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审门板
这个篮球看来很关心我，和他站得很近。
我看了篮球一眼，觉得篮球靠得太近了。
我满身臭气熏得他微微蹙着眉头。
我就说：“哎呀，对不住了，我呀……”
说着就跳下潭中，在潭水中打了几个翻滚，把满身屎尿洗干净了，才爬上潭岸来。
我上岸后就对乡干部说：“暂时把这个大汉也松了绑罢，好让他也下潭去洗个澡。”
门板大汉听了，满脸惶恐，脸色发青，双腿发软，又是咚地跪拜在草地上，他哆哆嗦嗦地说：“千万别松了我身上的绳索，我宁可死，也不下到这无底潭去洗澡的。那里妖气太重，你们就饶了我吧。”
聂老太婆也一步冲到篮球乡长面前，咚地跪下，一个劲地叩头：“乡长，你就行行好吧，千万别逼他下潭洗澡了。我要几个年轻人，用桶舀水上来给他冲洗吧。”
说着爬起来，挑来那担臭烘烘的空了的大粪桶。
可是，那些年轻后生，一个个低着头，连连后退，谁也不愿意下潭舀水上来。
我知道，他们这些山民害怕团鱼精，谁也不敢下潭舀水。
我二话没说，提起一只桶，咚地跳下潭，首先把大粪桶在潭里洗干净了，然后站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让大家离门板大汉远一点。
接着舀起满满一桶水，轻巧地地举起来，手一扬，一桶水就朝大汉噗地冲去。
门板在这股水流的冲击下，差点跌倒了，他站稳了脚跟，第二桶水又飞来了。他还算明白，没有等第三桶水冲来，就转过身来，让身体的侧面和背后，各受了两桶水，这样身上才没有臭气了。
我跳上潭岸，篮球乡长急忙迎来，一下就脱掉了身上的长袖衬衣，自己就只穿着一件短袖白色纱背心，
他走近我，说：“特派员，换件衣服吧，身上的就不要了。湿漉漉的，山上凉快，小心着凉感冒。”
我笑了：“没有关系的，我体格好着嘞。这样的大热天，只要走到半山腰，衣服裤子就干了。谢谢您了。”
我边说边在心中想：这个篮球，好体贴人，看来是个好领导。
篮球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也笑了：“我就知道奉特派员是个人才，文武双修，身体特别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不，”我回答道，“您对我这样关心，我是很感激您的，斧削岭乡有您这样关心下属的好领导，是我的福分。”
篮球听了心中好高兴，觉得自己又结识了一个得力的干将，过不久，一定就是他的心腹了。
接着，铁塔和篮球要两个年轻人背着那些凶器，便押解这队人浩浩荡荡上九龙山主峰奔乡政府去。
我本想说押这么多人去乡政府是不妥当的，但想到自己新来乍到，到口的话又说成：“陆乡长，还得把村长找来，派人看管好这具女尸，我要报告公安局快点派人来验尸。”
陆乡长看来办事雷厉风行，听了我的话，就立马安排人员找来了村长。
我向村长交代了有关事宜后，也立即随同大家上山。
九龙山上那条西上云南贵州的青石板古路，像一个害羞的大姑娘，在竹林和树丛里东扭西拐，蜿蜒曲折地把人们一步一步地引上去，到了九龙山脉上梅峰南麓半腰里的一个凹口里。
这个凹口里有十多户人家，建制为一个生产小队，是名叫七里庄的自然村落。
篮球乡长热情地告诉我，这里之所以命名为七里庄，就是说只要走七里路，就到乡政府了。
过了七里庄，又是古木参天，石板路享受着林木的清凉，还是弯弯曲曲地，只是斜斜向下而已。转过一个弯，脚下有一个大田庄。
我放眼望去，觉得这片水田足足有八百亩面积，在这样的高山之中，真是难得呀。其地形是一个椭圆形盆地
田垅里，水稻正在扬花，由于都是杂交水稻，召来了不少的嗡嗡鸣叫的小蜜蜂。
水稻生长茂盛，看来乡政府的干部抓生产很在行，今年定是一个大丰收年景。
这个圆场南北西三方环绕着高山，石壁陡峭，都像用斧头削成的一样。
石壁最矮的地方也有八九米。但是石壁顶上还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的肥沃泥土，所以上面还是次原始森林。只是西北南三方是近乎垂直的石壁。
这是盘古开天辟地时，不小心随意砍了三斧，因而在九龙山主峰之中形成了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
斧削岭乡就因为这个地势而得名。
这个盆地，只有东面是缓坡，大家就走在这片缓坡上
武装部长指着脚下的这个大村落说：“这个村子就叫斧削岭村。”
西面高高的石壁下就是乡政府的办公大楼。
篮球乡长对我说：“特派员，我们乡的办公兼住宿大楼可气派了，比九龙山下的那些把祠堂庵堂缝缝补补修改成的乡政府驻地雄壮多了。”
我还没有理解他的话，这个雄壮是指乡政府的背后的石壁威武雄壮还是别的意思。
但是不容多想，走在前面带路的铁塔就一抬腿离开了这条古老的青石板路，走上了一条用锄头鉄凿新开出的两米多宽的道路，路上铺满了碎石，还用人工抬着大石坨夯平夯紧了。
篮球骄傲地说：“这是我们全乡的干部和老百姓们合力挖出来的路，成了我们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碎石路穿过下面的田垅，进入了村庄，又穿村而过。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田垅中间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溪。
清清的流水常年不断。
过小溪时，我抬头观望了小溪的源头，看到了小溪的源头是北面石壁下的山腰中的一个岩洞，洞口不紧不慢地往外面淌水。
据同路的乡干部介绍，那个岩洞比较小，仅仅能够让一个人爬进去。小溪流过田垅，就在南面的大岩洞里流下去。
这个出水口岩洞很大，高有十米，宽有六米。所以，斧削岭村永远不会有旱灾，永远不会发大水。真是一个得天独厚旱涝保收的好地方。
我按照这个干部的说法，顺着小溪望下去，那个大岩洞看得清清楚楚。
穿过村庄，陡峭的石壁下一栋大大的两层楼的土砖青瓦大厅矗立在我的眼前，显得非常的威武雄壮。
它有七米高、六十三米长、九米宽。
大门朝东开，两边挂着隆回县斧削岭乡政府、党委会、人大、武装部四块长牌子。给土砖屋平添了几分庄严和肃穆。
一走近大门就弄清楚了大屋的结构，是当时公用房屋最典型的田字型房屋，不过要把这个田字拉得很长而已。
哟，这时我才明白了，篮球乡长说的这个乡政府比九龙山下的所有的乡政府气派得多的意思了。
大门就对着上楼的大木梯子，这些村民就暂时羁押在楼上的小会议室里。
铁塔对我说：“特派员，今夜我们得突击审讯这桩奇案。你来了可好，不然，我们还戴不起非法拘禁这顶大帽子。”
我向区派出所挂了电话，报告了案情，派出所同意他们今夜公审。
我三扒两口吃了夜饭，便在“篮球”“铁塔”的陪同下突击夜审。
铁塔篮球原本计划在大会议室里审讯。但是估计有很多的村民，有男有女还有许多小孩子，大家会来看新到的公安特派员的风采，也要看看他怎么样审讯犯人。
人太多了别把大会议室的木楼板木楼枕踩塌踩断了。
为了保证民众的安全，就改在乡政府的大门前的草坪里公审了。
乡府大宅子前的这一块大草坪，可以容纳一千人。
这个斧削岭乡的干部很有作为，改革开放才两年多一点，就把高压电牵进了这深山老林之中。
草坪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吕部长在草坪上挂起了六只一百瓦的大电灯泡，草坪里亮堂堂的。
公审开始了，我先略略挨个问了问那些泼屎尿和用棍棒攻击我的男男女女，篮球作了记录。
我就把他们都放了。
斧削岭村的农民亲友们给了他们十几捆干竹片作火把，山路上一条火把长龙翩翩起舞，长龙扭动着腰肢爬上东山的缓坡回家去了。
已经是下半夜了，我只留下“门板”和聂老太婆，在草坪里看热闹的群众，大部分一哄而散。
草坪里只留下了十几个好事的小伙子，继续看审讯这一扇大大的门板。
门板名叫佟三狗，是个憨厚勤劳的山里人，读过小学三年级。
这时，他在无底潭边的凶狠气息一丝也没有了。他怕极了，浑身打颤，一个劲向我磕头：“特派员，特派员，饶了我吧……”
他那只被武装部长打伤的手，当时就有两个大汉解开裤子给他撒出三大菜碗滚烫的黄酒，这东西是山民们的宝贝，一下就给佟三狗消了毒止住了血。
吕部长的枪法很有准头，子弹只擦破了三狗手背上的厚厚的粗皮，没有大碍的。
我和和气气对门板说：“别怕别怕，你老兄门板大的字识不得两谷箩，即算你开铳伤了我，我也会宽恕你的。但是，你一定要老老实实讲清你的事，将功折罪，政府才不追究你。”
他受宠若惊，眼睛里流下泪来：“特派员，您真是大人大量，竟然喊我为老兄，就凭您老弟这一句话，您就是要我把在床上怎样和婆娘睏眼闭①的事情说出来，我都会老老实实地向您汇报。”
在旁边听审讯的十几个年轻后生，都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少嬉皮笑脸的，老老实实的，别看特派员不怪你，我可就不准许你无法无天的，如果不老实，我会把你送进牢房里去的。”篮球和武装部长一同警告他。
三狗大概觉得我是他的老弟了，心中很有些得意，没有像在无底潭时那样对篮球和吕部长毕恭毕敬了。他还对吕占山他们两个翻了一下白眼，才对我详详细细地说了他的事情。
睏：kùn睡觉的意思，睏眼闭，地方方言，也是睡觉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