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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芜湖姑父……

作者:河杨 | 发布时间 | 2023-05-01 | 字数:6867

芜湖姑父 贩卖加工香烟

东圩大众 设法防范土匪

赵荣雨读《三国演义》,开始时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只是弄了个似懂非懂的味道。可是他那个倔强精神,却使他终于钻了进去。原来,这文章上的字、句,虽然难读,只要契而不舍,还是能“啃得动”的;再继以为常,就慢慢地虽难不难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粗浅地读了个大概;之后,他又细读。再后来,竟能把有关章节背诵下来。特别是开头的几页,他居然能一字不漏地全文背诵。许多内容,他去与董成惠讨教,竟令董成惠侧目。

这本书上的诗词,他抄录了不少,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了他不时吟唱的资料。他一个人在家里时,吟诵这些诗词时,别人听了,却问他“你念的什么经?”这令赵荣雨解释不能,明说不便,只好含笑以答。约三个月后,他将书归还给董成惠,顺便讨论有关见解时,董成惠居然说:“小荣雨啊,你真有股韧劲,居然把这本书读得这么仔细。你有这样的精神,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呢!”能有什么出息啊?董成惠没有说,赵荣雨当然不知道。

这一年的秋天,由于政府瘫痪,社会物资管理松动,一些紧张的东西不需要再凭计划,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了。特别是造房子的建筑材料,不仅能够买得到,也能运得走了。于是,村上的社员纷纷准备改造自己的住房。因为,大家的房子,还都是五四年破大圩后五五年丰收了将就着建起来的,经过了共产风,更狼狈不堪了。当时造房,以为条件再好一点就能重新改造的。哪晓得条件还没有好得起来,就遇到了共产风。以后,建材一直受政府严格控制,社员们无法弄到一根竹子或者木头,改造房子,成了奢想。

董成乐见社会上能买到建房材料了,便找到了赵恒发,想与他像到南京买布票那样,合伙到泾县买竹、木,回来改造房子。他俩商量好后,第二天便步行一百多里,到了泾县的浙溪。本来想买些杉木,可是一打听,路上还有出于自己私利的人,借竹木检查之名,见到了值钱的杉木也还会被“没收”。出于谨慎,他们只好买了些毛竹。毛竹买好后,恰逢凄风沥雨,他们与众多买毛竹的人一样,从浙溪扎排,经过青弋江,历经一个多礼拜,栉风沐雨,才运到了芝渡河口。泾县的毛竹与本地的毛竹不大相同,它茎粗节坦,还头尾贯梢,是做草屋的好材料。

赵恒发家里本来有些旧屋料,加上买来的毛竹,于是,拆掉了旧房子,在老地基上,凑合着做起了三间新草房来。这新房子东墙和南墙用老屋的砖石砌了起来,门面墙用自己脱的土墼①砌成,只有北墙还是用泥巴搭的,上面仍然插上草茎,用泥巴浆糊了起来。室内隔子墙是用小土墼砌的,用泥浆粉刷得平平整整后,又刷上了石灰浆。做起来的新房子,比旧房子大了一倍,不仅宽敞而且结实,还亮堂得多。南头一间房向外延伸了一米,从中间隔了开来,前面做着厨房,后面给赵荣雨个人做了卧室。从此,赵荣雨有了单独安静的空间,也算是有了宁静的书房。在这没有政治干扰的环境里,他非常满意自己的小天地。

农历八月的一个晴朗的下午,赵荣雨正在家中核对与董正道结账后的结存现金。两点来钟,赵恒发的大姐招兄尼的丈夫、赵荣雨芜湖的胡老姑父拎着一个大旅行包来了(他一家本来住在黄墓渡,因为儿子胡宗印念书当了芜湖县政府的秘书,全家都搬到了芜湖市;儿子被打成右派后,他们仍然是芜湖市民)。虽然天气不热,他却一头大汗。赵荣雨见他拎的包像是很沉,他自己还汗津津的样子,问道:“姑爹,你这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啊?”

胡老姑父说:“哎,现在到处都在干仗,我们没饭吃了,只好到农村来做点小生意。这里面是土法加工的香烟。因为包大,装的也多,所以重得很呢。大约有六十多斤吧——你拎拎看。”

赵荣雨拎了拎,果然很沉。说:“您真有本事,这么老重的东西,您还能从黄墓渡拎到了这里,八九里路呢。”

老姑父说:“既然来了,不拎又怎么办呢!”赵荣雨知道,现在公家供销社里香烟紧张得很,胡老姑父在钻这个空子了。

赵荣雨听了姑父说“干仗”的话,觉得好奇,于是问道:“怎么?你说到处在干什么仗啊?”

“哎呀,世面上都这么样子了,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们芜湖市里,所有的工厂、学校都关了门,连商店也不做生意了。工人、学生都参加了保派、屁派,两派真刀实枪地天天在干仗呢。你怎么还不知道啊?”

赵荣雨说:“什么保派,屁派?我只知道现在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天天都在批判修正主义,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大家都是革命派。怎么还有保派、屁派呢?”

胡老姑父说:“现在大家口头上都说是保卫毛主席。芜湖就出现了保卫毛主席的‘保派’和批判修正主义的‘批派’。而保派又骂批派是屁派,老百姓就跟着他们喊‘保派’、‘屁派’呢。”

“这两派不都是一个目的吗?怎么干起仗来了呢?”“哪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这两派都说自己是革命派,对方是反革命派。这样他们就成为敌人了,所以打了起来。还把工厂学校都关了门,专门干仗呢。”啊,原来如此!

“那他们干仗,干得怎么样啊?”

“怎么样?真刀实枪的,真死人呢!现在大街的石灰墙上到处都是枪子打的眼,还常常打死人。一派逮到了另一派的人,不是把他揪着到处游斗,就是把他弄死了。夫妻俩、父子俩老是分成两派。你表哥和表嫂(胡宗印的后妻),一个是保派,一个是屁派,在家里吃顿饭都不得安宁,总是争论得无休无止。哎呀,这日子不知道怎么结果!”

赵荣雨知道村东小学校也“停课闹革命”了。学校雪白的墙壁上写了许多大幅标语,主要内容是“打倒中国的赫鲁晓夫!”可是,他只听说赫鲁晓夫在苏联搞修正主义,却不知道谁是中国的赫鲁晓夫;又看到村西董正金的妻舅,姓黄,是芜湖某大学教授,从来没有来过董正金家。现在全家四口人,却来住了一段时间了。他对大家说,是来度假的;而董正金却说,他在大学里是怕参加派性斗争,才来“躲避”的。赵荣雨将老姑父说的情况,与这些情况联系起来,猜想城里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

傍晚,赵恒发回来后,胡老姑父叫赵恒发代他把香烟卖掉。他这加工烟,是白纸包装的,每包二十支,每十包装成一条,每条卖七毛钱,每包是七分。但是,一般不拆零。赵恒发家本来像是俱乐部,每到晚上和雨天,就有许多人来玩。今天晚上,大家来玩时,老姑父将自己带来的香烟拿给大家抽。大家抽着烟,都说这烟比一毛九的玉猫烟好得多;一毛四的大铁桥、九分的丰收烟不能与它比;能抵得上二毛八的东海烟,一包卖七分钱实在不算贵。

其实,这烟抽的时候必须注意,吸得太慢了,很容易歇火。可是,现在商店里什么香烟都凭票买,于是,大家都来买。一个晚上,居然卖掉了十多条。还剩了许多。第二天,老姑父叫赵恒发带着他到附近的村庄去卖。恒发人头熟,在认识的人那里卖着一些,丢着一些,一天时间,居然把一大旅行包香烟都处理完了。只是丢在熟人那里的还没变出钱来,需要等待卖掉了,才能取到钱。

胡老姑父处理了这批香烟后的晚上,对赵荣雨说:“包包,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到芜湖去一下,帮我运点货来。只要两三天时间。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啊?”他知道赵荣雨现在是生产队里的干部,所以才这样与他商量。赵荣雨已经几年没到芜湖街上去了,听他这样说,满口答应了。第二天早饭后,他与老姑父从黄墓渡乘轮船到了石斛镇,又改乘公共汽车,到了芜湖市南关口,而后步行半个多小时,才到了他的家——中长街122号。这天傍晚,老姑父的一位侄子也到芜湖批发了香烟回家去卖,晚上歇在他的家里。

老姑父的侄子,是南陵县许镇人,赵荣雨称呼他为“表哥”。晚上表哥说起了他们那里前两天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来。他说:“我们村上一个姓孙的青年赌输了钱,前两天带了一把攮子刀②到离许镇二十里的章公渡拦路短抢(抢劫)。一天下来,没有抢到东西,他不甘心。天黑了还在路边等候抢劫的机会。天黑了一会儿,有个老人胳肢下夹着一块崭新的木头锅盖,从南陵县城方向往许镇来。经过那里时,这小青年走上前来向他要钱。老人说,我是走亲戚的,没有带钱。这小青年见抢不到钱,气愤地说:‘你这个穷鬼,走亲戚连钱也不带!’说着,伸手刷了老人一个巴掌,还夺走了老人夹着的锅盖。老人自认倒霉,不敢吭声。这小青年抢走了锅盖后,就消失在黑暗中,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老人遭抢后,才知道这世界不太平,懊悔摸黑走路,同时加快了脚步往亲戚家里赶。

“原来他是泾县上坊人,是来看他姐姐的。他姐姐就在我们村上。他赶到姐姐家时,已经是人们睡觉的时候了。他姐姐见老哥哥这么晚才到,又心疼又热情。马上给他煎荷包蛋焐饭吃。老人正吃的时候,一个青年夹着锅盖进了门。老人一看,这锅盖正是抢的自己的!这老人当即向他姐姐咆哮起来:‘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养下了这个畜生一样的东西?好事不干,竟然在大路上拦路短抢!’

“这小青年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刚才抢的就是自己的亲娘舅。

“他姐姐问清情况后,不等这青年再说什么话,就抱条扁担向他栏头打了下来。那青年来不及回避,头被打了个两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我来的时候,还在医院里养伤。你们说,这事有趣没趣啊?外甥做土匪,竟然抢到老娘舅头上来了!”

胡老姑父听了,叹着气说:“这样说来,你们乡里和城里也差不多了。城里人天天干仗,乡里人拦路短抢。这世道太平了这些年,又出乱子了!我们老百姓又没有安稳日子过了!”说着,摇起头来,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可是,赵荣雨不相信这世道就真的乱掉了。因为他天天听广播说,我国革命形势一派大好,不是小好。虽然有的地方乱了一点,而乱的只是搞修正主义的阶级敌人,不是革命群众呢!

第二天他侄儿告辞回去,老姑父吃了点烫饭也办货去了。临走的时候,他交代赵荣雨不要随便到街上去,怕枪子没长眼睛。赵荣雨没什么事,在姑父家里看书。上午十点没到,他看得累了,见外面静悄悄的,便到街上看看。他熟悉的长街和中山路,本来一天到晚都人声鼎沸,来往车辆熙熙攘攘,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行人,没有车辆。长街与中山路的交界处,用麻袋装着泥沙,把大街堵塞了起来,这便是为了打仗做的工事。高楼的墙上,确实有不少星星点点的痕迹,这大约就是老姑父说的“抢子打的眼”了。赵荣雨没敢走更远的路,只是稍微浏览一下,便又回到了姑父的家里。

当晚,老姑父运回来二百条香烟。用两个旅行包装好。翌日早晨,老姑父带着赵荣雨从八号码头乘上了小轮,中午就到了黄墓渡,下午回到赵荣雨的家时,也就是老姑父那天来的时间。此后,老姑父每天用小包拎一些香烟,走村串户,做起了他贩卖加工烟的营生。

这一年的十一月,公社武装部召开民兵营长会议,又要征集新兵了。赵恒贵告诉了赵恒生的小儿子小山,叫他报名去体检。在体检前,小山和赵荣雨谈了心。他说,“在家真没什么意思。大不了,苦做苦累,一直累到死;还不如到外面见见世面,长点见识有劲。我们这些人,要不出去当回兵的话,就只能知道东圩这一小块的天地。当兵要是当得走了运,或者还能远走高飞,不用再做田了。荣雨啊,你真亏心呢,要不是坏掉了一只眼睛,我们一起去,那该多好!”

赵荣雨听了,黯然伤神地说:“何不是呢?你真幸运啊,能去当兵,能见世面,还能有出息,多好啊!我这一辈子是连想也不能想的了!”

小山见了,安慰他说:“没关系,真的安心做个农民,也能太太平平过一辈子;当兵虽然是好,总有风险。说不定我这回去了,就要上战场呢,那可是玩命的啊!”

赵恒生知道了小山要去当兵,很不高兴。他骂小山说:“现在世道都这样乱糟糟的了,你还当什么兵?这么危险的差事,还有谁去干呀?你,好一个脓包③的东西!”小山已经去县城体检的这天,赵恒生怀着侥幸的心情说:“他耳朵聋得很,去体检,只能是闹着玩。”可是,体检的结果出乎赵恒生的预料,小山竟然过了关,被正式确定为“应征新兵”。十二月十一日,“应征入伍通知书”送到了他家,要他十四日在新镇公社集中,再到繁昌城上部队去。

小山真的要走了,他自己和赵荣雨都依依不舍。因为,他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既是堂兄弟,又是最要好的朋友。收到通知书后,小山不让赵荣雨再去做工分,每天只是陪着他。于是,赵荣雨除了每天下午必须去给社员们记工分外,连吃饭、睡觉也都和小山在一起。十四号吃过早饭,赵荣雨和队里的干部们打锣敲鼓地送他到了新镇公社。新兵集中后,在开发以前,小山一再叮嘱荣雨,再忙的时候,一定要经常的给他写信,要把家里的情况,自己的想法和村上的变化,都及时告诉他。赵荣雨一一答应了他;新兵开路时,他俩真是“洒泪而别”。在小山体检过关以后,生产队就把他的记工员工作,安排给了董成欣——这是一个比赵荣雨大一岁的年轻人。

送走小山的当天晚上,赵恒发家还像往常一样,仍然有许多人来玩,大家海阔天空地谈论着。可是,今天谈的内容,却没有了平常诙谐的笑话,而完全是变了味的令人心情惶惶的内容,都是近几天道听途说的事。胡老姑父许镇侄子说的故事,被老董四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加上了:“那青年在地上磕头,向他娘舅赔礼,他老娘气得用白刀把他头斩开了,到了医院里医生都不接受”等话。

董正玉说:“现在不仅到处拦路短抢,河东那边赌博油子④们还组织了一个土匪队伍,到处抓人,扩充他们的势力。这些人一天到晚只是吃喝嫖赌,到了哪里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河东人说起这个队伍,人人恨得咬牙切齿,也害怕得要命。因为那班土匪,见到妇女就强奸,见到男人就抓走。谁要是不听话,不是被火烧,就是被杀掉。这样乱七八糟的队伍,还赶时髦,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五湖四海造反队’。什么‘造反队’?纯粹是造老百姓的反,是土匪队伍。现在这个世道真的是乱了套了!”

老董四听了问道:“这个造反队的总部在哪里呢?”

董正玉说:“听说这些赌博哥儿们自称是英雄好汉。在珩琅山那里先搞起来的。大约总部也在那里吧。”

小汉说:“要说这‘五湖四海造反队’,他们的人数可真多呢。我大舅母前几天来,说他们那里再往东一点,老百姓都被逼得参加了。起码有好多万人呢。”

一向谨小慎微的鲁小云说:“你大舅母?你大舅母不就在南陵东七圩么?她那里都这么样了,这土匪离我们也就没有多远了。我们早晚也要遭殃啊!”

董正富接着说道:“我们还蹲在鼓里啊,还都做着太平梦呢!我昨天到沿河去,见那里人都已经到黄墓渡打匕枪⑤回来了。他们把匕抢楔上了长柄,像矛子一样。说五湖四海造反队要是来的人少,就与他硬干,把他们戳死掉。他们还把进出村的路都挖断了,档上了独木桥,晚上把这桥拿回来,不准人进村出村。哎呀,现在可不比以前了,晚上概不能出去呢。要是出去了,弄得不好,人家把你当成五湖四海造反队打死了,你还没处伸冤。”

赵荣雨本来是不理会人们谈论的,总是一个人在他的卧室里看书、写字。今天因为大家说的内容非常特别,情绪又特别高昂,他居然从卧室里出来,也参加了旁听。一盏平头煤油灯只照着桌子上一小块,大多数人都站在黑暗里。

董正玉清了清了嗓子,又说起他的“理论”来:“我们村虽然比沿河小一点,可是,我们是一个小队,比沿河村应该还要好管理,大家团结性比沿河村也会更强些。现在这个情况,我们确实要做点准备了。这样吧,我二娘舅”他说的是队长赵恒顺。“现在不在这里,我来做个主张。明天,去新镇打五十把匕枪来,每个劳动力都发一把,楔起长柄来。我们村进出只有东南西北四条路,明天抽四个老成一点的人,把这四条路都挖断掉,栽起石头跨篱笆来。至于挡独木桥,我们还没有准备材料,就不挡了,先留个一脚宽的窄路。晚上五湖四海造反队,或者是其他土匪来了,不熟悉路径,那一脚宽的路,就会走不了,跟独木桥也差不多。这打匕枪的事,就由民兵排长王元新去做。我估计五十把匕枪,新镇铁匠铺一天也打不起来。你问他们哪天能打得好,越快越好,不能拖拉。荣雨老表,你现在先给元新五十元钱做个定金,去取货的时候再把钱付清。这几天,劳动力们都不要出门,有情况我们也好对付。今天虽然不是开会,可是到场的人不少。我是这么个意见,大家有什么看法也说出来。没什么意见的话,我看就这么办。”

大家听董正玉说过,又乱哄哄地议论起来。有的说:“哎,应该这样!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么许多人,还怕他什么鸟五湖四海造反队!”有的说:“还是‘抹胡子队长’办法好,我们都听他的,团结起来对付土匪。”

大家议论了一番,老董四又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民兵,民兵是做什么事的啊?我看,你们民兵这时候应该吃点苦了,最好晚上能放哨才好。不然土匪来了,我们怎么能晓得呢?”

一直没有做声的王元新听了,像是接受命令似的激动地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民兵天天讲‘保家卫国’,现在是时候了。明天我就召开会议,安排晚上巡逻放哨的事!”

赵荣雨见了这个场面,心里想:今天是怎么啦?大家都紧张得这样子了,这世道难道就真的乱掉了吗?

第二天,董正玉果然派了四个老成内行的劳动力,将东圩村东南西北四条路都挖断了。每条路都被挖成了两米多长、一米多深的沟,沟的中间只留了五寸来宽的路,紧靠进村的沟边栽起了一溜石板,路过的人必须得走三四步“紧张的窄路”,再跨过石板篱笆,才能进得村来。这种做法,当时就收到了保护村口稻田不被牲口糟蹋的效果。大家都说,虽然还没有防范到土匪,却也防范到牲口了!

①脱的土墼:将泥巴与水搅烂,用模子将烂泥做成砖坯,这种方法叫做“脱土墼”。土墼可以代替砖用,但是不能浸水。

②攮子刀:一种匕首式的小刀。

③脓包:不聪明,不懂事。

④油子:即不务正业的痞子。

⑤匕枪:有孔的三角形两刃刀具,与“矛”差不多。

河杨 说:

文化大革命激烈的斗争,将政府斗得停掉了工作,一年多时间里,政府无人管事,被称为“无政府时期”。这个时期“牛鬼神蛇”一起出笼,打着“造反”旗号的土匪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