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副本任务
玛丽目睹彼得被抓走,她急得不行,她认识很多律师朋友,但多半是美国律师,这里是英国人的地方,必须使用英国法律。尽管英美的法律系统被统称为海洋法律体系,可是她知道,必须得有一位英国律师才行。毕竟两者的司法制度仍然有很大的区别。英国法院的秩序更为严谨,相反美国的就显得较为随意,合众国的法律系统就是如此的杂乱无章。她对英国人一无所知,情急之下,她想到了理查德·所罗门,不过对方可是美国律师,他的执业资格证能否在英国法庭行驶仍然是未知之数。她回头把行李拿回了伦敦大桥的酒店,想着打电话回美国,可是她突然出现了低血糖的征兆,脑袋发晕,她走到酒店的大厅的时候就体力不支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映入她的眼帘,她的眼泪不可控制地往外涌现,她的鼻子棱角分明,具有三分之一法国人的血统,不过她不喜欢投降,她向来主张与命运作斗争,无论多艰苦她都要坚持下去。
或许是她在魂游四海,医生在她旁边她都没有意识到,直到医生开口说话,她才反应过来。
“你的家人呢?或许他们应该来探望你。”他拿起床头的病历本,端详着病历本上的内容。
“我是外地游客,我来自美国,我的家人不在这里。”
“你的丈夫呢?是否随你一起来英国旅游?”
“丈夫?你在说些什么呢,我还没有结婚呢。”
此时医生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询问:你多久没有来月经了?
“貌似有一段时间了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婚前性行为呢?”
“我有男朋友的,医生。”
“我当然知道你有男朋友,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医生朋友,你想说什么,能否直白一点?我刚刚醒过来,脑袋转不过来。”
“根据我们的检查结果来看呢,相信你已经怀孕了三个月,但是你却告诉我,你还没有结婚,但是你有男朋友,那就是未婚先孕。我想问清楚,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结婚?如果没有,那么你不能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你得考虑婚姻的问题。这里不是美国,堕胎是犯法的。”
“是的,美国的部分州是允许堕胎的。”
“噢!上帝!作为一位宗教信仰者,我非常鄙视堕胎的行为。你看美国政府都干了什么事情。为了拿选票,为了获得女性选民的支持就什么鬼话也说得出来。”
“我不懂政治问题。”
“不懂也好。不过你得通知你的男朋友,他即将要当父亲了。”
医生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彼得被英国警察逮捕的事实。她立马匆匆忙忙闹着要出院,医生说了让她留院观察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肯,医生也不让她现在就离开,两人僵持不下,最终她只好说服了医生,借手机给她用。她身上换成了病人的衣服,别说是手机,她连钱包在哪都搞不清楚。
她拿到了手机,幸好她记住了理查德律师的手机号码,那个号码十分容易被记住,记住了也不奇怪。
此时的理查德刚好在南部康沃尔小镇的公寓里,他还没有从英国回到美国,因为他要刺杀的目标死在了别人的手里,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不是对家组织所干的好事。在此之前,他必须向组织解释这一次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
组织的说法是,这件事暂且可以告一段落,不过身为杀手,他根本没有完成任务,于是他必须完成一个组织交待的临时任务,完成了之后才能拿到酬劳并且不会被认为任务失败。这个最新的任务就是,组织让他从英国警察大厅的证物房里将一封告密信给偷出来,偷出来之后必须直接销毁,不允许阅读信封里的内容。完成任务之后,组织才会原谅他这一次的失败。偷东西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热身运动,很简单也很容易,只是他更好奇的是,信封里的内容是什么。如果要混进去英国警察大厅,就必须找一个正当的理由,他是美国律师,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就在他烦恼采用哪些借口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给了他一个启发。
“请问是所罗门·理查德律师吗?”
“是的,我当然是。请问你是……”
“我是玛丽,彼得的女朋友,之前他是辩方的重要证人,你还记得吗?”
“噢,小彼得,我当然记得,他那么特别,我怎么可以不记得他呢。”
“他在英格兰机场被警察拘捕,目前已经被送到伦敦警察大厅接受审讯,听说他被起诉谋杀,我很担心他,但是我现在在医院里,我无法为他做任何事情,在英国我没有相熟的律师,我突然想到了你,你能帮我个忙吗?”
“关于这个事情……”他假装很困扰,但其实心中暗喜,因为他终于找到了理由进入伦敦警察大厅。
“你……似乎有所顾虑,难道是因为差旅费的问题?这点你可以放心,差旅费我会事后连同律师费一次性付清。”
“噢,玛丽女士,这个完全不是问题,不过你要知道的是,我刚好也到了英国,不过不幸的是居住在南部城市,我开车过去就可以,尽管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就对了。”
“很好,我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只不过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了英国,而我却居然不知道?”
面对玛丽的灵魂拷问,理查德勉强找了一个智商及格的理由:那天……在机场,我就发现了彼得的异常举动,他看上起心事重重,情绪高昂,我担心他会闯祸,所以就跟着他来到了英国。没想到,悲剧还真的就这样发生了。
“真是不幸。”
“对了,他被控告谋杀了谁?”
“阿德里。你看了英国本地新闻了吗?那天早上我想给彼得看,可是他没有兴趣。”
理查德心里咯噔了一下,阿德里不就是他要刺杀的目标?难道说彼得也是杀手?不可能,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仁慈的杀手,肯定是某些地方给搞错了才会造成那样的信息误差。
“听你说话的语气貌似知道了一些秘密。”
“嗯,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就是……”
她停止了说话,他在电话那头再次询问着:怎么了?
“没有。我感觉他来英格兰并非旅游那么单纯。他从来就没有说过喜欢英格兰的风土人情,可是他偏偏要过来。我就觉得他肯定另有目的。结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晚睡觉之前,他给了我一杯热牛奶,可能是他太累了,已经不记得我对牛奶是过敏的,我假装喝进去,然后窝在床里耐心观察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个小时之后,我再去隔壁房间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不在房间里。第二天早上,我假装喝了牛奶而陷入昏睡,等他叫醒我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他的样子却是十分疲劳,我看了报纸才知道伦敦大桥的内属酒店发生了命案。接着他就在机场被英国警察给拘捕。”
理查德在电话另外一边沉默了许久。
“理查德律师?你还在线吗?”
“是的,我还在。根据你的说法,那就是说,彼得很明显是想弄晕你,让你一直以为他在隔壁房间睡觉,然后他就跑到外面……好吧,没准是做别的事情,但是他不希望让你知道。我只能这样理解。”
“是的,他有很多事情一直在隐瞒着我。但是你知道吗?我很害怕,他消失了一个晚上,而且是鬼鬼祟祟的,第二天早上回来,命案就发生了。说不定他真的……”
“你觉得他杀了人?”
“我不希望这是事实,可是他的行为举止确实很让人怀疑。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我现在很慌张。”
“没准我们可以一起去警察局探望他。他刚刚康复不久又遭遇拘捕,情绪必然是崩溃的。”
“我想,我无法跟你一起去。”
“噢,是吗?为什么呢?”
“我怀孕了,讨厌的医生不让我离开医院。”
“噢!我的上帝!这可真是极好的消息。”
“嗯。麻烦你把消息转告给孩子的父亲。”
“我会的,你放心好了。”
理查德简单地收拾了房子里的杂物,然后就开车前往伦敦,从南部到伦敦需要很漫长的时间,不过没有办法,彼得是他唯一可以完成任务的一块翘板,同时他也是唯一一把钥匙。
好不容易到了伦敦警察大厅,他表明了身份并且告知了当事人的身份信息,查理就很疑惑地问着:彼得在警察局没有打过电话,你是怎么接到通知的。
“他女朋友通知我的,她可是亲眼目睹自己的男朋友被警察逮捕了。你们还没有开始审讯是吧?一旦开始了审讯,所有的供词将会无效,因为没有律师在场,这些供词法庭是不会接纳的。”
查理倒是很晦气:“我也希望审讯顺利开始。可是彼得那个小子一直在闹情绪,拼命骂人,他很激动,我们根本无法交流。现在你来了正好。我们就不必劳烦医生为他注射镇静剂。”
“就算他脾气再暴躁,你们也不可以对他注射镇静剂,这是人权问题。”
“这里是英格兰,你这个美国佬!”
他进入看管所,刚好看到彼得在发脾气,乱砸东西,满口脏言。
“够了,彼得。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无论如何,都要保持镇定,不能让情绪失控。”
彼得看到理查德,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喜:你来了!我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可是我看到你这个模样,我却高兴不起来。彼得,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冤枉我!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对了,玛丽呢,她没有过来吗?”
“她现在暂时不方便见你,我们还是先讨论这个案件的细节吧。”
“不是,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你必须告诉我!妈的!该死的!”
“你现在是对着你的律师骂脏话?”
“抱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可是你一定要告诉我,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在医院里留院观察呢,她怀孕了,你这个笨蛋。你要当父亲了。”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自言自语道:我真的要当父亲了……?我真的可以……噢!这真的是太好了!
“然而你现在仍然是囚犯,即将是谋杀犯。”
听到这些,他仿佛又从喜悦的心情跌回了现实,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表现得非常难过。
理查德安慰他:不用害怕,只要你跟我说实话,一定不会有问题。嘿!他对不远处的警察说着:老哥,给他开门,我是他的代表律师,没看到他很辛苦吗?给他点药,我需要单独跟他聊聊。
看管所外面就是七个单独的会议室,通常是圆桌会议,只限于律师与当事人的会面。
“好了,尽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说实话。把你那晚做过的事情老老实实交待清楚。”
彼得正搓着双手,表现得很纠结,支支吾吾地讲述了案发那晚的故事。
“那天我给玛丽的热牛奶里加了安眠药,然后等她睡着了以后,我就偷偷溜了出去。找到了C995房间,我就闯了进去,随手拿了个武器就对他进行殴打,尽管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的确很伤,但是我可以肯定,在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活生生的,不停地咳嗽,他当时活蹦乱跳,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死了呢?我只是想教训他,没有别的恶意,我不可能杀人!”
理查德皱着眉头,一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在说谎,不过他并不急着拆穿他,而是不慌不忙地嚷着:“你没有杀人,你对他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又怎么会三更半夜跑去找他麻烦,还要殴打他。他只不过是一个老人家,你为什么要殴打他?”
“他是一名神父,我最痛恨宗教人员,尤其是神父之类的我觉得简直就是社会的毒瘤。所以我就随便找个人教训一下。”
理查德没有盯着他的眼睛,而是望着圆桌上的污迹分析着: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人有宗教信仰,神父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年轻的也有,年老的也有,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阿德里呢?
“他叫阿德里吗?我真的不知道,我是随便挑选目标。”
理查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连忙中止彼得的发言:“老朋友……朋友,从我进来到现在,你就一直在跟我说谎!你即将要面临的是谋杀,如果到了法庭,你还是对着陪审团或者法官说谎,那么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你就别想见到你的孩子了。”
“我说的全部是事实。”
“等等,你先等等,我想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的律师,我不是白痴。如果你不肯说实话,我帮不了你。”
“是吗?”彼得开始紧张起来了,他想到玛丽已经怀孕,不可能再任性下去。
“有没有香烟?”他问着。
理查德很少吸烟,当然在他需要集中注意力去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很依赖烟草,这些都是他不能表现出来的特性。他只能嘟嘟囔囔地嚷着:“我很少吸烟,刚好身上有。”
他把烟草递过去,彼得赶紧接了过来,吸了一口香烟,他整个人就好像飘飘然那样。
理查德提醒他:这些只是普通香烟,可不是大麻,你不必表现得那么享受。
他苦笑着回忆起来:“你知道吗?以前我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别的时候,性生活是十分糜烂,其实我很痛苦,痛并快乐着吧。那段时间如果没有大麻使我安定下来,我想已经成功自杀了。这玩意虽然害处很大,但是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救赎。”
“玛丽也是你的救赎,包括你的孩子。”
“有些秘密我不想说出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其实呢,我来之前已经找人了解过这个案件的一些基本信息。死者在遇害之前一直在写告密函件,他在函件里承认了以前的罪行。他伤害了无辜的孩子,他一直在忏悔一直在愧疚。犯下这些错误的人可远远不止他一个人,估计还有同谋。可惜,他还没写完就已经死了。我听玛丽说,你以前在教会学校接受教育是吧?”
彼得逐渐变得痛苦、难过以及悲伤。
“而根据你接受心理治疗的日志所记载,你就是从离开教会学校那段时间里突然发现了自己很抗拒与生俱来的性别。你报复他,殴打他,并不是随机报复宗教狂热分子,而是……你被他伤害过,对吗?”
现在,彼得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悲痛,一下子就情绪泛滥起来。
理查德很平静地说着:“对于你来说,治好了童年阴影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你明明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惹事生非,很明显,你的童年阴影与阿德里有关。”
彼得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着:“其实我不想再惹麻烦,尤其是那些关心我的人,我真的不想再让他们担心我。本来我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生活。可是那天我重新遇见了教会学校的同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有些阴影不是你说不记得就可以不记得。阴影一直在,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消灭阴影给你带来的困扰!”
“所以你杀了德里?”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潜入酒店目的就是为了教训他!我没有想过要杀害他!我都准备要求婚,然后去结婚旅游!我为什么还要杀人!”
“噢!我的天!你居然还想着要求婚!不得不说,这真是极好的事情!”
“嗯……理查德律师。”
“噢,很抱歉。嗯,根据警方的调查报告显示,死者是死于受到外来攻击而造成心肌功能紊乱导致的窒息致死。通俗来说,就是在遭受虐打的过程中心脏功能无法负荷而导致心脏停止跳动。现场找到的凶器,上面有你的指纹,凶案现场也找到了你的鞋印,可以说整个案发现场都是你的指纹。不得不说,彼得,这个案件的指控对你很不利。能指证他人的证据都针对着你。”
“不可能的!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肯定不是我!”
“你先冷静下来,死者虽然是死于心肌功能紊乱而导致的窒息。但是他的脑袋却被打爆了。是一支手枪,近距离开枪所导致的。”
“那就行了,我根本没有枪,这不就刚好说明我是无辜的?那太好了。”
“很遗憾的是,警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打死死者的枪械。况且没有人可以证明死者是死后被爆头还是死前。不同的结论将会导致案件走向不同的地方。况且还有第四个人的鞋印,曾经有人进入凶案现场,这些就是疑点,只要我们咬着这一点不放,应该就没有问题。”
彼得可不关心这些,他只是想知道能不能申请保释外出,他想见玛丽。
理查德叹了一口气:目前暂时还不可以。检察官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正式落案起诉之后才能走保释外出的程序。