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你偷走了我的目光（9）

人群忽然一静，就象电视机突然断了电，展厅里有一秒钟的时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找寻那个声音的来源。

一个女学生模样的观众，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象一只路标，笔直地指向对面的墙上。人群的目光瞬间扑向了那堵墙。

那里挂的是画家的另一幅油画，名字叫《守望》，就在《目光》的对面。

《目光》望向它。

它望向《目光》。

《守望》的画幅比较大，那个画中的沙发比生活中的沙发小不了多少。画面的背景是一所光线阴森的房间内的一堵墙。墙上挂着一幅画，或者说是一张照片，画中有两个人的形象，就象万千中国家庭墙上挂的结婚照片。但诡异的是，画中两个人物的脸被厚厚的有些肮脏的白布包裹着，只能透过模糊的轮廓，看出那是两个人的脸，隔着厚厚的裹尸布，相互亲吻。在这幅画（或者照片）的下方，是一张双人沙发，同样被有些肮脏和残破的白布覆盖着，只模糊地现出沙发的形态。

画中的两个人可能曾经在这沙发上安静地坐着，幸福地手握着手，眼神望向门外。也许，某一天这沙发上少了一个人，那个人被安葬到了墙上的画中。于是，沙发上只剩下一个人，有些孤独地继续坐着，眼神望向门外。再也许，另一个平常的日子里，沙发上再也没有了人，那个人也被安葬到了墙上的画中。于是，沙发空了，画框满了，那两个生前的爱人相会了，隔着厚厚的裹尸布，他们相互亲吻。他们的生命在死亡后获得了重生，他们的爱情在重生中焕发出超越时空的熠熠光辉。

在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那幅《守望》时。白冰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同时，她的脑子里飞快地掠过那段熟悉的句子：

“当剧幕深垂，我将带着黑暗重生。”

的确，他将带着黑暗重生，这黑暗中的重生，也就是死亡中的重生，也正是《守望》的主题：死亡让我们重聚，让爱情重生。

“我的爱，请在此安心等候”。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迷离，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男人，正静静地坐在画中的沙发上，正向她远远地点头示意，他的目光明亮，像那把冰冷的手术刀。

就在那个画中的沙发上，在沙发靠背的高度上，人们看到了那只眼睛。

那不是画上去的眼睛，画中原本没有。

它被一根几乎看不见痕迹的线吊着，垂吊在那里。

是一只真正的眼睛，活着的眼睛，睁着的眼睛。

它正看着人群，他的目光穿透人群，一定是落在那幅《目光》上。

她们相互守望着。

就象两个人，就象一对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