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意外

赵明训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岗，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此时天才蒙蒙亮，大地笼罩在灰色的雾气中。几个哨兵很负责任的坚守在自己的哨位，暗哨也隐藏的很好。暗哨是驻地的最后一道保险，赵明训每天都亲自安排他们的哨位，就连吴敬之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巡视完一圈，随着太阳的升起，雾气消退了不少，村子里传来战士们的操练声。

站在寨墙上，看着田野里已经成熟的庄稼，赵明训思忖着如何在鬼子下乡抢粮之前，帮着乡亲们收割庄稼。

随着伤员们逐渐恢复，郑玉梅轻闲了不少，除了偶尔跟着秦汉祥上山采些草药，平日里便帮着张寡妇做些洗洗涮涮的活儿。

六子这段日子觉得甚是无聊，说是中队长，可中队的那些操练、内务都是韩锋在管理。他整天拎着烟袋锅子在庄里面瞎转悠，倒像个甩手掌柜。

他几次想找郑玉梅套套近乎，可郑玉梅每次都因为太忙，根本没时间搭理他。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六子便寻思着如何找个法子哄哄郑玉梅。

正闷头想着，几个女人说笑着从远处走过。抬头一瞅，是郑玉梅和张寡妇几个人端着几盆份员的衣服往河边走，傻蛋也乐呵呵地跟在后面。六子一想，这倒是个好机会，左瞅瞅右看看一个货郎迎面走了过来。

货郎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常在这一带走街串巷，因为是熟面孔，哨兵基本上不会盘查他。看到货郎，六子顿时有了主意，几步走上前去问道：“喂，有花布没？”

“哟，是六爷呀！有花布，来您瞧瞧这个咋样……”货郎认得六子，忙放下挑子，熟练地拿出一块花布递到他跟前。

对于“六爷”这个称呼，六子很是享用。虽然吴敬之多次强调县大队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彼此之间称谓不能用江湖称呼，一律用“同志”一词。但乡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依旧我行我素，六子也乐得别人称呼他“六爷”。

他拿起花布端详了一番，是块碎花的红布，这要是做成衣服穿在郑玉梅身上，保证好看。

“这花布，咋卖……”

没等货郎回答，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六子循声看过去，枪声是从北边传来的，估摸着离村子也就回五里地。他二话不说，把花布揣进怀里，撒丫子便向寨墙跑去。

“六爷，你还给钱呢……”

“先记着，回头给你！”

货郎气得直跺脚，一愣神的工夫，六子早就跑没了影。

寨墙上赵明训也听到了枪声，奈何田野里弥漫着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根据枪声判断，应该是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发出的。难道鬼子知道了县大队的落脚点，前来偷袭？不应该啊！如果是针对县大队的话，不可能在数里之外便开始放枪。

正狐疑间，六子跑上了寨墙，趴在墙头向外张望，同样是啥也看不到，便问赵明训：“队长，啥事？”

“是三八大盖的枪声，应该是鬼子！”

“那咋整？”

“嘘，别说话！”赵明训侧耳细听，枪声越来越远，奔西北方向去了。赵明训愈发奇怪，看情况枪声应该不是冲县大队来的。据他所知，这一带除了县大队已经没有其它有组织的武装力量。这枪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沉吟片刻，吩咐身边的六子：“你马上集合三中队，跟我去看看！”

“好！”六子答应一声，转身下了寨墙回头去集合队伍。不大工夫，三中队四十多个人带着武器赶到，每人身后背着砍刀，显得威风凛凛。

此时黄修明也带队赶到，见此情景说道：“俺们也去！”

“不，你们和一中队守卫寨墙，防备鬼子偷袭！”赵明训说完，亲自带领三中队出了寨门，直奔西北方向。

三中队抄近路很快追到打枪的位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交战双方并不是土匪武装，而是一队日伪军在追击一小撮国军。日伪军大约一个排的兵力，没有携带重武器，但是有一挺轻机枪。在一名曹长的指挥下，向前面的国军穷追猛打。

被追击的国军只有七八个人，正依托地形边打边撤。由于武器和人数上的悬殊，国军被压制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赵明训心里面非常纳闷，青州境内唯一成建制的国军新四师已经投降了日军，这伙国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指挥三中队悄悄摸了上去。

由于地形复杂，日伪军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在距离不到四十米的时候，赵明训一声令下：“打！”长短枪、土枪一齐开火，子弹兜屁股便打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日伪军措手不及，枪声中两个伪军瞬间倒下。其余人本能地调转枪口，就地向县大队展开还击。

一阵激烈的对射，县大队依托有利地形，对敌人进行压制。被追击的国军也趁机向日伪军猛烈射击，本来处于上风的日伪军立刻陷入被两面夹击的境地。

赵明训非常清楚，虽然偷袭得手，但是县大队的弹药非常有限。如果长时间对峙下去，战况将会发生逆转。必须贴上去展开近战，才能让鬼子的机枪失去威力。他命令六子率领二十个兄弟从侧翼包抄上去。

面对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日伪军被迫分成两个部分分别阻击。但是日军曹长很快反应过来，后面的这股敌人人数更多，更难对付。虽然武器简陋，战斗力却是异常彪悍。

借助草木和岩石的掩护，六子率领二十个兄弟手里拎着大砍刀，悄悄摸到鬼子头顶的一处土坡。此刻日伪军的注意力完全被两面的枪声吸引，压根没注意到这支奇兵。

六子单手握刀，从草丛里猛地跃出，大喝一声，刀锋凌空劈下。日军曹长听到动静，本能地抬头。咔嚓一声，八斤重的大刀不偏不斜，正砍在他的脖颈上，头颅一下子滚出一丈开外。鲜血如喷泉一样呼的喷了出来，没了头颅的尸体随着六子双脚落地，直挺挺倒了下去。

紧接着，其余兄弟呐喊着纷纷跃入敌群。二十柄大刀挥舞着，如砍瓜切菜般砍向鬼子和伪军。日伪军的队形顿时大乱，情急之下来不及开枪被迫应战，赵明训也趁势指挥其余兄弟掩杀过来。

八斤重的大刀刀背厚重，刀刃锋利，在近身肉搏中发挥出巨大威力。一阵血雨飞溅，五六个日伪军便倒在大刀之下，地上布满了残肢断臂。失去指挥的日伪军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一击即溃，丢下尸体和伤员仓惶逃窜。

六子觉得不过瘾，拎着大刀就要追，却被赵明训大声喝止：“别追了，迅速打扫战场！”

这场战斗进行了仅仅十几分钟，斩获颇丰。大家兴高采烈地打扫着战利品，枪支、子弹袋、钢盔，甚至连鬼子的皮靴也被扒了下来。

让六子感兴趣的是日军曹长的那把军刀，他一把从一个兄弟手中夺了过来，瞪着眼说道：“这鬼子是老子杀的，刀归我！”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刀锋锋利，发着阵阵寒气。

“姥姥的，小鬼子人长得不咋地，刀做的真不错！”他又从尸体上解下刀鞘，挂在自个儿腰间，感觉神气了不少。

韩锋笑嘻嘻凑了过来，举着刚缴获的歪把子机枪说道：“师兄，你看俺搞了个啥玩意儿？”

六子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说道：“自个儿留着用吧！”

这时候被追击的国军确认危险解除后，这才陆陆续续从岩石后面站起来，相互搀扶着走过来。当看到他们的面容时，赵明训和六子同时惊呆了，领头的军官竟然是老熟人王建业！王建业的胸部中弹，脸色苍白，军装完全被血浸透。

小武子和另一个国军兄弟搀着他来到赵明跟前，四目相对，王建业艰难地抬起右臂行了个军礼。

发现是自己的老长官，赵明训连忙双脚一磕，回了个标准的军礼。

“王长官，怎么是您？”

新四师全体投靠日军后，王建业也随之失去了消息。在赵明训的心中，王建业已经殉国或者与吴连成同流合污投降了鬼子。今天的相逢实在是太意外了，赵明训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武子身上也沾满了血污，不知道是敌人还是他自己的。他发现解救自己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赵明训，便替王建业解释道：“新四师投降了鬼子，俺团长便一直被鬼子关押着。俺们兄弟几个买通了看守，将团长救了出来，没想到让鬼子发现，一路追杀到这里。要不是大伙出手相救，俺们就逃不出去了！”

赵明训本打算问问王建业下一步的打算，见他伤势严重，便命令韩锋等人砍了路边的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抬着王建业赶往长秋村。

路上，赵明训问小武子：“就跑出来你们几个人吗？”

“本来有二十几个兄弟，为了掩护团长都牺牲了，就剩下俺们几个！”小武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