不是，我只是姓陈而已，不过家父希望我能像他一样，才起了这个名字。”

闲聊中，两拨人渐渐熟络了起来，洛瑶非常活泼，在车上不停的逗包子，而陈静之则相对沉默一些。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暧昧，有些像一对小情侣，不过他们没说，洛雨便也没问。冬日的天空有些阴霾，公路两边是漫无边际的大平原，很多地方还覆盖着未化的皑皑白雪。

洛雨将她们找到的那微乎其微的线索，以及此行的渺茫性对两个人说了。提醒他们洛浩云虽然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恐怕连万分之一的希望的都没有，不要期望太高。两个年青人却是不大在意的样子，仿佛对自己的优秀很有信心。

时至午后，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黄河边。过了黄河大桥之后，在两个年青人的强烈要求下，大客车下了高速，调头上了黄河大堤上的公路，沿着河堤蜿蜒的曲线一路向东，向着距离郑州80公里的开封驶去。两个第一次回到祖先生活过的土地的青年，好奇的张望着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但很快他们就失望了。

河道中仿佛空了，只有中间的部分还有加杂着冰块的浑浊河水在涌动。两旁大片大片的河床结着冰裸露在外面，还有大块的冰凌堆积在一起。“啊？怎么水这么小。看电视上不是还有奔腾的瀑布吗？”洛瑶失望的说道。

“你说那是壶口，在西边。”洛雨答道，“现在是冬天，黄河正逢枯水期，就是这样的。而且前两天新闻还在说，今年的枯水期好像特别严重。看到那些冰块了吧？其实挺危险的。一旦它们大量堆积在一起，就会堵住上游下来的水形成冰坝，等着水位高到一定程度，冰坝开始融化的时候，就会溃坝，弄不好还会冲上岸。”

在华北平原，黄河一条流在天上的悬河，大堤的另一侧是比河床还要低的耕地和村庄。冬日的萧瑟中，浑浊的黄河水在荒凉的河床中间缓缓流淌着。平静之下，是从上游带下来的泥沙正在日以继夜的加高着河床。千百年来，这条色巨黄龙无数次的泛滥决堤，带来的是无数次家破人亡的悲剧。但无论它多么暴虐，当人们掩埋好亲人的尸体，收拾起残破的家园，总能将这条黄龙关回属于它自己的笼子里。蜿蜒高耸的黄河大堤，仿佛承载着华夏儿女五千年来与自然抗争的不屈意志与坚定决心！

“姐，黄河不是经常泛滥成灾吗？为什么还要叫它母亲河？就因为它是黄的？跟我们的肤色一样？”洛瑶问道。

“呵呵，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泛滥成灾只是她这一千年的样子，过去不会的。”面对着两个从来没有回归过故土的亲人，洛雨很想对他们进行一番爱国主义教育。这就好像告诉少时离乡，早已忘却家乡样子的游子，咱们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说它是母亲河，因为它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那时的黄河是安详的，蒙昧的祖先们临河而居，炎黄二帝，点燃了华夏文明的火种。再后来，黄河流域发生过一场大洪水，但在禹王治水，凿穿龙门导河入海之后，黄河再次进入了安眠。之后，它平静了几千年，除了春秋战国时出过次问题外，历经汉唐无大灾。”

“说来奇怪，到了宋代，黄河一夜之间从温柔的母亲河，变成了一条狂暴的黄龙。自赵匡胤称帝的第一年开始，第一次决口出现了。之后历经整个北宋，黄河几乎是一年一决甚至一年数决，而且在泛滥地区还出现过局部改道，甚至还有一次整个黄河下游的彻底改道了！以至哪年黄河如果没泛滥，史官必定会写下‘是年河宁’这样充满庆幸的记录。而做为都城的汴梁又紧邻黄河，于是这场旷日持久人河攻防战便从赵匡胤时期一直持续到赵佶时期。”

“那为什么从宋代开始黄河开始变化了呢？”洛瑶又问。

洛雨想想说道：“原因大概很多吧。其中比较突出的就是，宋代是在替前朝还帐。先秦时期，关中平原还有大片的森林存在，但由于秦汉唐的过度开发，最终出现了水土流失严重的黄土高原。至此黄河的淤积越来越严重，加上南北朝的常年战乱毁坏了河工，到了大一统的北宋之后，就开始还帐了。河床逐年加高，于是河堤也在逐年加高，最终形成了‘河在天上流’的悬河！就拿开封说，现在，黄河水平面比开封市的海拔高出七十多米，就连河床都比两岸河堤外的地面高出十米。”

“高出这么多？！还好现在没有决堤了，不然岂不是把整座城都淹没了！”洛瑶听后惊叹道。

“宋元明清，已经淹过无数次啦。”洛雨接话道，“一次大灾，就是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好在北宋国力强盛，又肯下大力气救灾，如此才能在这种‘多来两次就足以亡国’的大灾难面前坚持了一百多年。可以说北宋亡国有两成的原因，就是被这黄河给折腾死的。”

天黑得早，当他们晃晃悠悠开着大客车进入开封市区时，已是下午五点。在城市中搜索，自然不用住在狭窄的车里，他们在御街附近的市中心找了一家酒店停了车。在吧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还不等陆林说话，陈静之抢着掏出一张黑卡拍在吧台上，“四个大床房！”

“有大户吃就是好呀。”陆林拍着陈静之的肩膀调笑道。心中想得却是拿着黑卡办标间？这算是他们长期养成的低调吗？办好手续众人便出了酒店找饭辙，洛雨准备一尽地主之仪，请这位素未谋面又刚来中国的大侄女好好吃一顿。

春节还没过完，傍晚的开封街头很是喧嚣。“姐，在北京这几天净吃大饭店了，咱换换口味好不好？”洛瑶挽着洛雨胳膊问道。

“喂喂！别总想着吃！”陆林打岔道，“明天有计划了吗？我怎么觉得咱们是俩眼一摸黑呢？”

洛雨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有个初步想法了。明天的安排就是……逛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