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残酷的真相

王安是被赵晓飞从家里硬拽出来的。王天去世已过去小半年了，他看上去依旧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当幺妹在路口拉门上车的时候，反倒把王安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说：“你，还好吗？”

“好啥啊好？”赵晓飞快言快语：“要是好，她就不会这副熊样子了。你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总之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剩下的日子还得过。你不为自己想，总得为她想想吧？”

幺妹没说话，只是侧过头盯着王安看。这会儿的他头发花白，眼皮浮肿，就像一个得了大病的老头，一点也没有了以往那儒雅的样子。她内心好一阵难过，于是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到现在，她都说不清楚，对眼前这男人到底有着怎样一种情感。

赵晓飞没问两人的意见，直接把车停在富桥会所中心的门口，并将一张房卡塞给幺妹：“上去吧，好好聊聊。”

“你不去吗？”

“我家老汪这段时间不大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脾气怪得很。刚才孩子发信息，说他又在家闹呢，我得回去看看。”

王安目送赵晓飞离开，连一句客套的话也没顾得说。这会儿，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呢。方才，赵晓飞劝慰时说漏的一句话，像一枚炸弹，炸得他内心波涛汹涌。难不成，天不绝我王家？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房间幺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显然，安慰之类的话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宜，弄不好就成了揭伤疤的行为。

“幺妹，鹏飞还好吗？”最终还是王安先开了口。

“挺好的，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打电话。”幺妹心里一动，又道：“昨天他还问起你呢！”

“是吗？”王安那黯淡无光的眼神像是被启动了机关，一下变得亮堂起来：“他问什么呢？”

“问你情况好不好，还让我劝劝你，让你把心放宽些，”她没想到，随口一句安慰的话却引来王安饶有兴趣的追问。她寻思着，该如何把这谎话编下去：“他说，肉身的消失并不意味着离开，或许他以另外的方式在陪伴着你呢。”幺妹越说越心虚，如此苍白无力的劝慰，显然不像出自一个北大高材生之口。实在编不下去了，她就说：“你总比我好嘛，我父亲没了，妈也没了，不还得活下去？”

“可你还有儿子，有儿子就有希望！”王安的眼神又暗淡下去：“儿子没有了，我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真的，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就算赚再多的钱，连替你花的人都没有，那种绝望你体会不到。”

“你不是还有女儿吗？”

“她……”王安嘴唇哆嗦了好半天，这才勉强蹦出几个字：“她跟我不亲，她……”不知为何，提到闺女，这五尺男儿竟伤心的哭了起来。

“别难过了，”幺妹心疼地把他拥进了怀里：“你知道吗，当年我的处境可比你难多了。”为鼓励她的男人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幺妹决定亲手撕开一碰就疼的伤疤。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鹏飞，他其实并不是曹学金的孩子……”

“那？”王安捏紧拳头，即将坐实的真相让他期待又害怕。如果猜测属实，将来的日子既充满希望，也可能会是随时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超能量核弹。

“我被强暴过，鹏飞就是那……”幺妹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她希望借此能平复激流涌荡的心情。看起来效果并不明显，她又想起了含恨离去的母亲，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耻辱的夜晚，她双手捂脸咬紧牙关怒喊道：“苍天有眼，如果此生让我碰到那禽兽，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是他杀了我母亲，毁了我一生！”

当年如果没有曹阿姨出手，幺妹早就随母亲去了另一个世界。正因为有婆婆，她才苟延残喘多活了这么些年。她不清楚，这是幸还是不幸！

“那，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吗？”真相坐实，王安的内心悲喜交加。他甚至弄不清等待他的是幸福还是灾难。在真相未彻底显现之前，高兴显然要大与悲伤。无论如何，他又有了活下去，并且继续奋斗的力量源泉。

“想不起来了，那晚巷子的灯坏了，也没有月光，什么都看不见。”幺妹懊恼地击打着自己的脑袋。如此深仇大恨，她怎么能什么都记不住呢？

“乖，不想了，过去就让他过去吧，”王安那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总算正常了些：“这么多年过去，或许那个恶棍早就受到了应有的惩戒。”在他看来，惩戒并不仅仅来自法律的判决，更残酷的却是来自良心的谴责。

“我想起来了！”幺妹突觉灵光乍现，竟想起一个细节来。那个人捂她嘴的时候，她曾试图用手去抓那人的头发，头发没抓着，好像摸到脖子后面有颗肉瘤子：“对了，他有个肉瘤子！”

这一刻，王安直觉浑身发软，手脚哆嗦，连脑门上也涌出了浓密的汗珠，有一瞬间，他甚至有跪倒在地，向幺妹坦白一切的冲动。

事情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内心一刻也没安宁过。他不是好人，可还偏偏残存着那么点尚未完全泯灭的良心，以至于他没法在这件事情上原谅自己。这些年，他利用一切机会接近幺妹，只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稍微弥补当年犯下的罪。

王安的神情让幺妹觉得好笑，她说的可是自己难言启齿的过去，可他竟表现得比自己还痛苦？她噗嗤一声乐了：“什么情况，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当年强奸我的是你吗？”

王安只觉全身发紧，嘴唇发颤……这会儿，只需用一根手指戳他，他便会即刻倒地不起。

“嘿嘿，别逗了，你说是我也不会信，”幺妹亲昵的摸了摸王安光溜溜的脖子，心里竟生出一丝爱意来：“你们压根不是同一号人！”

王安像个临刑却又突然获释的罪犯，他热泪盈眶将幺妹抱进了怀里。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脖子上的肉瘤已经在多年前用激光清除了。只要他不说，幺妹肯定是认不出来的。他长长舒了口气，低下头温柔的亲吻她的耳垂、鼻尖、嘴唇、脖子，以及丰满温暖的乳房。他舞弄琴弦般轻抚她的后背、她的腰、她的小腹、以及那神秘又狂野的私处……

他希望用更轻更柔的动作来拉开与那夜的距离。他并不想求上天原谅他犯下的罪，只求所谓的罪有应得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他希望有多一点的时间，来弥补这个昔日被他侵犯过的女人。尽管，当年事出有因，但他从未想要为自己开脱。他的行为，已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人生悲剧。此生，他就是一个罪人。

幺妹又一次在王安怀里如花般绽放。

她抚摸着他软软的肚皮，声音慵懒至极：“我好喜欢。你知道吗？这辈子是你给了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我不准你抛下我！”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抛下你的。”王安弓着身子，将幺妹的身体整个镶嵌到他身体里，随后将头埋进幺妹那充盈着发水香味的发丝里，过了好久，他才小声道：“妹，鹏飞没爸爸，我没儿子，要不让我收他做干儿子吧？我会和你一样爱他的！”

“好啊。”幺妹觉得眼皮沉沉的想睡觉，好些日子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她想，只要你高兴，干儿子就干儿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