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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初读佳作惹惊叹
第二日清晨,吕碧城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小路,早早来到了《大公报》报社。
她的裙角沾了些清晨草地上的露珠,白色小皮鞋踏进报社的院子里,她来得很早,只有一位老伯伯在打扫院子,她和老伯伯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并礼貌问候,之后她往报社的小楼走去,踩着一节节台阶,走到了报社的楼门口,她刚要推开门,忽然停了下来,她想到自己刚才抄近路走过来,鞋底一定沾了泥土,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在花坛边跺跺脚,鞋底的泥土没有了,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再次踏上台阶,伸出白皙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淡淡的纸香和油墨香飘过来,令人沉醉。吕碧城推开不只是报社的门,更是心底的那扇门,是通往新生活的大门……
报社里有些空旷,吕碧城的白色小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咔,咔,一声一声,隐约带着回音,她抬头环视四周,报社的墙上张贴着几幅毛笔字,有的潇洒飘逸,有的苍劲有力,还有几条标语振聋发聩,吕碧城惊呆了,《大公报》果然是新思想阵地,的确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报社的桌子上放着很多报纸,分类清晰,吕碧城不敢随意伸手去拿,生怕弄乱了。她带着一份虔诚和礼貌,挺直地站在桌前,认真看这些分类,终于,她的目光停在了一期报纸上面。
那虽然是一份几年前的老报纸,却还是让吕碧城兴奋不已。因为,那期报纸上面有一篇文如沉浮世事中的一颗璀璨的星。
这篇《论兴利必先除弊》,文中用语犀利,一针见血,毫不避讳,直指清政府的灰暗腐朽。当时的社会,北京有一句俗语“皇上是傻子,王爷是架子,官是搂子,兵是苦子”,作者将这句话尽情发挥,深刻揭露社会的种种弊端,并主张变法。
报社的角落里有一张桌子,这张桌子平时用来临时放一些杂物,吕碧城此时正坐在这张桌子旁。她本想浏览一下这份报纸,然后继续熟悉报社的环境,直到报社总理英敛之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来上班。谁料,这篇文章写得太精彩,只看了开头,吕碧城就深深着迷,文中的观点如一剂清醒针,具有唤醒民众的力量,更直抵吕碧城的内心深处。吕碧城同样看得到社会的不公,但与这篇文相比,她还未能如此深刻地指出,对策也远远不够。
她沉醉在这篇文,逐字逐句认真地看,边看边思考,时而因为文中较为生涩难懂的句子皱眉,时而为读懂某个观点而展开笑颜,她完全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正在等待报社编辑们的到来,甚至忘了此刻是来报社报道的。她沉浸在这篇文里很久。
英敛之和其他工作人员已经陆续来到报社上班了,英敛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吕碧城。吕碧城今日专门穿了灰色的长裙来上班,显得庄重、正式一些,可是,在英敛之的眼里,她还是明艳动人的女子,才貌双全,全然不会因为灰色掩盖。
就让她认真看吧,英敛之不想打扰她,他站在不远处整理要刊发的新文,动作故意轻了些,生怕吵到了吕碧城的思绪。忽然,一位编辑不小心将一摞报纸碰到了地上,吕碧城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来,看到报社里已经有很多编辑了,上班时间到了,她有些歉意,英敛之回头看她时,晨光打在她的脸上,好看极了。
吕碧城礼貌地向同事们作自我介绍,并就刚才的事情表达歉意。同事们对她很友好,向她介绍报社的基本情况、审文的要求、排版的规定、报纸印发的流程等,吕碧城很快就熟悉了基本的工作内容。
英敛之问吕碧城是否有其他要求,需要什么办公用品尽管开口。吕碧城笑着说:“我想要一份这期报纸,想带回家经常品读。”
英敛之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多年前的老报纸,没什么值得品读的。”
吕碧城拿起这份报纸,好奇如此优秀的文章出自哪位才子之手,吕碧城向英敛之求教:“这篇文章是哪位先生所作?”
英敛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这篇文的作者原名叫英华。
原来,英华正是英敛之本人。
英敛之是满族,籍属于正红旗赫佳氏,赫佳氏是满洲八大贵姓之一,但英敛之并不是满清贵族。他的祖上并无显赫背景,他出生在京西蓝靛厂火器营的贫苦家庭,父兄都靠做苦力谋生,日子过得清贫。当时的满族人流行取一个汉名,郭英华就是他的汉名。
望着这篇《论兴利必先除弊》,吕碧城惊叹英敛之的才华,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内敛、深沉、从容的中年男子还能写出如此犀利畅快的文章。原先只以为英敛之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心中颇有气概,甚至有着将士的慷慨和豪迈。
吕碧城大为赞赏的这篇文章的确有着重要意义。
绪二十一年(1895年),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康有为等维新士人发起“公车上书”,变法维新、救亡图存的思想浪潮涌遍全国。英敛之作为清醒爱国的人士,自然是支持变法的。
当时,英敛之身份普通,社会影响力不大,未能参与到康梁团体之间,但变法已深入他的思想深处。
时隔三年,英敛之在1898年4月写了这篇文,他把三年来积压在内心的想法一并抒发,十分畅快。
这篇《论兴利必先除弊》发表后,维新派的思想在此在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同年,英敛之受邀加入了维新党人组织的“爱国会”。清王朝腐朽,政治黑暗,社会凋敝,民众苦不堪言,泱泱大国的朝气和繁荣早已不见了踪影,爱国人士岂能无动于衷?英敛之在面对国家和民族的问题,无心多想,他不关心哪个团体的政治利益,也不在意是否会因此惹祸上身,他只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有变法才能救中国,他来不及权衡利弊,无心掂量各方的政治利益,他心中只有“爱国”、“救国”这两个词。加入“爱国会”,英敛之结识了众多有识之士,其中也包括在小站练兵的袁世凯。
初见时,吕碧城只知道英敛之颇具才华,本以为他只是文采斐然、吟诗写字的如墨公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有气魄,能够勇敢地为自己的政治主张奔走呼号。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像英敛之这样的人才本就该满腹诗书在高堂之上纵论天下,奈何时局所迫,他只能借助《大公报》这一阵地用力呼唤。
《大公报》和英敛之似乎都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吕碧城慢慢靠近。吕碧城一直是个勤学好问的人,此刻,她突破种种束缚、艰难,来到了天津城,来到了报社,有幸结识了英敛之,她势必抓住机遇,努力奋发,学习更多内容。
人生仅数十年,年老时回首这一世的路途风雪,不过一望之间。可是,年轻时不趁着盛世美颜去爱,不趁着满腹才华去报效家国,不趁着热血沸腾去奔走,给你青春又有何用?
惟愿,年老时仍有赤心怀念的翩翩公子,垂垂老矣还能忆起当年的光辉事迹,这一生便不算虚度,亦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