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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零伍章 太守(一)
捧了盏茶,听他这么问,耳朵轻微一动,本想答我不过是下界收许愿签,却正好瞧见毓祉不冷不热的眼神投过来,将我望上一望,连忙噤声做小伏状。
“我师兄妹二人此次下山历练,听闻宝地妖孽作祟,特此来降除鬼怪,方才在城外,便见着冲天的煞气,特揭了悬令拜访大人。”
师兄妹?听着我抽搐了嘴角,我一介月神府的白菜小仙何时成了他十重天上神的师妹了?上神他老人家诓人也不编个靠谱些的。
那太守这才将将瞅上我一眼,那眼神明显得不信任,好似我手不能抗肩不能挑,手无缚鸡之力,当下面上便不高兴了,“哐”的一声将茶盏往桌上搁,茶水亦溅出来不少,毓祉奇怪地瞥了一眼,不作言语,见桌上与衣袖上皆溅了茶渍,我便暗自捏了个诀,施了个法术,消去了茶渍,恢复如新。
“在凡间少使些法术,小心遭法力反噬。”正满意的看着年轻才俊的太守露出惊诧不已的表情,毓祉忽密室传音过来,望了眼左手边端正坐着额毓祉,这厮正若无其事的小口抿着茶。
一时大意……竟还忘了法力反噬,罪过,罪过。
太守大人好整以暇地恢复如玉的表情,“既是二位游方人士,自是生性散漫,无须多礼,在下表字唤‘白衍’。”
“‘白眼’?!”还有人取这名?连忙赠了个白眼与他。上方的太守大人一口茶没喝下去就吐了出来,神色尴尬,一张脸皮涨红不已如猪肝之色,而一旁的毓祉从容不迫,只是袍裾染了丝茶渍,“是三点‘衍’。”
哦……我道怎会有人叫“白眼”这般奇怪的名儿。白衍,倒是与我同姓。
“二位神人如何称呼?”白衍重新换上清雅温润的模样,语气客气如斯,以至我也不得以礼貌回之,“白菜。”
“毓祉。”
皆后毓祉与白衍又客套了几番,婉转的问出了情况,我无心理会许多,左右我收了许愿签便是完事了,无需计较这些与我不相干的事儿。
太守大人孑身一人,院落却是大得很,拨了两间上好的东房予我和毓祉,却没有分下人予我们二人,我本事小仙,不讲究这些道理,而上神他老人家有自个儿的府邸,自然是有仙侍的,对此,毓祉虽不言语,可面上表情却书了“不乐意”。
面上有些幸灾乐祸神色的我,自顾地推了房门,“小心门槛!”还未反应过来,一声惊呼我已半趴在冰凉的地上,毓祉倒是爽朗的笑出声,也不见上前扶一把手,任由我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膝盖,方才受了惊吓,忘了使用仙术护体,直挺挺的磕在门槛上,硬生生地疼,呲牙咧嘴的回头瞪了一眼正笑得开怀的毓祉,恨恨的关上门“嘭”地作响,往里走去。
无聊在床上躺了半日,也不见半个人影,连毓祉那厮也不知去向何处,早知下界来竟是如此无聊,便顺手带几册话本子消遣消遣打发日子,灵光一闪,索性念了个咒,拘了此方的土地出来。
白发苍苍的模样,土黄布衣,手拄拐杖,身形微微佝偻,土地最是品阶低下的小仙,且多为老者,“不知上仙唤小仙何事?”声音底气十足,却委实恭敬万分。
上仙?嗯……顿时对这土地青眼相看,模样虽老,眼里却是甚好,瞧出我修为大有长进,“你这老头儿,可知梁平城的月老祠在何处?”
“上仙呀,”土地小仙瞪圆了那双本不甚大的眼睛,一副“你怎么还这样问”的模样,“如今梁平城不知怎地半个月前突然出了妖孽,接连死了五个二十左右的男子,哪个还有闲心去月老祠,这会儿,月老祠可凄凉咯!”这位土地仙表情可谓是精彩万分,时而凶神恶煞,时而痛心疾首,语调有急有缓,抻长凌厉更是不在话下,本是无聊的事情,硬是让他说成了评书一般,跌宕起伏,声色并茂,眉飞色舞。
“那现下还有何处可寻?”这一间东房虽说上好,却也不过一张床,一个案桌,几个圆凳与一个圆桌,没甚装饰,古朴得很,闷在里头甚是无聊。
土地仙一听,那双眼睛又瞪圆了几分,用他那木拐杖戳了几下地,颤微微地走过来,围着我转了几圈,转的我头都晃,一个土地先晃晃眼看成了三个,“上仙哟,如今这世道不太平,若是女儿家,便要被山头的那窝匪人掳去,像上仙这般俊俏的模样,准是要做那压寨夫人的!”
凡间果然是个神奇快哉的地方,当下扯了根发丝变换做一柄发簪,掩面换了个男儿身的模样,手里甚是风骚的捏了把骨质折扇,“哗啦”地打开,扇了扇未题字的白扇面,“现下如何?”
那土地仙扫了我几眼,伸手就抓伤我的前胸,呃,平的,土地先又转移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惹得我一声惊呼,他倒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的摇了摇头,“现下断袖之风盛行,似你这般被人压的模样,唉,活脱脱一个造孽哟!”
“如此说来,男也不妥,女也不好,依你看,什么才是最佳?”土地老儿那百般阻挠的劲,倒是同月下仙人有些相似,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缘,平常央喜鹊带我一起下凡,她却一本正经的说我是一个白嫩嫩的白菜帮子凑什么热闹,眼下这般极好的时刻,这土地老儿却如此这般,委实聒噪,急速地扇了扇手里的折扇,却是越扇月烦闷。
土地见我百般不耐,连忙堆笑要上前讨好,外面却传来了说话之声,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玉佩叮叮当当的击撞声,土地老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在原处转了几个圈,土黄布衣因为他的旋转而鼓了起来,“咻”的一声就消失了。
甚没义气的家伙。
我手一掩,念了个幻术诀,在门被推开的同时也换回了女儿身的模样,只是手上的扇子却变不走,依旧突兀地握在手里,待看清毓祉和太守大人时,那扇子终于“啪嗒”一声,圆满地摊开在地上。
正要去拾那功德圆满的白扇,月白色的袖口掩着骨节分明修长的玉指出现在我的眼前,甚是好看的手里多了柄折扇,正是原先我手里的那把,“原来白菜姑娘亦欢喜那未题扇画的扇子。”单手接过白衍手中的扇子,指尖不小心的划过他温热的手掌,顿觉暖意洋洋。瞥见他身后的毓祉,不知何故,上神他老人家脸色甚是难看。
“哗啦”地打开折扇,睁圆眼睛摇了摇扇子,“甚好甚好,我素喜单调。”正如白菜一般,青白相间,简单大方,漂亮的紧。
上神他老人家应是不满自己被长期的无视,快步上前,不见步伐只觉紫影一晃,手中的折扇便墙头草丝的落在了他手里把玩,面色不善,语气凌厉:“依本君看,未题画的扇,却是最容易藏匿妖孽!”话音才落,他手中的折扇“撕拉”一声,竟生生地折断了几根扇骨,落在地上,残如蝉翼。
这回,算是真正地功德圆满了。
太守大人面上有些不可思议,瞬间又变得讪讪之色,被毓祉黑青的脸色唬得不敢说话,我招呼他俩坐下来,亲自为他们倒了茶,毓祉面上的脸色这才稍稍缓了缓,有些松动,“太守大人可与我师兄查出了些什么?”
白衍许是对我略玩笑的一声“大人”唤得不自在,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好半会才捧了适才我倒的热茶,而毓祉冷冷地一挑眉,吹了吹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茶面,白衍瞥了眼身边气场强大的毓祉,严肃道:“这妖孽手法残忍,吸收人体精气,再剖心,死者皆属二十左右男性,狡猾得很!”
“唔……”我装作热心的模样点了点头,对于妖魔鬼怪我自是不甚在意,只想起飞升上来的思贤元君同我说凡间皆有一团和气的糯米团子,包着芝麻,咬上一口,那芝麻便“跐溜”地流出来,委实让人食指大动,还有那用糖裹着的山楂,串了一串,红亮亮的,比那红纱制的宫灯还要艳上几分,如今得空下了凡,且要尝它个便。热络地搬了小圆凳坐在他二人身边,水眼汪汪地将他二人望上一望,蹭了蹭毓祉的衣袖以表乖巧,捏了嗓子,学着南海观音旁红孩儿糯软的童音说道:“师兄,我们难得下界云游一次,何不看看这世界的繁华呢?”
毓祉姿态优雅地搁了茶碗,茶盖悠悠地斜搭在碗沿上,十指骨节分明地衬着青花瓷纹,愈发显得如泼墨山水画般美感,他不咸不淡地将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却转头对一侧的太守大人问道:“白衍公子以为如何?”
白衍似是并未料到话题会转向他,一碗茶停僵在他手里半刻,未见他抿一口,我又朝太守大人身边挪了一挪,仰首凝望着他,眼神含着饱满的希冀。
“在下以为……”许是感应到我强烈的愿望,白衍奇怪的扫了我一眼,浑身抖了一下,我也不理会他发抖为何故,只是继续将他深情的望着,岂知他竟顺手抚了抚我的脑袋,模样似乎我便是他身边的阿猫阿狗,心里很是不爽,皱了眉抽抽鼻子,呲牙咧嘴来表示我的不满。
可白衍对我的威胁却浑然不甚在意,特特地放了茶碗,顺道扯了扯微微褶皱的衣襟,笑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生地惬意,“既然白菜如此殷盼,便允了她吧。”
顿时,我的白菜心欢呼一声,学那麻雀精跃上一跃,也没甚在意他此处省了“姑娘”二字,急急地站起身,拉了他俩便要出门。
上神他老人家千百万年来也没有这般放肆过,神情自然是尴尬万分不用想的,完全不如太守大人来得洒脱放荡不羁,我便是欢喜白衍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