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拍卖疑云（14）

（14）问询

以下文字摘录自对王远在的问询记录：

警官：你和张波是什么关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王远在：他是我的司机，我们认识七八年了吧。他08年从部队专业后，经过朋友介绍，他到了我的公司，先是在办公室帮忙，干些后勤什么的，后来我发现这小伙子很机灵，为人忠诚，办事可靠，在部队里又是汽车兵，就调他当了我的司机。他给我干司机也有快五年了吧。我没想到他会涉及到刑事案件，具体什么情况，你们能给我讲讲吗？当然，如果纪律有要求，不说也行，我也理解。

警官：告诉你也没关系。他涉嫌参与了费平绑架清华美院的女学生一案。你也认识费平吧！

王远在：唉，原来是这个案子，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收藏了很多费平的画，我很看重这个画家的艺术修养，所以在他的作品上做了一些投资。我跟费平不熟，大概四五年前吧，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他，当然，也没见过面，就是通过电话。这几年一直没有再通过电话，跟作品投资有关的事情，我都是委托张波去办的，看起来，是我的大意害了张波呀！他具体干了什么违法的事？费平绑架女学生这件事，我在网上看到过相关的报道，我也问过张波，他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好像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你们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傻，干出这种蠢事来？

警官：请你确认一点：你最近一次跟费平联系是什么时候？

王远在：我想想啊，2012年秋天吧，我在一个画展上看到了他的画，就找了当时比较懂油画的一个朋友打听，能不能找到画家，私下里买下他的画。我的朋友就帮我联系了费平，他打电话给我，我们谈好了价格，就这样，我派张波去取了画。除此之年我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了。

警官：那你后来再买他的画呢？是怎么个谈判和交易的过程？

王远在：费平有一个个人的官网，那个官网上有他的所有最新作品，我有时候看上了一幅画，就安排张波给他打电话，商谈价格，具体的经办过程我就不了解了，我平时很忙，投资油画也只是业余爱好，我只管批钱，其它的事情都由张波经办。

警官：作为费平的重要收藏家，费平没有主动跟你联系过吗？比如开画展邀请你参加？

王远在：没有，可能画家都比较孤傲吧，反正我是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问候或者画展邀请什么的。不过，也可能他跟张波沟通过，但张波没有跟我说过？这种可能性也许有过吧？

警官：去年的10月6日至21日之间，你在哪儿？

王远在：去年10月份，我想想啊，人一过中年，脑子就不好使了，我得回去查一查日记本，我有记日记的习惯，这还是我当兵时养成的习惯。不好意思，扯远了，我那段时间一直在大连。因为十一期间是我们这个行业的黄金销售期嘛，那段时间公司正在主推一个小区，大家都忙得没黑没白的，我一直在公司里坐镇，半个多月，哪儿都没去，一直在大连。

警官：有什么人或者机构能证明吗？

王远在：你们可以查公司的监控视频，就连星期天我都是在公司加班呢！太忙了，那段时间。

警官：张波在公司最忙的时候找你请假，你没有怀疑过吗？

王远在：这有什么怀疑的，他是跟了我好些年的老员工了，我向来对他的话很相信。他是个孝顺孩子，我也是个很重孝道的人，他跟我说他奶奶要到北京做手术，他父母年纪也不小了，也都忙着，就问我能不能请一段时间的假。我当然同意了，这是尽孝嘛，百德孝为先，这种事情我一万个支持！我还给了他2000块钱，当然，只是意思一下，表达一下我对他这种孝道的支持。不过，他居然是在骗我！这个我没有想到！

警官：那段时候你跟张波有没有联系过？

王远在：联系过一两次。我记着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是因为公司太忙了，想看看他那边手术做得顺不顺利，问问他回大连的具体时间。不过通电话时，我只是过问了一下手术的事，没好意思提让他提前回来的事。第二次是大概过了一周以后吧，这次我觉着手术应该做完了，公司里又那么忙，于是又打了一次电话，他说马上就出院了，我也就放心了，后来没几天他就回来上班了，我也没多想。

……

警官：画家白冰，你熟悉吗？

王远在：谁？白冰？你说的是那个女画家吧？我收藏了她几幅画，不过我跟她没有见过面，我的收藏也是通过张波具体经办的，我对她的画印象还不错，觉着她很年青，有些潜力，价格便宜的时候收藏几幅，即使将来看走了眼，也不至于损失多少钱，就是这么着，我安排张波买过几幅。

警官：哪几幅？

王远在：“让我想想啊，第一幅叫《目光》、第二次买的叫《女病人》、《门》，第三次是《梦境》系列，两幅。”

警官：说说这五幅画的来源吧。

王远在（沉思）：第一幅好像是五年前吧，上海的一家画廊推荐给我的，价格也是他们帮我谈的，我派张波去取了画，交了钱，其中上海那家画廊收了我三万块钱。那家画廊什么也没干嘛，凭空就赚了我三万，想想就生气。后来的几幅画，我都是从画展上买来的，或者是拍卖来的。

警官：这么说，白冰的《目光》目前是你的收藏品？

王远在：不，准确得说，曾经是我的收藏品，我五年前买来的，2011年吧。但我2013年时把它卖掉了，通过佳得公司拍卖成交的，八十多万吧！

坐在审讯席旁的王大力不由得一惊，这是个新情况，如果这个情况属实，那么自己和白冰之前的所有怀疑都面临一个新的挑战：王远在可能不是那个幕后的藏家！

警官：你卖给了谁？

王远在：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去查一下拍卖的成交记录，看看谁是新的藏家。我估计这家伙拍到了我的这件藏品，正在偷偷乐着呢！

警官：去年白冰的画展上还出现过一件雕塑作品，叫《你偷走了我的目光》，也是你的收藏品吧？

王远在：不，那件作品的藏家不是我，我听说那件作品被炒高到差不多一百万了。一件雕塑作品，在我看来不值那么高的价格。这不过是一阵风的炒作嘛，过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忘记了，那可就是一笔亏本的投资喽！

王大力再次惊讶地望向了王致远。如果说那件雕塑作品也不在王远在的手上，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和白冰之前的推理全部失去了意义？或许王远在根本就不是那个幕后的导演？

王大力（插话）：王总，有关白冰的《目光》和顾亮的《你偷走了我的目光》这两件作品的去向，对于我们警方来讲是至关重要的证据，我希望你能够对自己的话充分确信，不要有什么虚假。否则，我们可以据此对你提起刑事诉讼，这一点请你务必了解。

王远在：警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说谎喽？

警官：这么是北京专案组的警官，你只管回答他的问题！

王远在（慢慢站起）：小兄弟，你不要搞错了，我是来协助调查的，不是犯人，麻烦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王大力（插话）：王总不要生气，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再次确认一下。

王远在（左右走动）：我当然确信，而且我还告诉你们，我拍卖掉的不止那一幅《目光》，还有另外两幅，就是那两幅《梦境》系列！

王大力：什么时候拍卖掉的？

王远在：去年春天，在北京！

……

在王远在离开公安局后，王大力一个人对着问询记录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如果王远在的证词属实的话，意味着他对那个幕后导演的调查再次中断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误打误撞，找到了绑架案的共犯，张波。

这真的是误打误撞吗？真的只是巧合吗？

按照王大力和白冰之前的推理，他们怀疑王远在早在白冰的画展开幕之前就已经拥有了《目光》和《你偷走了我的目光》，因此，在白冰的画展上巧妙策划、实施了那次成功的炒作，然后在今年的保利春拍上出手，从而达到获取高额利润的目的。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推理，王大力和白冰推理张波的背后那个人，就是那个幕后的总导演，那个神秘的藏家。但是，张波找到了，而张波背后的人，居然不是王远在？

或者张波的背后，根本就没有一个什么总导演？这一切都只是他和白冰的凭空推理？从目前的现实情况来看，他们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王大力不相信，拍卖会上同时出现两件刚刚被热炒的作品是一种巧合？作为绑架案的共犯，张波同时又是王远在的司机，而王远在同时收藏了大量的费平、白冰的作品，这难道也只是一种巧合？那幅《目光》作为整个事件的核心，五年前被王远在收购，而三年前又被他拍卖，这也只是一种巧合？这么多的巧合放在一起，那还能仅仅用巧合来解释吗？

不，当然不是，如果不是王远在，那么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许他站在王远在的身后！如果这一推理成立，那么所有的巧合就都可以解释了！

那个人也许跟王远在一样，也是一个收藏家，他深谋远虑，负责对潜力作品进行筛选，而王远在作为资本方，提供了资金方面的支持；张波作为一个忠诚、精明、执行力强的退队军人，充当了执行人的角色；而艺术家被有意无意中利用，充当了这台大戏中的演员；最终大幕落去时，每一个人都各得到所需，画家获得了名声，演员获得了角色，收藏家获得了收益，每个人都获得了自己中意的丰厚回报！

而所有的这一切，只是付出了张波作为从犯入狱这样一点小小的代价。

这样看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完美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