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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大食堂……
大食堂 任吃改成发饭票
老家婆 哄着外孙说不死
董老二的瓦屋做了中队公房后,艾德发用它做了自己的寝室。这房子的四周墙是泥土上加草茎做的,当然没有砖墙好。他见赵恒发家房子的墙上是方片砖码的,于是,命令赵恒发把自己房子上的方片砖撤下来,砌在了小瓦屋四周的墙上。好在赵恒发既会砌灶,也会砌墙,他亲手把自己墙上的砖拆完了,小瓦屋的墙也砌了起来;而自己房子四周没了墙,成了四面通风的凉亭。艾德发特许赵恒发挑来泥土,做成土墙,再插上草茎。于是,赵恒发方片砖码的墙换成了草茎壁墙,艾德发却乐滋滋地住上了标准的砖墙瓦屋。
十六中队大食堂在董正富的房子里正式开张后,大小五个村庄的人在一起吃饭,每天三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还现出热闹的样子来。才开张的大食堂伙食,比原来小队食堂好,饭自吃自添,大家都能吃得饱。因此都说,这样的吃大食堂,也没有什么差处;竟至有多情的人,对吴老四死去,惋惜起来。
大食堂里一共用了三个炊事员,她们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妇女。挑选的条件苛刻得很:必须是家庭没有人口负担——自己吃饱了,一家人都吃饱了的人,还要年轻能干,挑水、打饭都能来。挑选的结果,十六中队只用了一个人,就是婚后不曾生育的董成乐老婆,已经二十五岁的朱环环。董成乐父母早就死亡,当朱环环被选定为炊事员后,董成乐本人即被调到大队粮食加工厂去了——在加工厂里吃饭也没有问题。还有两位,都是艾德发来后不几天,从他自己村上调来的,一个是还没有结婚却已经是二十岁的吴菊香;另一位是比艾德发小两岁,身高马大,今年二十四岁的杜大个子杜二丫。
在大灶建造好的第二天,拆来并村来东圩人的房子材料,在食堂北面做成的五间草房饭厅,西、北、东三边都是泥巴草茎壁的墙,南面靠着食堂,与董正富的房子公着一道墙。饭厅里面是四间通行的畅厅;最东头的一间用泥巴填成了高台,用做开会、文娱活动的台子,整个房子就像是个简陋的影剧院。
本来在各家各户里吃饭的桌子和凳子都搬进了新草房的饭厅里,整齐地摆放着。吃饭的时候,炊事员们将饭装在饭桶里,放在每张饭桌上,还在饭桌上或多或少摆些菜蔬,大家只要带上碗筷,就能坐在这里吃饭。谁想吃多少,都由自己在饭桶里盛,叫做“自吃自添”。由于吃饭的人多,前面的人吃过了就得赶快走开,让后面的人来吃。这样,一顿饭至少要吃一个多小时。
这样的吃饭持续了六天。第六天的晚上,正吃晚饭的时候,与艾德发一起从十四中队调来的食堂管理员程上锦,忽然对着正吃饭的人们发起雷霆之怒来。他咆哮着说:“上级把我派来当你们十六中队的食堂管理员,我总要对得起上级。这食堂才开张六天,五百来个人,就吃掉了九千多斤大米!像这样,我挑米还得派个专业队!你们这些东西,简直不是人!把公家大米不当一回事,自己肿①饱了,就把饭到处扔!每天饭厅里桌子上、地上到处扔的都是饭。还把饭倒在阳沟○2里。这样浪费起来,我怎么交得了旨!你们这些东西,从明天开始,都给我吃饭票子,看谁还再糟蹋粮食!”现在的百姓,已经听惯了干部们的呵斥,这么许多人的饭厅,只有他一个人任意地吼叫,竟然没有一个人回音。
其实,程上锦所说的,简直是无中生有。人们自从粮食定量以来,对粮食就十分注重了,吃饭的时候,谁也舍不得将饭粒随便丢掉;偶然有个别小孩掉了一点饭粒,实在是万不得己,而且数量极少,哪有将饭倒到阳沟里的事?说是六天五百人吃了九千斤米,更是江南蛮子报水荒——虚头太大了:虽然是自吃自添,而九千斤米,每人是十八斤,大、小人每天平均是三斤米,再怎样吃,也不会吃掉这许多!人们知道得清楚,程会计(人们称他为会计)这样的咋呼,是在“借题发挥”——大家吃饭受限制,势所难免了!
程上锦发过脾气以后,又对正在吃饭的人们吆喝道:“你们吃过饭,都到我办公室里来领饭票!”于是,饭吃得早的人,都去领了配给的饭票。没有领到饭票的人,第二天早上开饭前也都领到了。程上锦的咋呼,其实是在自我炫耀,因为政策已经规定,必须发饭票吃饭了。
人们领了饭票便拿饭票打饭吃了。每人的定量口粮,大人是一斤二两○3,小孩八两,出勤劳动的人,有三两或者五两的补助;放牛娃补助二两。每斤米的饭票是一角二分。打饭是二分一小碗,大约三碗是平常吃饭的一碗;打稀饭,每分饭票一铁勺,大约两铁勺可以装浅浅的一饭碗。
前几天打饭,都打得碗满,肚子也还不饿。三天后,饭的份量遽然少了许多,渐渐地,少得只有原来的一半。人们个个吃不饱,于是,食堂每天搭配一餐稀饭。每当吃稀饭时,也还能勉强喝饱肚子,人们对吃稀饭没有怨言。接着,每天的一餐稀饭改为早晚都吃稀饭,仅中午一餐干饭了。而且,稀饭又稀的太没有质量,人们喝这样的稀饭,一口气就喝到了底,而且难得喝饱肚子。
本来人们都以户为单位,饭票发在一处,打饭打粥都打在一处,全家人都在一起吃喝。现在由于大家都吃不饱,家里人与家里人出现了争多较少,无法调和的矛盾。为了避免矛盾,大多数人家只好把各人配的饭票分给各人自己,让各人吃各人的饭票去。这样虽然省掉了争吵,却隔断了亲人相互照应的机缘,明显地忤逆了亲情。老董四见了,无奈地说起愤懑的话来:“现在这个潮流,真是黄牛各(角),水牛各(角)——各顾各了!”可是,除此以外,谁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赵恒发的三个孩子,今年虚年包包11岁,毛毛7岁,三牌3岁,依次挨肩,正是只能吃饭不能劳动的年龄。劳动力补助的饭票,与他们无缘。一家五口人,每天仅五斤米、六角钱的饭票,韩妹妮计算着开支,每天还节省二分钱的饭票,以防不时之需。他们见村上大部分人家把饭票分到了各人手里,各吃各的了,韩妹妮警惕地说:“我们家不能这样做啊。这样做了,谁来顾及我的孩子啊?”
包包,赵荣雨现在念二年级了。韩妹妮说,从前,孩子念书总要特别做点荤菜吃,不然,记心○4就不会好,书也念不好。现在,没有荤菜,连鸡蛋也没有了,饭不能不吃饱啊。两个小的,吃不饱就吵得不安;恒发是主要劳动力,吃不饱哪能做活?这样一来,韩妹妮就只好约束自己,过着半饥饿的日子。三牌还要吃奶,她因为常常饿着肚子,又要到田里劳动,哪来奶水?村上母亲奶孩子,一般都到三四岁,个别的还有到八九岁的。三岁的三牌正是吃奶的时候,总是缠着她要奶吃,缠得紧了,她只好将干瘪的乳头塞进他的嘴里,说:“三牌,阿妈也没有办法了,这是在扯你的谎呢!”
八月中秋的前一天,韩妹妮的母亲,何家墩的戴老家婆来了。戴老家婆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身材变矮了不少。驼着背,拄着拐棍,扭着小脚,因为有点哮喘,每走一步都要喘一口大气,像是一走一哼,每走几步总要咳嗽一程。她走了两里多路,好不容易来到了韩妹妮家里,却只有毛毛和三牌在家里。她累得坐在板凳上喘气,想喝水还得自己去取。看着两个满地乱滚乱爬的孩子,都像是泥巴菩萨遭了雨淋,没鼻子眼睛了,不免心疼起来: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娘们的照应,多么可怜啊!
她气还没缓过来,就拉起毛毛,将他身上泥土拍拍,又抱起三牌,拿件破衣给他揩揩;再打来一盆清水,拿来手巾,给两个孩子洗了洗,那原本被泥和灰迷糊了的脸蛋,这才变得眉目清楚起来。她对孩子们说:“你们要爱干净呀,像这样干干净净的,也漂亮得多呢。记着,别总在地上爬啊!”
毛毛稍微大些,能说几句话,嘻笑着说:“家婆,我们在玩地漫漫子○5呢,三牌不会跳,只好在地上爬呢。”老家婆说:“哎呀,我的孩子,你们玩,难道非要在地上打滚不成?”毛毛说:“三牌不会跳,不在地上滚呀爬的就玩不了。他滚呀爬的就算是跳呢。”老家婆说:“你大些,他小些,你要让他一点呀。”毛毛说:“我怎么不让他,我还扶着他跳呢。可是,他就是不肯跳,他只要滚呀爬的呢。”家婆说:“你们都太小了,还玩什么地漫漫子呢。等都会跳了,再玩地漫漫子吧。”于是,戴老家婆将三牌抱到竹床上坐着,叫毛毛在旁边望着,别让他再往地上爬。
学校放中午学了,赵荣雨从学校回来。他还没进门就见厨房里在烧锅,满屋子都是浓烟,还透着炒菜的香气,顿时感到饿得难受。他以为今天真幸运,他母亲竟然能在家里烧中饭锅呢。于是,大嚷起来:“阿妈,我饿坏了,饭打来了没有?我要吃饭啦!”
老家婆听了,忙答应着说:“包包,你回来啦?你阿妈还没有回来呢。等你阿妈回来了就打饭去。你饿了?家婆炒的青菜就要好了,你先吃点青菜吧。”
赵荣雨见是老家婆,喜笑颜开,连忙说:“家婆,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家婆说:“我来已经有些时候了。这不?将你妈洗好的青菜都炒好了。”
赵荣雨听了,拿了双筷子,就锅里拣起还没上碗的青菜来。
家婆说:“你别急哩,我盛起来你再吃吧。”可是,赵荣雨已经拣了一大筷子跑到堂前来,一边对着菜吹气,让菜冷快点,一边说:“我先吃一点呢。”
毛毛和三牌见了也都嚷着要吃。老家婆无不怜悯地说:“咳,我的妹妮呀,这种年头,你这三个如狼似虎的小东西,可怎么过哪!”老家婆在竹子碗橱里拿出三个小碗来,将刚盛上碗的青菜,每个碗里拣了一点,让他们吃去。
吃完了碗里的青菜,孩子们还想再吃。家婆说:“你们不能再吃了,等一下就吃饭了;你家碗橱里,什么菜都没有,就这点青菜,都吃完了,吃饭吃什么呢?”说着,拎来瓦茶壶,给每人倒了半碗水说:“菜咸得很,你们都喝点水吧。”
赵荣雨喝过家婆倒的水,又自己倒了半碗喝了。
一会儿,田里劳动的人们回来了。韩妹妮见老母亲来了,虽然高兴,却愧疚得很。老人家一年到头难得来几趟,今天辛辛苦苦的来了,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应该是欢聚团圆的日子,难得很呢。可是我却没什么好点的东西给老人家吃,做女儿的怎么能安心呢?她看着老母亲老态龙钟的样子,还将孩子们都拾掇得干净了,又为自己炒好了青菜,心里更添了酸楚。她强忍着难受的心理,对恒发说:“今天家婆来了,你去多打四分钱的饭吧。”赵恒发听了,拿着饭盆到食堂里去了。
韩妹妮没顾及三牌缠着要吃奶,却急急忙忙地跑到隔壁董成田家里借来了三只鸡蛋来。因为没有菜油,她只在锅里烧了点开水,将鸡蛋做成了蛋汤。她将蛋和汤盛了一大碗准备给老母亲吃;余下的汤也盛了一碗,连老母亲炒的青菜一起端到了桌子上。
这时候,赵恒发饭也打来了。韩妹妮将毛毛和三牌的饭都盛给了他们,还将蛋汤给他们泡了饭,再请老母亲吃饭。当她将鸡蛋和蛋汤捧给老人家时,老家婆却将这蛋汤中的蛋捞了起来,用另一个碗装着,没等韩妹妮夫妻在意,将蛋全部分给了三个孩子。毛毛和三牌见了,只顾高兴地吃,赵荣雨却将放到自己饭碗里的蛋又还给了家婆。家婆说:“你这孩子,念了几句书,倒没有毛毛三牌听话了。”
韩妹妮见了,急得嚷起来:“哎呀,我的老娘!这一点点东西,还是我在别人家里借来的,你还省给他们吃,这可叫我拿什么东西给你吃呢?”
老家婆说:“妹妮呀,你这三个东西也算苦够了,你看,都像饿狼一样。你把他们吃了,比给我吃了好。他们正在长身体,我一个能死得着的人了,还要吃什么好东西呢?”韩妹妮听了,心里更加难过,她强忍着泪水,将毛毛和三牌碗里的蛋又拣给老母亲,毛毛和三牌都嚷嚷着不肯。老家婆责备她说:“你好不懂事呢,我吃了这点东西就好啦?你看他们吵得多可怜!”
赵恒发很快扒拉了两小碗饭,便放下了碗。其实,他并没有吃饱,如果他真吃饱了,起码要三大碗饭。自从用饭票打饭以来,他都是这样。放下碗,他从瓦壶里倒了点水,一边喝,一边问正在吃饭的老家婆说:“阿娘,这一程你们何家墩的食堂吃得怎么样啊?”
老家婆一边喝着蛋汤泡的饭,一边说:“饭打得比以前紧得多了。以前还一天两餐饭,现在只有中午一餐饭,早晚都是粥了。你舅舅他们把我的饭票单独分给了我,说他们不想套购我的口粮。我一个老奶奶,吃不了多少,每天一毛二分的饭票,能省二、三分。食堂开张以来我节省下了九斤多米的饭票了。”说着,她从大衣襟的荷包袋里掏出来一摞饭票来,说:“这些都给你,你抽点空到我那里的食堂称点米来,就说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这米称来了,叫妹妮每天煮点饭,给这些饿牢里放出来的小东西吃吧,省得他们老是饿得吵呢。”
她扒拉了一口饭又说:“也难怪他们吵,小把戏们消化力强,饿得快,一天三餐等不及。过去,还有锅巴炒米能让他们当点心,现在,哪家还有这东西啊?”
赵恒发说:“您老人家也只有这点口粮,怎么能节省了这么许多啊?”
老家婆说:“我是要死的人了,吃许多做什么?省点给孩子们吃,要他们少受点饿,我死了也放点心呢。”
赵恒发说:“你老人家这次来,是应该多住几天了,跑一趟多困难啊。”
老家婆说:“今天是阳历几号了?”
赵恒发说:“今天是二十六号。”
老家婆说:“到了二十九号,我就要回去。我那食堂里三十号发饭票子,我不能不在家里。哪怕领了饭票我再来,也要回去啊。”
恒发说:“你不在家,舅舅他们会给你领的,你急什么呢?”
“不中啊!”老家婆说,“前几天,村上小牛的妈妈到女儿家死了,小牛想多领点饭票,没有报告。食堂里晓得了,罚了小牛一家人五天的饭票。说现在发饭票就要数人头,看不见人就不发饭票了。我不回去怎么行呢?”
恒发说:“你节省的口粮,留点在家里吧,内侄们也饿得慌呢。”“呀,他们比你这几个孩子好多了。你的孩子念书的念书,不念书的,都还太小,什么东西也找不到吃。你那几个内侄,一天到晚像野猪一样,藕呀,菱角呀都能搞得到,他们才不饿呢。你把这点米称回来,别忘了说是我住在这里,是我要吃的啊。你周阳垾的表侄,在当管理员,你去称米,大概不是很难的呢。”
当天傍晚,赵恒发带着老家婆给的饭票,便去何家墩食堂里找管理员称米。那管理员果然是恒发姑妈的孙子。他到了那里,并没费事,九斤八两米的饭票,表侄竟给了他整整十斤米。
吃过晚饭,赵荣雨在煤油灯下做完家庭作业后,就准备休息了。赵恒发房间里直尺形开着两张床。给老家婆睡的床,是床沿对着房门口的这一张。韩妹妮知道老母亲怕冷,床上一铺一盖都用上了棉絮。这也是她家入秋以来第一次睡棉絮。
老家婆说:“包包你来,和我在一起睡,我要和你说几句话呢。”
赵荣雨来到家婆床边,老家婆说:“我的乖乖儿,睡我面前来吧。”赵荣雨爬进家婆的被窝里,家婆将他搂进怀里,遍身摸了又摸,说:“我的心肝宝贝儿,你是我的亲孙子啊!”
赵荣雨说:“我叫你家婆;叫你奶奶的人,才是你的亲孙子呢!”
老家婆说:“孩子,你还小,不懂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赵荣雨说:“家婆,我都是小学生了,还没长大呀?”
老家婆说:“傻孩子,你才十一岁,就长大了啦?人家说,男长十六当家汉,女长十六当家婆呢,到那时候,才算是大人啊。”
“啊,难怪食堂里配口粮,到了十六岁才配大人口粮呢。”
老家婆说:“对吧?不到十六岁,人家不承认你是大人呢。我的包包呀,家婆老了,活不多久了。我死后,你要记着我呀,逢年过节要烧点纸钱给我,不然家婆到了阴间,没有钱用呢。每年清明,你都要给我挂纸链子,不能让我坟头上空荡荡的哟。我的坟头要是塌了,你要给我补起来,把我的坟头夯夯紧了,不能让大雨把我坟头冲垮了呀。包包,我说的话你能记住吗?”
包包说:“家婆,您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您要是死了,我没有了家婆,那怎么得了?那我天天都要想您呢,我还怎么念书呀? ”
老家婆动情地一把搂紧了包包说:“我的乖乖肉呀,家婆我死了会保佑你的,保佑你好好的念书,中状元啊!”
“哎呀,家婆,现在没有状元了,只要念大学。做了大学生就是书念好了呢。”
“好!家婆就保佑你念大学,做大学生。你要用心念啊,让家婆在阴间也高兴呢。”
“好吧,家婆,我一定听您的话。常常给您烧纸钱,给您挂清明链子,还把您的坟头夯夯结实,我一定好好念书,让您在阴间也高兴呢。”
忽然,包包又觉得说的不妥,问家婆:“您要真是死了,我想您可怎么办呢?”
“傻孩子,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念书,就不会想念家婆了。你要真是想得很,到我的坟头上去看看就行了。”
“哎呀,家婆,您还是不死的好。你为什么要死呢?”
“家婆年纪大了,活着也不中用了,不死还活着干什么呀?”
包包将家婆的项颈一把搂着,两只脚直打家婆的腿,耍起娇来:“您中用,您中用呢!您不能死,您不能死哇!”
家婆被搂得气也喘不过来,推开包包的双手,说:“孬包包包,我不死,你还要把我搂死了呢!”
赵荣雨缓了口气说:“好家婆,您不要死,您不能死了啊!”
老家婆说:“是的,我就听你的话,不死了呗!”
赵荣雨这才放心地说:“好家婆啊,您不死,我才好睡觉呢。”说着放开家婆,自顾自地睡去了。
①肿,骂人吃饭,说是“肿”,或是“肿颈子”。
②阳沟:排除污水的地下沟称为阴沟,露天沟则称为阳沟。
③一斤二两:1958年重量单位已经改成每十两为一市斤。
④记心:记忆力。
⑤地漫漫子:孩子们在地上画长方形框子,在框子里蹦跳,是能分辩输赢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