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星光16：刑侦大队

我在医院住了七天，因为是外伤加脑震荡，最初的几天过去后，我就不再拿自己的伤势当回事儿了。尽管王舒娅哭着求我安安稳稳在医院里多观察一段时间，但我还是固执地决定出院。

我之所以关键出院，还有一件事，就是想陪她早日去刑侦大队一趟。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我已经在电话里跟武三顺大致讲了王舒娅的身世，但武三顺还是有些怀疑，他督促我尽管安排王舒娅接受问讯。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所以，我急着出院，好亲自陪她去接受问讯。

陪王舒娅一起去县刑侦大队时，我的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她被单独安排在一间审讯室内接受两名警员的问讯时，我就站在审讯室外巨大玻璃的另一边。虽然不符合规定，但在中国，没有什么规定是死的。

问讯进行得很简短，大概一个小时吧，她就从屋里出来了，脸上还挂着泪水，我摸摸她的头，让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会儿，她顺从地点点头，一个人坐在那里，我跟武三顺去了他的办公室。

在武三顺的办公室里，我俩一边抽烟，一边对案情进行了一些分析，重点是针对王舒娅提供的新证词，进行了一些分析。

“现在看起来，双人坟女尸案应该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我们原先猜测本案是一件复仇杀人案，现在看起来，可能性不大，当然，王舒娅的证词还需要进行核实。”听到武三顺这么说，我放下心来，他的话外之意，是王舒娅的嫌疑基本被否决了。

“武队，我来还原一下双人坟案的始末，你看对不对啊。二十二前年，王春芳来到了晨光厂，找到了吴万林，她那个时候已经神经失常了。吴万林在见到王春芳后，一定非常害怕，害怕他在农村已经有老婆的事情被林莉芳知道，尤其这个曾经的老婆还是个疯子。因此，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先把王春芳先藏起来，再做打算。于是，他可能在第一时间就把王春芳带到了那个山洞中，藏了一段时间。”我说。

“王舒娅在山洞中发现的女人的旧衣服，很可能就是王春芳的。这个等回头进行一下基因比对就知道了。如果从衣服上提取到的生物基因与王舒娅的基因比对成功，你的这个推理就成立了。”武三顺插话说。

“在暂时藏起王春芳之后，吴万林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尽快除掉王春芳。因为王春芳虽然疯，但不傻，她不可能任由吴万林摆布，在吴万林看来，她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在晨光厂。因此，也许是吴万林一个人，也许是他找了帮手，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吴万林谋害了王春芳，并把她的尸体埋入了那片坟场中的一座坟中，这样一来，除了吴万林，或者还有他的帮手，没人知道王春芳来过，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接着说。

武三顺一边抽着烟，一边点头。

“做完这件事后，吴万林顺利摆脱了王春芳，而由于王春芳是个疯子，这样的疯子在农村走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所以，王春芳的家人并没有报案，公安机会也就没有发现王春芳已经被害这件事实。时间就这么流逝，吴万林顺利当上了厂长女婿，平平安安地过了二十多年。”我继续推理。

“直到一年前，王春芳的尸骸意外出现在人们视野中。这个时候，吴万林一定慌乱起来了，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我们假定当初是他一个人作的案，那么，他的反应更多的应该发生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别人无法察觉。而且过了二十多年，很多证据都已经灭失了，刑事追诉期也过了，因此，不管他怎么慌张，也不应该做出畏罪自杀这种选择。因此，我们在此做出第一个假定：当初杀死王春芳时，可能不止吴万林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也参与了谋杀。”

“这就是吴万林的死因。”武三顺再次插话，我点点头。

“对，假定这个案子有两个以上罪犯，另一个罪犯并不认识王春芳，他是在吴万林的要求下参与了谋杀，那么，他和这个案子的唯一交集，就是吴万林。因此，在王春芳的尸骸被发现后，那个共犯察觉到了可能被曝露的危险，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就是切断自己与这个案件的唯一联系，也就是除掉吴万林。”

“但是，除掉吴万林，制造一起新的凶杀案，不是更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吗？虽然原来的案子中的联系被切断了，但新的案子如果被破获，不是更危险吗？”武三顺再次插话，提出了他的疑问。

“这一点凶手一定也想到了，因此，他刻意制造了一场交通意外，除掉了吴万林。从结果来看，他的计划是成功的，目前吴万林的死亡，也正是定性为交通意外。现在我们以凶手的心理，做第二个假定：假定吴万林之死被警方查出不是交通意外，那警方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是什么？畏罪自杀！因此，只要警方无法找到最确切的证据，比如说目击证人，警方不会怀疑，也不太可能把吴万林的死追查到他的头上。”我继续推理下去，但我同时也注意到，武三顺没有点头，他的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或者说他正在沿着另一个思路思考。

“按照这个推理，林莉芳的死也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可是，他又为什么要除掉林莉芳呢？”武三顺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很可能是这样的，在吴万要死后，林莉芳不是跟张阿三提起过当年的王春芳吗？也就是她口中的那个疯女人？凶手可能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开始怀疑，吴万林是不是将当年的那件事告诉过林莉芳，林莉芳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以及自己参与当年的谋杀那件事。当然，这种事情，他无法向林莉芳求证，但又害怕林莉芳会向警方说出自己，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林莉芳也杀掉了。如果说杀掉吴万林是出于主动的自保，那么杀死林莉芳，就是出于被动的自保。对于凶手来说，自己已经杀死过两个人了，不差第三个。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收不得手，只能继续干下去了！”我回答他。

但我看到武三顺再次陷入了沉默中，这表示他仍然不同意我的看法。

“我们这是在破案，不是在写小说，我做警察这么久了，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凶残的凶手，连续杀掉三个人，是不是太随意了？”

说老实话，我自己对自己的大胆推理也有些不确定，一个人出于自保，能够连续做案，杀人就像凶小鸡一样，这违反常理。于是，我停止了进一步的推理，沉默着抽烟，眼睛盯着武三顺的脸，等他开口说出他的想法。

“如果吴万林真得是死于意外呢？”半晌，他才开口说。

“如果吴万林真得死于意外，那我们就可以排除掉第一个假设了，也就是说，他当年是一个人实施了犯罪。但如果真得是这样，那新的问题就来了，林莉芳的死又做何解释呢？”我有些不服气地说。

他有些无奈地看我一眼，再次陷入了沉默。如果假定吴万林的死是个意外，那林莉芳的死就无法与双人坟案建立关联，也就是说，林莉芳的死与王春芳的死、吴万林的死很可能没有关联，纯属巧合。

“如果林莉芳的死是个个案呢？比如说她死于普通的入室抢劫？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三个案子之间其实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我们自己想当然地把它们联系在了一起？”武三顺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道。

听了武三顺的话，我没有作声。在我的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小声说：不，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但我的职业经验又告诉自己：世界上最离奇的案件，往往都是一些偶然的意外组合，其实真相远没有我们猜测的那么有趣。

“不管是我的推理还是你的假定，目前来看，是重要的事情还是查清林莉芳的死亡案。如果我的推理成立，林莉芳应该是死于一个杀人成性的残暴凶手；如果你的推理成立，林莉芳就有可能死于一个入室抢劫的惯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存在一个共同点：这个人很可能还有同类的案件在身，甚至曾经因此留下过案底。”这是我做出的的第三个假设。

听了我的话，武三顺慢慢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我知道他想了什么，或者正在试图努力回想什么重要的线索。

“有过案底的杀人犯，或者抢劫犯？”他仍然自言自语地说，并特意小声音地重复了一遍。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