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桃源梦>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分自留地……
第二十一章 分自留地……
分自留地 为生产队垦荒
借老古书 令赵荣雨硬啃
东圩并队后,各项事务运转正常后,队委会便根据《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即“六十条①”中的第四十条规定,决定给社员们划分自留地。经过了四清运动,人人对政策都不敢掉以轻心。赵恒顺因此去大队向新任书记黄家富请示;黄家富又去请示公社后,答复着赵恒顺说:“公社洪书记说,按照政策规定,自留地是要分给社员的。不过,文件上说可以占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到七,是指土地多与少说的。我们这里土地比较多,只能控制在百分之五以内。不能超出了这个比例。东圩是全公社一百零八个小队中最大的生产队,具有榜样作用。划分自留地时,尤其要注意这个幅度,顶多只能在百分之五。洪书记还说,自留地不能分得多了,要不然,会影响社员在集体的劳动积极性。公社就要下达关于划分自留地的文件了,你们最好能等到公社文件下来后再分。”
赵恒顺将这个情况在队委会上说了。大家琢磨着怎么才能多分一点,而又能符合公社的规定。董正玉说:“公社既然说只能在百分之五的幅度内划分,我们就按他说的办。我们上报的面积是五百一十八亩市亩田。而这些田并没有丈量过,实际不止这个数。我们来个不即不离的折中措施,拿出老亩二十五亩田来,按照人口划分给大家。对上面就说是二十五亩田,如果按照市亩计算是多了,不止是百分之五;其实,要是按照实际面积计算的话,与百分之五也差不多。”队委干部们认为董正玉说的在点子上,就这样行成了决定。
队干部们知道,大家在四清中学习了文件,知道生产队的庄稼长得再好,个人并没有多少份;只有自留地里的出产才完全是自己的,会尽量把自留地做好。于是,决定拿出最差的土地做自留地。因为,共产风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仍然有许多田像荒滩一样,没有足够的人力解决。特别是离村庄较远的鬼火宕、河广湖里,不仅瘠薄得很,杂草还都长得像被子一样。于是决定在河广湖里拿十五亩、鬼火宕里拿十亩田来做自留地。还规定,这些田每一年更换一次。这样的更换,时间不久,一些荒田就会改造成良田了。当将这个办法告诉给社员们时,社员们都说,队委会这样做法,分明是叫私人为生产队里垦荒!
可是,尽管是垦荒,划分自留地的这天,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到了指定地点接受分给自己的田块。赵恒发家五口人,在河广湖车塘沟南大一亩八里分到了说是四分田,却占了这丘田的三分之一,实在有市亩一亩多的田。赵恒发知道这田贫瘠得“屙屎不出蛆”,还荒芜得满田都是野饽荠、三方楞子草、牧衣蓑等恶性杂草。盛夏的时候,即使满田都是水,人倒进去也不会湿衣。这几年生产队在这田里收获的稻子,其实只是在草窠里寻找的,亩产不到一百斤。田分到手后,他利用出工之前,收工以后或者在附近劳动休息的时间,见缝插针地消灭杂草。其他人也是一样,为了消灭荒草,都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有的人在自留地里累得过了头,到集体劳动时竟无精打采。因此,有人形象地说:“集体劳动穿棉袄,自留地里打赤膊。”看着这样的情况,队委会的人想起了洪笑峰的话:公社洪书记果然料事如神,自留地多了,真会影响人们在集体的劳动积极性呢。
普通人都知道,要想多收点稻子,应该是栽插早稻和双晚。可是,田分到手已经过了早稻栽插季节,都只好栽插单季晚稻了。赵恒发栽的是单晚白冬稻。他把家里的草木灰,人畜粪都弄到了那里。可是,稻子还长得不如生产队村边田的好。稻苗已经圆梗,快要孕穗了,他着了急。在生产队里买了二十斤碳酸氢氨,全部撒了进去,又将家里的干毛灰○2厚厚地撒了一层。他本来以为,施下了这么许多的肥料,稻子一定会长得很好了。可是,他哪里知道,干毛灰碱性很重,而碳酸氢氨又是酸性肥料,它们同时施下,产生了中和,一点肥效也没有产生。到收割的时候,稻棵仍然单薄得很。用赵恒发的话说,“稻子长在田里,亮通亮。”因为工夫不负有心人,荒草总算被消灭了,还收获了三百六十斤稻谷,这大约也是这一亩八分田近两年全田的产量了。从此以后,东圩生产队每年都给社员们重新划分自留地,每年都能改造一批草荒田。
队包产以来,为了给社员民主的权力,生产队干部由本队社员民主选举。规定一年一选,可以连选连任,也可以另选新人。
东圩并队后的第一次生产队领导班子改选,是一九六六年年初。已经虚岭十九岁的赵荣雨被选进了队委会里,接任了王生贵的经济保管员职务。胡二逵因为算帐缓慢,也把会计卸给了被四清运动清理回家的董正道。小汉因为年龄大了一点,民兵排长卸给了王元新。其他人都还没有动。
赵荣雨虽然十九岁了,由于童年时期的营养不良,现在的身材又矮又小,力气单薄,刚刚挣上十分工,成年人还都把他当作毛孩子。生产队的经济保管员,总管着全队的经济收支,是出纳员的工作。保管员每月必须与会计结算一回经济账目。会计董正道的文化水平,全村除董成惠外,就数他高。又是从大队会计位置上退下来的,有着较好的专业水平。他写的毛笔字,楷书正开,远近有名。他为人正直,人品很受人们尊重。只是四清时弄聋了耳朵,听觉差得很。除此,四十多岁的他,还精明能干。
赵荣雨接任保管员时,赵恒发很不放心,认为这么大生产队的经济,全由他这个毛手毛脚的孩子经理,万一有个差错,不仅赔不起,而且名声也当担不了。于是,他专门找了董正道,询问这孩子能不能担任保管员职务?董正道说:“做保管员只要自己不拿钱用,一般不会出问题。再说,队里每一个月都要结算一回账目。时间不是很长,有差错也能查得出来。在结帐的时候,如果发现不妥当的地方,我会对他说明白。小青年,让他锻炼锻炼,会有好处。我会帮助他的,你放心好了。”赵恒发听了他这样说,才让赵荣雨当上了保管员的职务。
在头一个月结算账目时,董正道给了赵荣雨一本练习簿,上面画了表格,内容是:收入金额、单据张数、付出金额、单据张数、结存金额,最后是会计的签字。第一次结帐后的结存金额,董正道与赵荣雨当场进行了核对,居然一分不差。这使赵荣雨和赵恒发都定下了心——原来,这保管员只要细心,自己不拿了公家的钱,是能做得好的。第二次账目结过以后,董正道说:“我不再给你核对结存金额了,你自己回去算一算,只要能对得上结存数字就行。有问题的话,再来找我核对。”这样,每个月的月尾,赵荣雨与董正道都要结算半天账目,每次结帐后,总是他自己核对结存金额。而董正道因为还要累计每个人的劳动工分,加上经济账目,每个月里总有半个月的时间泡在账目里。人们从他门前经过,总能听得见他把算盘珠子拨拉得像老鸡在木盆里吃稻那样,很有节奏地“滴答、滴答”地响。
赵荣雨当保管员开始的时候,每张报销发票都得经过副队长董正玉签字。半年后,董正玉见赵荣雨秉性耿直,不知道徇私舞弊,加上自己怕麻烦,便对赵荣雨说:“老表,生产队里的钱,不是很要紧的事,是不会开销的。报销发票要我签字,叫做脱裤子放屁,多套手脚。今后,我不签字了。谁来了发票,你就给他付钱。要是真有不该付的,你应该晓得,对我说一声。我看,谁也没有七个头八个胆的,敢把自己家里买的东西,写张发票到生产队里来报销。”
赵荣雨说:“这是手续,你不审批,是不能做账呢。”
董正玉说:“什么手续不手续,乡里狮子乡里摸!我就不费签字这鸟事了。我签字都签了几年了,也没发现不该报销的发票来。今后,你给我有发票的就付款。要是有了问题,算是我的责任!”他说的斩钉截铁,赵荣雨不好多说。
当天,赵荣雨去询问他的二伯、生产队队长赵恒顺:“董正玉不肯在发票上签字了,这样的发票能不能付款呢?”
赵恒顺说:“董正玉早就嫌麻烦了。他既然这么说,你可要留心了。不是为队里买的东西,就不能报销。是队里买的东西,在买的时候,本来就商量过了,没什么不合理的。只要不是私人买东西的发票,你都能付款。”
赵荣雨听了这话,心里有谱了:难怪董正玉不肯签字,原来就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开支啊!从此,赵荣雨既当了保管员,又要做发票的审核工作:只要是队里买的东西,他就直接按发票报销。在具体工作中,他果然一直没有发现私人买东西来报销的事。
不过,社员因为有正当理由,需要借点钱,还得由董正玉批准。董正玉的借款权限是两元钱,上了三元由队长赵恒顺批准;而赵恒顺也只有五元钱的权力,超过的部分,由队委会讨论,十元钱以上得有群众大会通过。这样一来,借款的人很少。不是很大的事,比如子女成婚,老人逝世,或者生灾害病,决没有借钱的理由。
生产队的收入,只是出售稻子,而且每年只是那么几次。平时经济都紧张得很,生产费用都得在信用社贷款。早稻收上后,交过公粮,分点口粮,基本上没有经济收入。经济收入主要是出售双晚稻子。而此时也到了阳历年年底,该进行决算了。卖稻的款先存入信用社,信用社扣掉贷款后,剩下就不多了。随即,按照会计账目,在一个会议上,进行年终“分红”。大宗的款子,只在分红前从信用社里拿回来,分发给进款户。保管员无需长期保管大额现金。
保管员的另一个职责,是供应配给社员们的物资。因为社会上各种物资都很紧张,供销社根据货源,常常分配一点日常必需用品给社员们。数量很少,也不定时。一旦有了,大队便发给介绍信,保管员凭介绍信购买回来后,再卖给社员。火柴、肥皂是比较经常的分配品。
这一天,董成惠前来购买配给他家的东西时,见赵荣雨拿裁纸刀分割肥皂。因为,肥皂是按照人口或者户头配来的。一般情况下,每户仅半块,单身汉只能是四分之一块。裁纸刀不仅割不均匀,还慢得很。董成惠见这办法笨拙,说:“小荣雨,你卖这东西,不是一两天就能了结的。分割肥皂,应该要用线割呀!”赵荣雨不知道怎么个线割法。董成惠叫赵荣雨找来一根卡子线○3,一头咬在牙齿上,另一头抓在手里,做着示范说:“这样,你想割多少就能割多少了,比小刀切割方便得多。”赵荣雨学着做了一回,果然准确、方便、省事。董成惠走后,他在办公桌边上订了个钉子,将卡子线栓在钉子上,他算学会了用线分割肥皂的方法。
董成惠是蒋介石嫡系部队的营长,解放后做了南京军政大学的学生,“五反”的时候被逮进了监狱,六二年刑满释放回村后,便成了被管制的四类份子。他见多识广,性格开朗。劳动休息时总喜欢说些城里的见闻,有时也说些旧军队里的事情。东圩的社员大多数足不出村,听他说的这些,都认为是“趣闻”。他劳改了五年,就有四年在种西瓜。东圩历史上只种水稻,所有的人对种植西瓜陌生得很。并队后的第二年,队里根据他的特长,特别抽出荷花墩上的老亩五亩沥水田(共产风中菜园组的田),由他负责,种植西瓜。他得到这个任务后,冬天就叫犁田的人将板田翻耕了过来,还没到清明,又催着翻耕了一次。过了清明,他向赵恒顺要了四个妇女,将泥土锄得粉碎,趁着晴天反反复复地刨晒。快种西瓜了,又把土地分成了垄子,打出宕窝来,他自己用手将宕窝里的泥土捏得极细。准备种植瓜子了,他给宕窝里润上水,小心翼翼地将芽得露了白的瓜籽插上。他的认真态度,与产妇对待婴儿也差不多。人们见了,都啧啧称赞道:“这样的细致生活,只有老成惠才做得来。要是换个人,哪有这个耐心!”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董成惠种的西瓜藤也慢慢地覆盖了田土。这时,他要求生产队给搭了个瓜棚。他说:“西瓜秧就要结瓜了,怕有不知事务的孩子跑来捣乱,我得日夜守护在这里了。”生产队满足了他的要求。这时瓜田里的事情只是不时地拔除杂草。他在瓜棚里守着,常常带书去看。赵荣雨每当记工到了那里,总会与他座谈一会儿,还常常带些学习心得,向他请教。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详细讲解。时间不长,赵荣雨增长了不少知识,对董成惠也从不甚了解,到有了“这人虽然是四类份子,还真不错”的感觉。
这一年毛主席发起起了“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大寨的精神是“自力更生送走一穷二白,艰苦奋斗改造穷山恶水”。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广播报纸天天批判“海瑞罢官”,声势浩大。社员们以为,这只是文化人员的事,与我们做田的人没有关系。可是,董成惠种西瓜的事,也被默默地停掉了。
为了跟上学大寨的形势,1966年新镇公社决定修建三座水库,修建成功后,可以缓解“靠山白”农田的灌溉困难。可是其工程简直就是“人定胜天,改天换地”的蓝图;韩庄大队书记黄家富说这是蛮干,被停掉了职务○4。十月初,双晚正在田里乳熟,距离东圩村四华里的神龙冲水库开工了。全公社的社员都被催促着上水库工地挑土。公社书记洪笑峰天天都到工地上来,表示对修建水库的重视。才上工地的民工们看到,所谓水库,是要在左右两山之间,横筑一条大坝,把对峙的山头连接起来,将整个山冲作为蓄水湖。水库基脚宽一百零八米,底长近二百五十米,顶长近四百米;坝身高度,就是两个对峙山头的高度。一根铁丝从东边山头拉到西边山头上,人们站在水库基脚上,看那铁丝像是在遥遥的云端中,都惊叹起来:这么浩大的工程,要老社员们一担土一担土地挑起来,这要挑到哪一天啊!从此,社员们除了收割稻子,连冬天必修的漳河大堤维修也停了下来,天天都得“战斗”在水库工地上。
水库工地劳动纪律非常严格。规定天一亮就要上工,天黑了才能歇工。东圩人每天天不亮在自己家里吃过饭,到工地上天才见亮。中午,集体在一位姓宋的人家烧锅煮饭。吃的米和菜,自己在家里带去。八两米一餐,由炊事员打饭,每顿饭都分得干干净净。收工后大家再摸黑往家赶。虽然如此,他们还以为比路远的人必须住在那里,还幸运得多,因为好歹每天都回到了家里。
水库挑了一个冬天,才把“核心巢”填平,并没有“长”高。第二年初春,公社范围内的退伍军人,在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中联合了起来,成立了“红卫军”组织。一个阴沉沉的天气里,红卫军们把公社书记洪笑峰等领导人抓到水库工地上批斗。于是,火热的水库修建工程停了下来。
文化大革命继续深入。城里的学生乘着火车、汽车到处串联,新镇学校的“造反派”们,把公社领导人大多数都弄成了“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靠边站”了。天下情况都是一样,政府没人管事,瘫痪了。社会上成了无政府状态。历来被严厉禁止的“摇单双”的赌博,大白天在街中心公开进行着;许多交通要道,居然出现了“拦路抢劫”的事件,一直太平的世界,使得人心惶惶,到了晚上,都不敢外出。从四清起,已经消踪匿迹的老古书也出现了。
冬天的一个下午,东圩大多数劳动力在河广湖里挑塘泥。休息的时候,董正道在一个避风向阳的角落里给大家读《西游记》。董成惠一个人拿本书在另一个角落里默默的看,赵荣雨见了也凑到他的跟前。本来,董成惠看书时,有人去了,他会停下来与人闲谈。今天,赵荣雨去了,他竟像没见到一样,照常看他的书。赵荣雨看那本书是老式竖行的字,觉得好奇,要求看一下是什么书;董正惠把书递给了他。赵荣雨看书的封面是《三国演义》,更觉得稀奇,便不管董成惠什么态度,跟着他的儿子称呼他说:“六安爸爸,您这本书能不能借给我看一看?”
董成惠见赵荣雨一脸企盼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一个求知欲极旺的孩子啊!这本书其实是极其普通的读物,可是却被说成‘四旧’,禁止得看不到了,你才觉得很新奇呢。我老早已经看过三四遍,现在还想看看,前几天才从南陵借了来。你要想看,我可以先给你看。可是,你得好好保管它,不能弄坏了,更不能丢掉了:这东西现在有钱也没处买。这上面都是繁体字,你们学的是简化字。你看的时候怕是费事得很呢。”
赵荣雨说:“我还没看过这样的古书。不懂的地方肯定不少,我要把不懂的地方记下来向您请教;这些繁体字,看它肯定很困难,我会带着字典看。我听人讲了不少三国的故事,想知道他们讲的和书上写的是不是差不多。”
董成惠说:“也好。不过你只能看得个把礼拜。我不能把它老是留在这里,过几天就得送回去呢。”于是,赵荣雨平生第一次读起了“老古书”。
赵荣雨分外高兴地借得了这本“老古书”,却像是“孙猴子捡到了生姜,吃不得,舍不得扔”了。他不仅不认得繁体字,书上的词句与他常见的白话文也不一样,令他很费解。仅他这点学识,没办法读得了这本书。可是,赵荣雨生性倔强。书借到后,他只要稍微有点空,就捧着它硬啃。为了读懂它,他还特意到沿河村找他的表兄,借了一本《新华字典》来,不认得的字,慢慢的查。
转眼间,一个礼拜过去了,这本书他还没读完第三回。他舍不得就这样将书还给董成惠。于是,又去央求他。赵荣雨说:“六安爸爸,这本书我现在读得正起劲,您能不能迟几天送走呢?”
董成惠见赵荣雨如饥似渴的样子,竟然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一延期,居然延期了三个月,直到赵荣雨啃完了这本书。
①该文件规定:“社员可以耕种由集体分配的自留地。自留地一般占集体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到七,归社员家庭使用,长期不变。”
②毛灰:即草木灰,又特指稻草燃烧后的灰。
○3卡子线:棉线的一种,比普通棉线粗而结实。
○4水库当时只大干了一年,就被无政府时潮弄停掉了。1968年秋天,洪笑峰借着阶级斗争和农业学大寨的风头,又要把圩区社员全部调到山区挑水库。黄家富为修水库被停职又“官还愿职”后,仍然反对这种做法。在一次大队干部会议上,他与洪笑峰进行了公开的顶牛。黄家富说“兴修水库,虽然是千秋大计,但是把全公社的人力都用上去,是‘一平二调’的做法,与‘共产风’性质无异。现在政策规定,谁受益谁负担。山区修建水库,圩区可以适当支援。可是,圩区应该以保障圩堤为前提,不能做‘丢车保卒’的事情。”洪笑峰听了,认为是漠视自己绝对权威。当时的中国,“帽子工厂”正当兴隆,便顺手从衣袖囊里甩出了一顶“不服从党委领导,搞个人独立王国,破坏农业学大寨”的大帽子,把黄家富韩庄大队书记的职务,当场撤了。
新镇公社的人口中,百分之八十在圩区。黄家富被撤职后,圩区农民只好丢掉与自己性命息息相关的大圩堤,全力以赴地去挑与自己毫无利益的水库。不仅冬春去挑,秋季还要“大打三秋穿插战”。水库从1966年一直挑到了1972年,其中仅无政府时期停了一年,然而,那一年因为政府无人管事,却也没修圩堤。水库修起来后,洪笑峰在各种场合炫耀说:“全公社人民,在公社党委正确领导下,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响应毛主席农业学大寨号召,用愚公移山的方法,学习大寨治山治水的精神,艰苦奋斗,奋发图强,垒起了巍巍如山的三座水库大坝。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是农业学大寨的伟大成果!”水库的建成,使它的下游靠山白的农田灌溉有了保障。由于洪笑峰一再炫耀,这里的人们对他感恩戴德不尽。
可是,圩堤因为年久失修,却疲惫不堪了。水库修好后,虽然奋力地想补尝起来,可是仓促间哪能奏效!每当防汛抗洪的时期,圩区总是大面积受涝;为防止圩堤溃破,圩区人民日夜奔忙于圩堤上,奋力抢救。提心吊胆的程度,犹如临界于生死之关。尽管这样,还造成了1983年北圩的大溃破,使这里的人民自1954年以来再一次遭受了“灭顶之灾”。仅此次北圩的溃破,其损失至少是水库所能发挥效益的三、五十年的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