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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大彻大悟身心痊愈
“喂?”
“阿姨,碧城在家吗?在的话让她接个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电话那头,传来大姐慧如愉悦的声音。从声音上判断,慧如应该有什么喜事要说。
“是慧如小姐啊!碧城小姐她……”女仆不知如何回答。
“阿姨,碧城她没在吗?这疯丫头,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收心,那好,我先挂了,等她晚上回来再说!等她回来你告诉她一声啊!”慧如匆忙想挂电话。
“慧如小姐!”
“怎么了阿姨?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慧如那边传来孩子喊饿的声音。
“不,没,我没什么事!”女仆吞吞吐吐道。
“那没什么事我挂了,再见!”
“慧如小姐!我年纪大了记性差,怕忘记让她等你电话!要不,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吧,等碧城小姐回来我再转告她!”仆人说。
“阿姨,你说实话,碧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尽管仆人一个字都没有透露,但慧如终究还是听出了异样。
“没,没有!碧城小姐挺好的!每天都喝酒吃肉,挺,挺好的!”
“不对!她一定出了什么事!她如果真有那么开心,你的声音不该这么忧郁!快说,碧城到底怎么了?”
“碧城小姐她,病了!”架不住慧如的再三追问,仆人最终如实交代。
得知妹妹病种,慧如撂下电话当日便从南京赶往上海。
“碧城!你怎么病成这样了?”见到昔日神采飞扬的碧城如今竟憔悴地不成人样,当下便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姐姐……你怎么来了?”碧城微微睁开眼睛,语气越发得虚弱。这些日子,她几乎很少吃东西,虽然请了上海的名医为她诊治,但依然没什么效果。
俗话说要对症下药,那些西医压根儿就没弄清楚碧城究竟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会发烧为什么会浑身剧痛。
他们当成寻常的感冒来治疗,自然没什么疗效。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还能好吗?你啊,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倔强那么逞强?我要不是不问王阿姨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硬撑下去?”慧如便说边抹泪。
“让姐姐担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去南京,那里有一位中医很有名气,咱们去找他看看!你放心,有姐姐在,不会让你有事的!”慧如轻轻拍着她的手劝慰着。
她轻轻扬了扬唇角,两行热泪顺着碧城的眼角溢出来,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其实并不是如自己想象般的孤单,至少,她还有大姐。
次日,碧城随慧如去了南京,找到当地的一名老中医调理身体。一番望闻听切后,老中医给她开了药方,并告诉她,不要效仿西方的淋雨,最好能多跑跑热水澡。
碧城服用了一段时间后,身体竟稍有好转。
慧如大喜,便为碧城买了一个大浴缸,后来,听说泡温泉对身体好,又将她送到29公里外的江宁县的汤山温汤山镇。
此处的温泉来自地下两公里处,水温常年保持在五六十度,并且四季温度相差不大。
当她将身体缓缓地浸泡在温泉中,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空灵的仙境,突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放松和畅快。那温泉水温适宜,轻轻涤荡她的身体净化她的心灵,更除去了隐匿的病灶,之前所有的抑郁一扫而光,每一次起身出水都有一种身轻如燕脱胎换骨的美妙感觉。
竹林美景,百鸟啼鸣,沉浸在美景仙境一般的碧城渐渐地喜欢上了这里,将要出国游学一事抛之脑后。
这是一种与灯光摇曳载歌载舞完全不同的享受。
前者是一种挥霍,挥霍热情挥霍体内的能量,而后者是一种滋养,为近乎窒息的身体缓缓输氧。
在这样一种节奏缓慢的氛围里,碧城的心境慢慢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急躁,不再渴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是彻底爱上了这样一种舒缓的慢生活。
她静下心来配合大夫治疗,泡温泉,按摩,服药是每日的必备项目,渐渐地,身体和心灵都恢复如初。
数月后,她回到了上海,但此时正是寒冬,从汤山镇归来的碧城转身又去了香港海滨疗养院,避过了上海的寒冬。
从香港海滨疗养回来后的碧城容光焕发,精神更胜从前,身体一复原,所有的斗志都回来了,游学的打算再次提上日程。
游学之前,她准备去向两个人道别。一个是当年天津女学的女学生,一个是诗友费树蔚。
这位女学生又是谁呢?为什么会让碧城一位校长对她念念不忘?
此人可不是普通人,她出生于官宦人家,成年后嫁入豪门,丈夫是达官贵族的公子哥。
她曾经异常风光,碧城记得,当时该学生的舅公因公事经过天津,曾经携公子到学校参观。
当地的官员得知后,早已在他到来之前列队等候,武士们骑着高头大马,马蹄声不绝于耳,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巷道,场面蔚为壮观。
身着配有肩章制服金彩灿然的使者一再驰报,那位尊贵的舅公与公子才姗姗而来。
而那位女学生当时就在迎接的队伍当中,所有同学对她投去羡慕的目光,那一刻该学生的表情写满了荣耀。
听说她现在成了一个小学的校长,碧城专程前来探望。
走过一道道山路,最终,汽车在一个偏僻的村庄外停了下来。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地方是赏心悦目的。低矮陈旧的泥土屋,摆放凌乱的草垛,散发着恶臭的肮脏不堪的河流里有一群鸭子在游泳。
就连路边的几枝牵牛花的花骨朵都垂头丧气地因为无人欣赏而拒绝绽放。
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到那座学校,一位正在织毛衣的守门老妪从一间低矮的屋子里抻出脖子来面无表情地问道:“找谁?”
“我找你们校长!”碧城笑脸相对。
“校长在食堂里做饭呢!进去吧!”老妪垂下头继续勾着手中的一件灰不溜去的毛衣,她的手黑乎乎的裂着口子,不知是伤口结了痂还是泥。
碧城挪动着步子走过去,看到昔日那个无比荣耀的学生如今正身着一件粗布衫,与几位村姑在食堂里择菜。
昔日一头秀气的长发如今凌乱不堪,随意地一扎盘在头上,脸上的光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织的皱纹。
如果不是因为她眉心的那颗痣,她一定不敢相认。碧城挪动着步子缓缓地走在她面前,细细的打量着她。
高高的个子拉出长长的影子,挡住了她面前的光亮,猛一抬头,忍不住惊呼出声:“吕校长!你怎么来了?”
惊喜中带着惊讶,她的嘴唇有一道细细的裂缝,看着人生疼。她不以为然地伸出泛白的舌尖舔了舔,慌乱地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给碧城让座。
显然,她已经接受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就是说,这样的苦日子她已经过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人寻了一处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叙旧,原本是师生,现在看来却俨然两代人,当然,碧城更显年轻。
“你怎会沦落至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碧城憋在心中许久的话一忍再忍,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即便过去那么多年,她依然改不掉与生俱来的率真。
“让你见笑了!”女学生惨淡地一笑,脸上的纹理更加明显了,“多年前家庭发生了变故,结果遭到夫家嫌弃,只能自力更生了!”
“想不到你经历了这么多,我竟一无所知!”碧城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又觉得,安慰也于事无补,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改变这惨淡的光景吗?
从女学生处回来,碧城的心态发生了巨变。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寻寻觅觅心怀幽怨地怪命运没有给她一段良缘佳偶,那么此时,她已经对男人彻底死心。
从英敛之,到袁克文,再到这位女学生的丈夫,几乎每个男人都把花心当成本事,即便已经是新社会了,但女人依然是弱者,她们无力抗争只能默默忍受。
别人说宠你就宠你,说抛弃就像丢掉手中的垃圾那么容易。
而像她这般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骄傲女子绝不能忍,更轮不到别人随意践踏她的尊严。
那一夜,她下定决心,只追逐事业,不再期待爱情这个来去无影却伤人至深的害人精。
除了感情,她也领悟到了,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势都是身外之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祖宗的话从来不虚。命运这东西,闲来无事便喜欢捉弄人,谁敢说下一个沦落的不是自己?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灭。再大的权势又如何?再多的金钱又怎样?一旦被喜怒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命运盯上,谁都难以预料会是怎样的下场。
那一日,她与好友促膝交谈到午后,回京后,她所居住的北京饭店花灯高照,迷离着双眼,看着衣着光鲜男男女女们再摇曳的灯光下浅笑嫣然翩翩起舞,如春潮泛滥一派奢华。
有了颇多感悟的碧城此时心如止水,无论是对钱财地位还是对感情都越发地淡薄。
端午节那日去探望了好友费树蔚之后,心中已了无牵挂的碧城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