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送上门来
“你都听见了？”
直至王语嫣的背影彻底被黑夜所吞噬，周小乙这才渐渐收敛脸上的笑容，头也不回地问道。
吱呀...
老旧的铁门再次被人推开，走出一名女子来。女子走路同样是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响动。
“听见了，听起来不像是正常死亡！”
女子自然也不是人，而是同样从阴间上来的宋乔儿。其实从王语嫣靠近一卦馆开始，周小乙和宋乔儿便已经有所察觉。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间铺子本就阴气不低，加之又是在十字路口，正是通往阴间的一个小裂缝，入夜之后阴气外露，比平常之地要浓上几分。
可是王语嫣却浑身正气，更有正气护体，加之身上的警服，就好像黑夜里的太阳一样明亮，还是鬼体的他们自是不难察觉到。这也就是王语嫣浑身正气，换做一般身体虚弱之人，轻则头疼脑热，重则大病一场也并非不可能。
“确实有些奇怪，如果真是恶鬼伤人，这样的鬼魂必定怨气极大。咱们一直守在这里，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厉害的冤魂。而且那些死去的鬼魂如果想要进入阴间的话，也一定会选择最近的入口，可是咱们最近这几天没看见有鬼魂从此裂缝进入阴间啊。”
周小乙单手拖着下巴，一脸的疑惑不解。
“可如果不是恶鬼伤人，怎么又会有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将一个人活活吓死，还要让她肚中胎儿流产，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能够做出的！”
宋乔儿并未接话，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到一卦馆门口，右手一翻，也不知道从哪就变出一把瓜子来，倚靠着门框嗑着瓜子，眼睛却是看向对面的街上。
“与其在这里乱猜，还不如抓个鬼来问问！”
“是人！”
周小乙翻了翻白眼，一脸的无语。
“和你说过多少回，咱们现在是在阳间，一定要注意说话的分寸。万一被人听了去，不吓死也得怀疑咱俩是神经病。”
“知道啦...知道啦...自从回到阳间，你就变得婆婆妈妈...”
就在两鬼胡扯之际，一阵阴风突然从门外吹了进来，屋内灯光一阵忽明忽暗。随后客厅正中央的位置凭空多了一股黑雾，黑雾散去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颊。只是地上并没有人影，不用说来的自然是一只鬼魂了。
“咳咳...”
鬼魂未曾开口，先是剧烈地一阵咳嗽，像是得了肺痨一般。
“不用在我面前装了，你根本不是得肺痨死的，你这只水鬼！”
周小乙瞥了眼对方，冷笑着说道。
“嘿嘿...”
直至听见这话，鬼魂方才将周身萦绕的黑雾散去，露出湿哒哒不停滴水的浮肿身体。
“先生果然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法眼。听闻附近十里八乡的鬼魂都在传这里有一位算卦先生，可以给我们这些冤魂野鬼了解一桩心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厉害！”
“一只水鬼也如此的油嘴滑舌，就不怕到了阴司下拔舌地狱吗？”
宋乔儿扔掉手里的瓜子，学着阳间人拍了拍双手，带着一丝慵懒地问道。
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只滑头的水鬼，隐隐中带着几分警惕。方才那阵阴风虽说明显，可是在他露出真容之前，便是宋乔儿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种鬼魂。或许眼前水鬼的魂力不高，但这一手隐藏身份的手段却是不低。只是周小乙是如何一眼就认出来的，同样让宋乔儿感到意外。
“嘿嘿...”
这只水鬼再次嘿嘿一笑，目光在宋乔儿傲人的身材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淫邪。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可不敢有再过分的举动。
“让周先生见笑了，方才只是一些小小的测试。毕竟我等这样的小鬼魂，在阳间滞留久了，不怕人，反而怕起鬼来了。呵呵...你说好笑不好笑！”
“哼...废话少说，既然来我这家一卦馆，想必也应该清楚我这里的规矩！”
周小乙冷声问道，泛白的鬼眼盯着水鬼，隐隐有些让鬼魂都感到害怕的错觉。
“知晓，知晓！”
水鬼伸手摸了下脸颊，随手一甩，地上便多了一滩水渍。
“一鬼一卦，绝不多算嘛！了却心愿，自觉去阴间报道。”
“知道就好，说吧，要算什么？”
周小乙点头正襟危坐，倒是多了几分算卦先生的气势。
水鬼也不啰嗦，直接开口说道。
“周先生，我想请您给我算算鬼命，我生前死的冤枉，死后受冷水浸泡，每日入赘冰窟。现在也没有别的念想，只想找个替死鬼，这样我才好去阴间报道。不知道先生能够帮我看看，这替死鬼究竟还要多久？”
“呵呵...还没有别的念想，找个替死鬼替你受寒冻之苦，这还叫没别的念想？”
周小乙冷笑一声，挖苦道。
“如果替你找了一个替死鬼，你去阴间投胎报道了。那接下来的替死鬼该怎么办？难道还要为他再找替死鬼？替死鬼再找替死鬼，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是说等那天替你受罪的鬼魂，被阳间的修道之人灭了，这段因果便算了了？”
“哈哈...周先生心怀天下，倒是我想的偏颇了！”
水鬼连忙笑着赔罪，这种救一鬼害一人的事情，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像周小乙这种开馆算鬼命的鬼魂，怎么也不太可能会做这种损阴德的事情。
不过水鬼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竟是当着周小乙和宋乔儿的面，呜呜咽咽地像个女人一样哭了起来，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眼睛里流出来的是眼泪，还是恶心的污水。
“呜呜...先生也要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鬼吧...唔唔...你看我浑身上下那还有半点完好的地方？太阳出来的时候，如置沸水之中，闷热难耐。下雨天，如坠冰窟，冰寒刺骨。日日夜夜受此等苦难，先生...呜呜...请先生救我...大恩大德，到了阴间必要在阎王爷面前歌颂一二”
周小乙面露几分沉吟之色，最后叹息一声说道。
“马屁少拍！看你周身黑气纯正，并没有任何怨念掺杂其中，平日里倒也算是个正经鬼魂。也罢，为你破一次例。将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以及你溺死的时间报上来。”
“多谢周先生...这个...”
水鬼起初还大喜过望，可是听见要自己的生辰八字，立马又变的有些迟疑起来。毕竟一些厉害的鬼魂或者修道之人，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完全可以直接决定水鬼的生死，甚至魂飞魄散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你可以选择不信！”
周小乙双手一摊，无所谓地说道。
“呃...好，我信周先生！”
水鬼稍作沉吟，想起来之前的叮嘱。只得狠下心了，祈祷周小乙千万不要有别的心思。
“朱老八，生于....”
周小乙弯腰从木桌抽屉中一阵翻找，最后取出一张黄纸来。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上黄泉水冲兑朱砂后的鸡血，在黄纸上画上一个简单的纸人。将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纸人从黄纸上剪裁下来，一面写上水鬼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另一面则是写上水鬼溺水而亡的具体时间。
做完这一切之后，却是没有立即将纸人交给水鬼，而是压在砚台之下，打量着水鬼说道。
“按理说，帮你一次，我是要收钱的。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免费帮你解脱，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无论你知不知道，只需要说真话即可。”
水鬼正准备欢天喜地地接过纸人，此时听见这话，顿时愣住了。不过很快又换上一副笑脸，笑眯眯地说道。
“周先生请问，只要我知道的，必定不敢隐瞒！”
“嗯！”
周小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才开口问道。
“原本此时应该问此地的土地爷，不过我们夫妻初来乍到，不好惊动他老人家。你既然是此地溺死的水鬼，自然也应该门路颇广。平日里路过的阳人说些什么，你应该都是知晓的。”
“知晓的，知晓的！”
水鬼点头哈腰。
“那我问你，最近此地附近接连有人殒命，你可知此事？她们的鬼魂又去了哪里？死人的背后究竟是人害死人，还是鬼害死人？”
随着周小乙话音落下，站在门口的宋乔儿脚下轻轻挪动了几分，半个身子恰好挡在了门口。
对于身后宋乔儿的“小动作”，水鬼没有丝毫察觉。
“事情听过往的行人说了，不过听说警局已经定案了，说是死于意外。怎么？周先生也管着阳间的事情？”
水鬼好奇地问道，被水泡烂掉，比死鱼眼还难看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几下。
“阳间的事情自是不归我管，但案发地毕竟离我这里比较近。要是出现冤魂野鬼，招惹来鬼差，到时候难保我们不会有麻烦。”
周小乙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你帮我留意一下，再告诉附近其他的鬼魂，如果是鬼魂害人，叫他滚远点杀人，别脏了我这块地界。如果是活人杀人，想办法将这王八蛋交给警察，尽给我添麻烦！”
“得嘞，周先生的话就是军令，我一定给您带到！”
水鬼连忙答应下来。
“行了，拿着你的替身鬼符回去吧！切记十日内必有大暴雨天气，到时候只需要将纸人用一口阴气维持，重新溺亡一次即可。到时候这只鬼符就会代替你受罪，你也就不会再受弱水困扰而无法前往阴司报道了”
周小乙将砚台下的黄纸人递给水鬼，再三叮嘱使用方法。
水鬼接过纸人，道谢连连，屁颠屁颠地走了，留下一地的水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