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2）

你从我的城走过，

比春光中的蝴蝶更美

比夏夜里的虫鸣更静

比秋日下的果实更甜

比冬雪上的光芒更亮

*

你从我的城走过

清铃铃的笑声碎了一地

比温暖午后的情歌更让我沉迷

*

你在城门下的阴影中歇息

我想变成一只热忱的狗趴在你的脚边

我想变成一只乖巧的猫躺进你的怀里

我想变成一阵温柔的风停上你的发梢

我想变成一支多情的歌驻在你的心里

*

你从我的城走过

我是这座城中孤独的王

一个人的王

我在这是苟活

只为等一个你这样的女子

那是我的命运

*

你从我的城走过

我站在你面前

我站在阴影中

等待你张口

宣判我的命运

*

方影将诗稿折起，小心地放进一个信封里，写上从张山那里问来的白芳的班级信箱，犹豫再三，晚上八点多了，才一个人偷偷来到邮局对面的那一排十几个巨大的班级信箱处，找到外语系德语专业二年级那个小小的格子，鬼鬼祟祟地把信塞进信箱，迅速逃离了现场。

接下来的这一夜，方影完全没有睡意，强压着心中不断泛起的冲动，这才没有半夜里爬起来，跑回去撬坏信箱把自己的诗稿取出来。从信封投出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后悔了，在他的心底里，那个命运的宣判已经提前做出了，他将被无视、被摒弃，他将自取其辱，吞下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结出的恶果。

“你是黑暗中一只卑微的老鼠，却妄想追逐那只阳光下高傲的花猫？”那个心底里阴暗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他”已经消失两年时间了，现在，“他”再次出现在了自己耳边，声音还是那样熟悉，仿佛“他”一直都在，只是在他的头脑中睡了一个长长的觉，现在，“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蔑地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去追求一段平凡的爱情？你凭什么让我放弃？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我就要在阴暗的世界里度过漫长的余生？”半梦半醒中的方影抗议道。

“你就是一只浑身沾满了致命细菌的瘟疫，你想过后果吗？如果她不接受你的爱，你能像普通人一样心平气和地接受吗？”那个“他”不屑地质问。

“凭什么不能，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方影反驳道。

“哼！想想你做过的事吧，如果能，你为什么要做出那件事？！你很伟大吗？不，你自私透顶，这一点你自己很清楚！”那个“他”厉声质问，在隐约的黑暗中，方影仿佛看到了他火一样燃烧的目光。

“她……也许会接受我。”方影不再固执于那个念头，犹豫着自言自语道。

“接受？哼！然后呢？当发现真相后，当她明白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会不顾一切地离开你！那个时候，你会放过她吗？”“他”的声音更清晰、更严厉地质问道。

“也许吧，也许我会……，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肮脏。”方影喏喏。

“哼！还是那句话，想想你做过的吧！没有也许！”那个“他”的目光在黑暗中越来越亮，如同一团火，从黑暗中迎面飞扑过来，方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难道就这样了吗？一个人孤独地捱下去？在没有阳光的白夜里虚度光阴？”方影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除了情感，你还是个男人，可以做一番事业，可以在没有情感的世界中活得很成功。”那个“他”放低了声音，像是安慰他似地说道。

争论到此结束，那个“他”重新退回黑暗中，方影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一丝困意，在黎明即将到来前的一刻，他终于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妈妈身边，紧紧抓着妈妈的裙子边，惊恐地看着阳台上那个黑乎乎的影子，一阵感知不到的风吹过阳台，那个影子慢慢地旋转、旋转，现在，他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吊在一根短短的绳子上。

他看清了那个吊着的男人的脸，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