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言论管制
俄罗斯人举办的《真理报》疯狂地抨击美国的司法部,完全是站在舆论的角度提起公诉,事前从来都没有认真做过调查,贸贸然提出检控,全然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处事轻率,任意妄为.不少人都支持《真理报》的报道,站在了罗素这一边.他的公众形象从玩世不恭变成了一个虔诚的社会服务者,外加白求恩的光辉刻板印象.舆论一边倒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一下子司法部成了众人辱骂的目标,不仅是司法部遭到了平民的包围,法院也被黑手党的临时工围困着.阻挡板隔开了联邦警察的执法,不仅警察进不去,救护车也无法进入,少部分的司法人员遭到黑手党暴徒的袭击,受伤倒在地上,无人救助,十分可怜.
黑泽明也被困在司法部大楼里,无法正常外出,他躲在办公室里,很安静地阅读着报纸,周边的环境都过于宁静,直到……
莫妮卡很粗暴地撞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他立马举起手像是很认真地说着:“随便你打劫,只要不要伤害我就可以了.”
她站在门口,一只手插着腰,站在那里,另外一只手把门给关上: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关于放弃质询证人,要求停止审讯的事情.
“仅仅是这样吗?”他表现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嘴脸,按压着眼睛.
“我们代表控方,胜券在握,你居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弃保潜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着.
“你可能昨天不在现场,那个家伙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说哭了,我真的很担心,如果当时我继续质询他,他故意玩情绪失控那一套,陪审团就会完全相信他,这样我们就更加没有胜算.因此我只能要求终止审讯,否则他的计划就要得逞了.”他站起来,走过去挽着她的手臂,以安抚的口吻使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我还是不懂,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所有人产生了幻觉.”她问着.
他很平静地说着:那倒也没什么,就是他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社会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我们,都被他塑造成迫害者.你觉得呢?
“是吗?那还真的很伤脑筋.”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他安慰着她:很正常的,麦卡伦可不是什么普通律师,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你准备怎么做?”她看着他.
他的两只手插进裤兜里,无奈地说着:只能等明天交叉质询的时候再找出他的破绽了.我很肯定,他在法庭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具有真实性.在陪审团与法官的面前堂而皇之地说谎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麦卡伦果然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她忍不住要嘲讽他: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产生了他很弱的错觉呢?
他气得不行,轻轻推了她一下.
两日陷入了沉默,他决定打破僵局:你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你有积蓄在花旗银行吧?”她问着.其实她也不确定.
他点了点头:有点外汇吧,没多少,怎么了?
“外界有传闻,花旗银行亏损过大,一直在赔钱,说不定会倒闭.很多人都跑去银行取钱,以免钱取不出来.我就是告诉你,如果有钱,赶紧取出来,要不然晚了可就来不及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居然还有存款,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她站了起来,准备出发,还要拉着他.
他似乎并不打算跟着她一起去,他摇了摇头:我不相信银行会出事.
她叉着腰说着:“没错,你说得没错.银行不会出问题.可是德意志银行的事情才发生多久?难道你不记得了?那些储户的钱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回来.”
他微笑着回答:我相信美国不会出问题.
费利躲在办公室里,他出不去,天空像蒙上了一层灰,气氛很是压抑,没多久窗外就开始下雨,雨水浸透了街道,湿润了城市陌生人的内心.他站在窗边,拉开窗帘盯着那些将司法部围起来的无辜民众,他觉得很悲哀,被煽动的民众是最可怜的,被人利用了还懵然不知.联邦军队暂时还不能私自调动,国会认为不能出动军队对待和平示威的民众,那样太残酷.况且目前的情况还不算失控.谈判专家还在尝试与群情激愤的民众进行着有效的沟通,希望可以瓦解他们长期内心的愤怒与不满.其实说起来,他们的愤怒到底是从哪里来呢?无非就是对现状的不满,急着要寻找一个宣泄的借口.他们正在经历着大规模的失业、经济萧条.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彷徨与恐惧.
他很想帮助他们,可是他无能为力.花旗银行因为德意志银行的债券价格在市面上的暴跌而受到了影响,经济危机的初期征兆已经出现.他十分苦恼地看着手里的一份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名单.听证会还在继续,他已经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到底在哪.眼看着经济危机就要来临,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危机逐步逼近,然后亲眼目睹大规模的失业现象出现在眼前.
一切即将变得毫无意义.
更令他苦恼的是,一份需要传召的听证会名单,很明显有迹象显示,名单曾经被人移动过,他查过了办公室里的设备,发现名单曾经被人复印过好几份,他知道不会是律师助理,因为他早就说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可以私自复印这些名单.但现在的确发生了,他有理由相信,名单的内容已经泄露,有人知道了名单的具体内容以及听证会的一大部分流程.
那倒是,谁听了都想自杀.
不管怎么样,他都决定继续听证会.
这一次的主角成了数据调整主管乔治·勃伦.整个借贷程序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数据调整,账面上的数据越是理想,市场的信心就越是增强.
只不过他不相信德意志银行的数据真的有那么理想,于是他传召了乔治回来质询.
乔治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不知所措坐在椅子上.
费利:你是负责审理德意志银行的账目,你对于德意志银行之前的财政状况有什么看法呢?
乔治:说实话,很烂,烂透了,全是债务.
费利:我研究过你过去三年里所做的账目,基本都是盈余,几乎看不到赤字的现象.
乔治:那是因为我修改了银行的盈亏数据,根据具体数目进行的调整.
费利:那就是做假账.
乔治:不能这么说.每一个行业都存在这种现象.亏损过大根本就拿不到投资项目,如果不想办法将账目数据处理好,资金是无法自由流通的.
费利:你把数据做好了,银行就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乔治:并不,我知道解决不了问题,可是我只是在做我可以做的事情.
费利:你修改了数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乔治:债券的评级相当理想,他们对德意志银行充满了信心,这样我的工作已经完成.
费利:但是据我所知,那些债券全部都是一些相当糟糕的废纸,评估机构基本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垃圾当宝物.他们睁着眼闭着眼都是为了钱.
乔治:我只是知道,必须调整数据才能让接下来的流程顺利开展.
费利:你这是明知故犯.
乔治: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可是银行,哪怕背着再多的债务,它也不会倒闭.更加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费利:是吗?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乔治:当然,不然呢?
费利咬牙切齿,压抑着内心的不满:你最好真的祈祷德意志银行不会出问题,否则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
乔治:所以,你们都问完了吧?
坐在一旁的助理提醒他:你可以离开了.
费利狠狠撕掉一张废纸,助理们在抱怨:我的天!他们好像还真的不会在乎银行的坏账是否太多了.
“当然了.他们多半认为情况再恶劣也影响不到他们自身.”
“幸亏我没有钱存在德意志银行.”
费利来了一句:真的有钱,你也取不出来.好了,别闹了,还有事情要做呢.
下一个需要传召的人就是融资市场管理调查员托马斯·艾伦.
融资市场通常是银行用来处理坏账的手段,通过市面上新的资金融入旧的债务,这样看上去,旧的债务就好像消失了那样.这种手法基本就是高盛集团惯用的伎俩.
费利相信德意志银行也是用了这种方法来融资市面上的债券,从而逃避查账.
艾伦其实不是为德意志银行服务,事实上他并没有参与非法的融资活动,他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听证会只是希望听取他对这方面的见解.
费利:市面上的债券具体由哪些东西组成呢?
艾伦:通常是政府发行的公债,短期内可以达到集资的效果,迅速套现.政府债券胜在低风险,收益高,只要政府没有倒台,基本不会有问题.
费利:如果是银行的债券呢?
艾伦:哇哦,这个问题就显得有些复杂了.通常来说,银行的债券多半是由债务所构成,哪怕是抛到市面上出售,其实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买.但是债券评级机构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评级的等级越高,市面上的信心也就越坚挺,购买此等类型债券的人也就越多.短期内很明显是可以达到很理想的效果.不过很少有银行会把债务打包成债券大规模投放到市面上,因为风险很高.评级的意义并不合理,等级越高不代表这种债券就是值钱的.
费利:如果银行方面明知道这些债券是不值钱的,那么他们仍然将债券放到市面上,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艾伦:从道德伦理上的确可以这样认为,可是站在自由经济市场的角度里就不是这种说法.有人愿意购买这些债券,就构不成欺骗.
费利:但是风险很高对吧?
艾伦:是的,你可以这样说.不过,银行做的投资哪一个不是高风险的呢?
费利:可是买单的人仍然是无辜的投资者.
艾伦突然有些激动:请你相信我,有份投资都不算无辜.
费利:好了,你可以离开这里.非常感谢你的合作.
艾伦站起来,盯着手表看:呃,没事了.
理查德终于还是回到了与莫妮卡一起居住的地方,他这几天只是找了个地方冷静下来而已.大概是因为他无法相信一场巨大的经济危机即将空降在这个岌岌可危的社会里.他还凭借着敏捷的身手潜进了费利的私人办公室,偷偷复制了一份听证会的名单.自从他知道莫妮卡与花旗银行签了对赌协议之后他发现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更令他惊讶的是,一场所谓的金融骗局的涉案人员是如此之广,可以说,能造成如此庞大的骗局并非一个人可以策划.而是德意志银行从上到下,由小到大都有份参与这一场所谓的骗局.巨大的财富被他们分而食之,夺走了利益,风险却是整个社会的.他只能做一些事情来补救,例如以匿名的方式在《真理报》释放德意志银行即将要步入破产的边缘的危机的信息.他希望可以在灾难来临之前,尽量疏散无辜的人逃离这个巨大的骗局.然而很可惜的是,《真理报》报道的事件他们自己也不相信,包括总编辑以及负责各个专栏的记者也不曾相信.虚假宣传,不尽不实的消息随处可见.因此《真理报》的风暴警告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甚至一点风浪都刮不起来.不过他也没有别的选择,除了《真理报》之外,其余提供消息给媒体或者报馆的都要提供真实的身份信息,这就是最新通过的法案《关于舆论管制与区分真假消息》
当然,该议案虽然通过了,可是仍然有大部分的议员是反对该议案.他们一致认为,舆论管制就等于掩盖了社会的真实声音,那样无疑是动摇了美国的政治根基,触动了三权分立的思想.
他假装在电脑前做事,眼睛却时不时瞥向房间的位置,他一直在留意着莫妮卡的一举一动,平时到了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出现在客厅,阅读最新的报纸与杂志,她最喜欢看时尚那一类的内容.正经事他已经做了许多,但是哄未婚妻就还需要努力.其实他也意识到上一次的语气太凝重了,弄得彼此都不是很开心.他想哄回她,所以就忍不住跑回来.
莫妮卡很快就出现了,只见她身穿白色的睡衣,双眼无神又有点痛苦地坐在沙发上,神情忐忑不安地问着:你怎么回来了?
他鼓动着嘴巴,眨了眨眼睛:上一次是我太激动了,可能弄得你不是很舒服,我很遗憾,也很抱歉,时间太快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先生,你无缘无故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花旗银行是不是赔得差不多了?”他问着.
“没错,那个经纪人不断求我取消对赌协议,不过我没有理会她.”
“你是没错.不过,你怎么知道德意志银行快要不行了呢?”
“全靠小道消息流出,我才能知道这种惊天内幕.”她故作姿态地喊着.所谓的小道消息其实就是窃听得来的情报,她当然不能老实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