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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义不容情

作者:诗狂 | 发布时间 | 2022-08-25 | 字数:3138

经过一天的激战,随着夜幕降临,敌人的进攻暂时停止。这一仗县大队伤亡惨重,减员达到了三分之二,武器弹药也所剩无几。为了防备敌人发动夜袭,赵明训决定放弃寨墙阵地,部队全部撤到后山。

这次鬼子的偷袭太邪门,县大队一点儿准备也没有。通过敌人的炮击和进攻重点分析,可以确定鬼子事先得到了准确情报,换句话说,县大队内部出了奸细。

山包的树林里,赵明训和吴敬之避开众人商量着下一步的对策,都觉得这样被动防御不是办法。最后赵明训提出县大队的有生力量转到外围作战,伤员和村民则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至于谁是奸细,两个人都吃不准,如果判断错误,伤的可是大家伙的心。

于是两个人把县大队的相关人员挨个筛了一遍,最后把怀疑重点放在秦兆龙身上。根据哨兵报告,驻扎孙家岭时,秦兆龙就曾多次多出,而且行动诡异。鬼子偷袭长秋村之前,也有人看见秦兆龙在村子里四处转悠,并打听哨位的情况。如果秦兆龙真是奸细,那么问题就严重了。处决叛徒容易,可是一旦执行军纪,又该如何面对德高望重的秦汉祥老先生?要知道,秦汉祥就这么一个儿子,处决秦兆龙也就意味着断了秦家之后。

“两位长官,开饭了!”

正当两人左右为难的时候,秦汉祥端着两碗稀粥走了过来。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面跟刀绞一样。他放下碗,故作轻松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谁知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赵明训慌忙上前扶住,关切地问道:“先生,没事吧?”

秦汉祥脸色苍白,努力摆了摆手。

县大队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部置下一步的任务。经过清点,此次战斗阵亡一百三十一人,负伤四十五人,其余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加起来不足百人,弹药严重不足。按照预先商议好的计划,所有伤员转移到离长秋村三十里外的马鞍山,赵明训则亲自带领其余人跳出敌人包围圈,转到外线寻找战机。至于村民们的去留由他们自行决定。

村民们聚在一起合计了一番,都觉得与其跟着县大队冒险,还不如各自投奔亲友。于是趁着夜色,村民们一哄而散。

张寡妇和儿子傻蛋被安排进了伤员队伍一起转移。本来吴敬之的意思是让秦汉祥和郑玉梅也一同转移,但俩人死活不肯。郑玉梅的理由很充分:“别以为我是女流就上不了战场,我在军分区受过训练,一样可以杀鬼子。再说,战斗中如果有人负伤,也需要我照顾。”而秦汉祥却不肯过多解释,执拗得坚持留下来。最后没办法,赵明训只好同意两个人的请求。

兵贵神速,当下县大队兵分两路。由六子带领伤员共计四十七人趁夜向卸石头转移,赵明训带领余众一路掩体到安全地界。

天亮时,日军在炮火掩护下一鼓作气攻进长秋村。面对着早已经人去屋空的村子,日军指挥官池田勇命令日军沿着村后小路追击,又命令皇协军将长秋村付之一炬。让池田勇恼火的是,几支搜索队在大山里转悠了半天,县大队却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鞍山,为古齐国边关要塞,因山顶两座巨峰左右相连酷似马鞍状,故而得名。又因紧临淄河,扼交通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赵明训之所以选择马鞍山作为伤员的栖身之地,有他自己的考虑。一则马鞍山上尚存大量的古兵营遗迹,可以遮蔽风雨。二则马鞍山只有山北一条道能通到山顶,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既使被敌人发现,没千把百人根本攻不上去。同时,他对藏在县大队的奸细始终耿耿于怀,命令和青山暗中观察秦兆龙的一举一动。

护送伤员到达马鞍山附近后,县大队随即转向西北,一路绕开沿途官道的日军关卡,再调转方向直插黑旺据点。为了部队行动方便,非战斗人员由郑玉梅带领,暂时藏身于一座名叫南寨顶的山头破庙里,其余六十多名队员全部参加行动。

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赵明训判断此次夜袭长秋村的敌人兵力至少一个日军小队,以及两个连的皇协军。能够在短时间集合如此多的力量对县大队发动进攻,只有距离长秋村较近的黑旺据点。

以县大队目前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日军据点发起主动攻击。赵明训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有两个考虑,一是黑旺据点的日伪军主力都抽调到长秋村一带,据点内兵力空虚;二是让日军感觉到县大队已经跳出包围圈,而且有能力袭扰其后方,进而达到牵制目的。

果然不出赵明训所料,黑旺据点只留下一个排的皇协军把守。但如果贸然发动进攻,一个排的皇协军凭险而守,仍然会对县大队造成重创。思索再三,赵明训决定暂时到土湾村附近隐蔽起来,等天黑时再进攻。

土湾村地形复杂,因地此东西与南北交通咽喉,来往客商和日军汉奸极多。为了不惊动敌人,部队在土湾村的附近山头埋伏起来,静等天黑。

站在山头的密林中,山下道路一览无余。看着曲曲折折的道路,赵明训忽然心里面一动,真是一个打伏击的绝佳场地!如果在这里预先设个埋伏圈,肯定能取得非常好的战斗效果。

破庙里,郑玉梅安排两个人负责放哨,其余人在大殿里休息。秦汉祥寻了个机会,把秦兆龙叫到大殿外没人的地方,爷俩个在一条青石凳上坐下,秦汉祥表情复杂地拿出水葫芦递给儿子。

秦兆龙想也没想,拿起水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用袖子擦擦嘴问道:“爹,啥事啊?”

秦汉祥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问道:“鬼子打长秋村的那天夜里,你在哪里?”

“没、没在哪……”听到这话,秦兆龙仿佛听到一个霹雳,浑身颤抖了一下。

秦汉祥丝毫不理会他的反应,接着问道:“县大队驻扎在长秋村的时候,你打听哨兵的情况干什么?还有,八斤到底是咋死的?”

秦兆龙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拿着水葫芦的手也情不自禁哆嗦起来。他面带惊骇地看着父亲,试图狡辩:“爹,我是你的亲儿子,你可不能听别人瞎说!”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秦兆龙清楚得听到自个儿的心呯呯直跳。他不敢抬头面对父亲凌厉的目光,心虚得低下头去。

秦汉祥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说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兆龙啊,你打小没娘,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好多人劝我再娶,但是我没有!因为爹怕你受委屈。实指望你能继承爹的医术,将来娶妻生子振兴秦家。但是你自小顽劣,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爹只当你贪玩,没放在心上。只怪爹管教不严,让你越陷越深。自从赵长官来到清风寨,你跟着上了山。那时候爹就想,这下好了,我儿子终于走上正道了!”

说着,秦汉祥将儿子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满脸慈祥端详起来,往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秦兆龙听得泪流满面,如孩子般温顺地趴在父亲腿上,轻声说道:“爹,以后俺都听您的!”

不知不觉间,秦汉祥眼角的泪珠滚落在衣襟上。沉默片刻,他接着说道:“兆龙,你跟爹说句实话,八斤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是被鬼子杀死的……”

“你不要再撒谎了!”秦汉祥忽然暴怒起来,一把推开儿子厉声问:“你为什么要给鬼子通风报信?”

“爹,俺没有!”秦兆龙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秦汉祥手指颤抖着指着儿子的鼻子吼道:“赵长官和吴长官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之所以没声张,是因为他们下不了手!赵长官对你如亲兄弟,县大队和乡亲们也都待你如家人。而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给鬼子卖命!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兆龙瞬间了,原来自个儿早就暴露。他跪爬着来到父亲跟前,用力抱住父亲的腿哭泣道:“爹,你听俺说,都是鬼子逼俺的!俺要是不干,他们就会杀了俺!”

“混帐!”秦汉祥用力一脚将儿子踹翻在地,“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知不知道?县大队那么多好后生,孙家岭和长秋村几百乡亲,都是因为你送了命!你让我如何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

“爹,您跟赵长官说说,放过俺这一回!以后俺再也不给鬼子送信了……”秦兆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停地哀求。

秦汉祥眼含热泪,黯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下一回了!”

“爹!俺要是被枪毙了,以后谁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秦兆龙又爬了几步,再次抱住父亲的双腿,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豆粒大的汗珠渗透出来。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本能地扭过头,看向掉落在地上的水葫芦,问:“爹,你给俺喝了啥?”

秦汉祥慢慢坐到地上,一抱搂过儿子的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断肠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