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独角戏的悲欢

《诗经》里说：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意思就是：你呀你呀，这样好的你，让我该怎么办呀？是啊，这样好，却不喜欢我的你，让我该怎么办呀？——温言

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的温妈妈，曾教过温言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时的温言还在上小学，她班上有个极其捣蛋的男同学，叫楚辞。

楚辞没什么特长爱好，就是喜欢欺负女同学。还总是挨个挨个欺负过去，并且是换着法子折腾。温言与他同学两年，最后终于惨遭毒手。偏偏温言脾气又好，胆子也比其他女生要大许多。楚辞往她书包里放死蟑螂、青蛙，她都不怕，只是愣愣然后再用纸巾包着丢去。

这让向来以弄哭女生为乐的楚辞很是挫败，于是为了不辜负他捣蛋的名声，他便天天换着东西丢进温言书包里，放言不吓哭温言誓不为人！

纵然温言再大胆也只是个女孩子，在楚辞往她书包里放了一只活蚯蚓且被温言不小心碰到后，温言终于受不了，顿时就红了眼眶。偏偏楚辞的爸爸又是有头有脸的商人，老师们便偏袒的很，温言无奈，只得哭着告诉了妈妈事情始末。

温妈妈听完温言的哭诉后，只是淡定的递过纸巾给她让她擦干眼泪，然后开口道“温言，妈妈告诉你，对付敌人，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当时的温言听的似懂非懂，直到妈妈低头告诉她“楚辞分外怕狗”她才恍然明白。从此以后，温言总是带着小狗在身边，吓得楚辞每次看见她就一脸惨白，也自然不敢再招惹她。

很多年过去，温言一直记得当时看着楚辞一脸害怕时心中报仇雪恨后的快感。她知道，只有知己知彼，才可能百战百胜。所以，对于顾凡，那个程锦良喜欢的顾凡，她也如此。

从顾凡脚伤好后，程锦良便很少再与她走在一起，倒是温言常借助各种理由与顾凡走在一起。温妈妈曾教过温言，与人相处，需进退有道。一个学期下来，她们虽不至推心置腹，却也成了较好的朋友。

那时候的温言总是拉着顾凡说“顾凡顾凡，我好喜欢你呀。”而顾凡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月牙，那么明亮，不由的失了神。

很多年以后，顾凡总是能想起这一幕。她站在异国的街角，看着眼前走过许多携手一起逛街的十几岁少女。尔后，她转身看见橱窗中倒映的自己，竟是莫名的红了眼眶。

只怪，人心有异，各有所想。

当时的顾凡看着温言，是那么优秀美好，与程锦良站在一起的时候，郎才女貌，多么登对。她的心却一点一点苦涩，那些关于程锦良的欢喜也跟着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而温言每次看见顾凡因腼腆而通红的脸颊，总是觉得心里有一种叫做愧疚的东西在慢慢滋长。可是她告诉自己，温言，没关系，你没有错，没有错。你只是在‘知己知彼’罢了，只有这样，你才能成功。

年少就是这样，你可以不看好她们的友情。但你无法否认，在那些我们走过的青葱岁月中，我们一定都曾那么深深地偷偷地羡慕或嫉妒过那些游走在我们身边的朋友。

寒假很快到来，温言却没有因此而疏忽顾凡，反而经常跑去找顾凡，说是问题目，其实也无非就是聊聊天谈谈笑。多天下来，顾凡倒对温言开始热情起来。这让温言很是诧异却也莫名欢喜，她并不知晓，顾凡只是抛开了程锦良这个芥蒂。在她心里，温言的重要已经胜过程锦良。

新年之际本该是准备团年的，温妈妈却越发的忙了起来，甚至是在大年三十出差。好在温言都已经习惯，只是觉得些许落寞，却也没什么。就在她准备一人过春节时，却意外接到了程锦良的电话。他说，“温言，你出来一起跨年吗？另外，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雪中送炭，是不是这个意思？那时的程锦良，意外的给了处在冰寒中的温言一片温暖。如果说那时温言心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冬天，那么春回大地也大抵是如此。

只是温言太过欢喜，竟忽略了程锦良的后半句话。他说，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是不是所有在爱情中喜欢更多的一方，总是容易满足，也容易被伤害。否则，向来聪慧的温言，怎么只因程锦良的一句‘一起’就忽略了那个‘另外’？

那么，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另外？

温言到达中心公园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程锦良。他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头发已经长长，额前散着几撮碎发，就那样愣愣的站在一边。人群涌动，他沉默的站着，不焦躁，不紧张，也不恼怒，只是沉默的站着，却已经让温言心动不已

恍惚间，温言又想起多年前他们初见时的模样。时光荏苒，这一刻温言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像刺猬一般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俊逸的少年。

程锦良不一会就从呆愣中醒来，他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温言，他向温言招招手。温言走过去。他们一起并肩漫步着。良久，城市中心的大屏幕传出跨年的倒计时“十、九、八…………”那一刻，程锦良突然就拉起温言跑了起来。

身旁有风掠过，温言看着自己被程锦良拉紧的手，仿佛周围都静止了下来。那一刻，年少的她，多么希望，那就是永远。人们口中，无法抵达的永远……

很快程锦良便在公园中央停了下来。虽然是新年，但留在这里的人依旧很多。总是要大声的喊，才能听清。整座城市都欢腾着，烟花肆意的绽放在空中。程锦良大喊“温言，新年快乐！”

“你也是！程锦良！你也是！”在那段短暂的时光里，温言觉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只是，如果可以预知未来又或是她可以再理智一些，只要一些。那么，是不是那些难得的欢乐，就不会那么快的蜕变成难以愈合的伤痛？

温言看着程锦良突然一脸的欲言又止，她便冲她喊道“你想说什么？”

程锦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向天空中灿烂的火花，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温言，你能不能帮我约顾凡？”他说，能不能帮他约顾凡，他那么大声的说，以至于僵住了温言脸上的笑。

“为什么？”温言停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沙哑着嗓子问“你为什么要约她？！”

满是决心的男孩突然在一片欢呼中红了耳朵，但还是用力的喊道“因为我喜欢她！我喜欢她！”他那么用力，仿佛是在承诺一个不能辜负的誓言。

程锦良喜欢顾凡，他终于说出口。

万家的灯火在温言的眼中变的模糊，她又重新笑嘻嘻了。她靠近程锦良，她说“好啊！我帮你约！”

在2007年第一天的凌晨里，你有没有看过一个流泪满面的女孩？她靠近身边的男孩，似是个隐忍的拥抱，她不停的说‘好啊好啊’，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她是那么的悲伤。但是，为何她怀抱的少年笑得那么满足？

程锦良，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程锦良，你知不知道，我也好喜欢你？

程锦良，我离你这么近，你却看不到我难过。她离你那么远，你却忍不住去想念。

妈妈，你告诉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是为何我还未开战，就已溃不成军？

只是因为…

温言喜欢程锦良。

程锦良喜欢顾凡。

是不是。

———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